《联邦信条》聚方

3、第三章

　　第三章

　　这是一个死寂的文明。

　　牵线木偶，这是最为直观的表述。行人的步履缓慢，脸色红润，衣物精致，也了无生气。

　　擦肩而过的女人们在交换着对某一牌子护肤品的意见，不见兴致勃勃，没有面红耳赤。

　　周围并不安静，有属于城镇的喧闹，只是走在其中，付然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眼睛里被泼了墨，除了自己，再也感知不到别的什么。

　　这种感觉一直维持到付然走进那栋最高的建筑里。

　　“骗人的吧......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地上跪着一个男人，他扯着身穿制服人的裤腿，扬起的脸上是惊恐，是绝望，“上一次，上一次还是28%！你一定在骗我，在骗我......是不是，是不是！？你说话啊！”

　　男人低下头快速的两边摇摆，“不可能，不可能的......我哪里都没去，除了这个地方，我哪儿都没去过啊！没去过啊！”

　　声音越来越小，戛然而止，而随后，男人忽然嘶喊大吼：“是不是你们做了什么！？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这些骗子，走狗，人类的残渣！”

　　付然的脚刚迈进去一步，眼睛里就出现了一个涕泪横流的男人，他大吼大叫，膝盖着地在地面上来回摩擦，手里扯着站在他面前的人的领带。

　　周围的人，七七八八地站着，而跪地男人的身边是一纵长队。

　　跪地男人的身上没有盯着不放的视线，熟视无睹是付然最直观的感觉。

　　兴许是见得多了，兴许是早就麻木了，付然偏向于后一个答案。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小，喊累了，还是接受了，没有人知道，也不想知道。付然只是看到了落幕之后，男人踉跄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转身往大门走，眼睛没了焦距，一副枯槁之象，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绝望的气息。

　　“完了啊我......一切都完了......”男人的嘴里吐出字句，机械般地挪动着身躯毫无目的地行走。

　　看着男人的背影越来越小，然后消失不见，付然收回自己的视线，走到了队伍后面。

　　身穿制服的男人利索地整理好自己的仪容，然后走进大厅深处，目光没有一丝波动，熟稔地像是每天都要重复无数遍。

　　排在付然前面的女生在看光板上的视频，视频里传来的声音不小，但也不会影响到他人。自付然进入这里之后，就没有一个时刻大厅里是安静的，耳朵里听到的和以往在办事大厅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视频里坐了两个人，应该是采访类的节目，左侧坐着的男人穿着一身军装，付然只是随意地一眼看过去，男人的样子就清晰地刻在了脑子里。

　　是个让人映象深刻的男人。

　　肃穆和庄重是这个男人给人的第一感觉，然而开口的瞬间又掺杂进了温柔的气息，男人的头发长度过耳，右侧的头发被夹在耳后，右耳完全暴露在外，左耳被头发挡住。但是无疑，付然确信，左耳上戴了东西，类似于挂耳式的耳机，颜色接近发色。

　　这种东西能在一个军人身上看到，只能说明他有特殊的作用。

　　或许，是助听器。付然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但也只是随便想想罢了，耳聋还是不聋，跟他都没什么关系。而且，这个世界早就脱离出了他所理解的范围，再拿以前的思维去看待周围的事情，多少有些傻。

　　秉承着多知道一点是一点，付然光明正大地窥起了屏，没有不好意思这种想法。

　　“越歌上将。我们都很在意B星上发生的事情，可以请您为我们透露一二吗？”主持人看着手中的光板，询问出声。

　　“可以。联邦星系的一切都与各位息息相关，各位有权知道事情的真相。”越歌的语速平缓，看向前方的目光，认真且忠诚，“3月19日，B-10星向联邦上陈案件，案情十分简单，1290人失去联系，我们确定案件属实无误后开始着手调查。”

　　“中间的过程不一一说明，我只向各位陈述我们的调查结果。”越歌拿起桌子上放着的东西，瞬间一个光板凭空出现。

　　“这个东西，各位应该熟知——拟数板。联邦成员的身份认证，与联邦信息库相连。”

　　越歌接下来的语气没有变化，但睫毛却是往下盖了盖，直到一两秒之后才又抬上去，“我们在分解的时候，拟数板会跟着分解，而在联邦的终端，属于我们的数据会变成空白。”

　　周围的气氛变得死寂，他们痛恨又恐惧分解这两个字。

　　“1290人中，有一半的人，数据变成了空白。另外的联邦成员，我们仍旧还在寻找。他们与联邦的联系被切断，我们会竭尽所能。”

　　竭尽所能之后应该还有什么的，但越歌没有再出口，他站起身，面对着前方，行了一个十分标准的军礼，随后低下头，静待了十秒。

　　视频里的人嘴唇动了动，但声音没有被捕捉到。
　　他在说抱歉。

　　付然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两个字，有了这个意识之后，付然一点点地皱起了眉，他看着视频里的那个人，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可应该是什么样的，他说不上来。

　　这个画面看着真不爽。付然在心里说了这么一句，随后移开了视线，不再关注拟数板里的情况。

　　付然移开视线没多久，站在他前面的小姑娘忽然关闭了视频，动作颇有些粗鲁地把拟数板塞进了自己的包里，虽然看不见表情，但从有些起伏的双肩来看，付然想着，这小姑娘的心情看来不怎么好。

