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邦信条》聚方

4、第四章

　　“不知道，先生你意下如何？”

　　付然将这句话抵在舌尖，心中暗自咀嚼。

　　越歌觉得时间变得缓慢，他本已沉寂下去的心绪，在走近这人的时候，忽然再次沸腾起来，心底里传来了声音。

　　答应，好吗？

　　对这样的自己感到陌生，心生恐慌，神经末梢化作浮萍，完全脱离出自己的掌控。

　　付然感觉到了越歌的紧绷，他能理解在相亲的时候生出紧张，但眼下的情况，明显不属于相亲的范畴吧？

　　意外的纯情，付然给越歌打上了第一个标签。

　　“你不用那么紧张。”付然说道。

　　啪嗒一下，越歌的耳朵里响起线断的声音，他看向付然，有些懊恼地嗯了一声。

　　付然看着主动抛出问题后，就有些在装鸵鸟的越歌，一时间有些沉默，他既不是什么洪荒猛兽，想来武力值更不会高过这位上将。

　　怎么看着好像是自己在强迫对方了？

　　片刻过后，付然开口说道：“我没有结缔的打算。”

　　停下这个话题，付然又说起了另一件事情，“我的身体数据，我想，你应该是拿到了。你是联邦上将，我的信息，联邦都向你透露了吧。”

　　越歌得到了回复，心中生出果然是这样的叹息，却也隐隐泛起了几分失落。他收拾情绪的速度很快，他的目光又恢复到了最开始的时候，锐利清醒。

　　越歌点头，在来这里的途中，他已经将那份数据看了很多遍，值得注意的第一个点，就是胱的活跃度，但是......

　　越歌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了付然一眼，其他的数据太低了，甚至低于联邦的平均水平。身体素质太差，大概空间折叠的时候，会吐。

　　如果放在蓝星的话，越歌可能会抛出另一个词，白斩鸡。只是时过境迁，这样的词汇也和蓝星一起沉睡了。

　　越歌心里下了结论，但他也知道这人应该想说的不是这个，所以，他开口说道：“我知道你是第一次测试胱。”

　　这是第二个值得注意的地方。因为胱成为自身生