　　脑子里还是会有那个男人低头的身影，只是一闪过后，付然早没了多余的感觉，只是略微添了些感慨——真惨。

　　检测轮到了付然前面的小姑娘，工作人员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只是再一次重复着，“请把手放上去。”

　　小姑娘照做，三四秒后，工作人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录入成功，数据已是最新。”

　　这次，工作人员看向了小姑娘，他缓慢问道：“请问，是否要将数据传录进拟数板？”

　　小姑娘摇头，“不用，谢谢你。”

　　工作人员点头，“七天后再见，慢走。”

　　说完，工作人员移开视线。

　　小姑娘走后，工作人员又对付然说了一遍相同的话，付然迟疑了几秒，随后还是把手放了上去。

　　因为距离很近，所以付然清晰地捕捉到了工作人员的面部表情，从一开始的漠不关心，到如今的不敢置信。

　　工作人员看着停在光板上的数据，尤其是其中一栏的数据，身体有些发软，他呆怔了几秒，随后慌忙地看向付然，身体也从板凳上坐起。

　　“等，等等！先生，请你在这里等一会儿！”工作人员留下这句话后，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工作间。

　　付然站在原地，神情平淡，还好，没有问拟数板的问题。

　　而在B星，刚结束采访的越歌，看着拟数板上传来的一个数据，目光飘忽，他的思绪被绿色的数字占满，脸颊也慢慢染上一层红色。

　　适配度：91%

　　而下一秒，属于联邦的通知陡然展开拟数板上。

　　悉知，此通知由联邦总部下达，具有终生法律效益，接收即执行。
　　越歌上将，请于今日抵达F-17，面见你的适配对象。
　　如无意外，请尽快完成缔结。
　　另：三日之内，有权驳回。
　　联邦总部，祝您安好。

　　随着通知而来的还有一张照片。

　　而越歌，当他看见了那句有权驳回，便清楚了自己的适配对象是个男性，他心中的那点激动和忐忑忽然就消了一大半。

　　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他身边有很多人，都是因为适配对象的性别而驳回了联邦的结缔通知。

　　自己，大概也会是一样的结果。

　　越歌轻叹了一声，他的目光缓慢地扫过照片上的人，从眉眼到下颌。

　　很漂亮，尽管这是个男人。

　　“希望不会吓到你。”，越歌的声音有些轻，他的指尖停在照片上那人的额头上，片刻过后，拟数板被他收起，他走向驾驶舱，而眸光却慢慢黯淡了下去。

　　而这时候的付然，被一个叫作莫那的男人带到了大厅后面，据他自己说，他是负责着这个星球的管理人员之一。

　　大厅后面是一个小花园，虽然处在其中的不是真花，但总比灰蒙蒙的一片好太多了。

　　而在小花园里，站着两个人。

　　“已经借了一步，现在是不是该说话了。”付然没有顺着莫那的意思坐下，他平静地出声，是陈述语气。

　　莫那先是一怔，随后连忙点头，“当然，当然。”

　　小花园站着的那两个穿着制服的男人，不苟言笑，相当正派。虽然这两人没有说话，但莫那却在付然投来视线之后立即看向了其中的一个人，询问请示的眼神很是明显。

　　付然看了一眼，语气有些冷淡：“既然没打算开口，就不要甩饵子，自降身价。”

　　付然话音刚落，莫那的脸色就白了，他小心翼翼地瞄了几眼那两人，心里正想着怎么解释，其中的一人就上前了一步。

　　一个军礼，正对着付然：“先生。我们奉命前来，指令只要求我们保证您的安全。那位大人已经在赶来的途中了，请您稍等片刻。”

　　付然在心里重复了一遍男人说的话，然后，他捕捉到了一个信息。

　　提了大人而没有提联邦。

　　付然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他感觉，可能性很大。

　　男人说完后就退了回去，莫那见机插上了话，缓解着有些停滞的氛围，付然和莫那入了座，而那两人却依旧是笔直地站在一处，身姿挺拔。

　　莫那找了不少话题和付然说，付然有些敷衍地应付着，他在这里耽误的时间有些长，不知道安思的情况怎么样了。

　　终于。

　　“上将。”充当着迎客松的两人齐齐对着一个方向行了一个军礼。

　　莫那也急忙起身做了个军礼，“上将安好。”，但手的方向却和那两人不一样，他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手放下来的同时，头也低了下去，颇显窘迫。

　　付然是最后起身的，他站起来后，打量着来人，看了几眼，他意识到了这人的身份。

　　视频里的主角，上将越歌。

　　越歌的军礼利索有力，十分流畅，“安好，辛苦你们了。”

　　这话显然不是对付然说的，因为除了他站起来的时候，这位上将看了他一眼，之后的时间，他都没再给自己一个眼神。

　　付然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等着上将接下来的话。

　　然后，他听见了，上将说：“我想和这位先生单独聊聊。”

　　于是，不消几秒，小花园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你好。我是越歌。”越歌走到付然面前，他直视着付然，和那双幽深的黑眸对视着，停顿了几秒，他接着说道：“联邦希望我与你结缔关系。”

　　“不知道先生，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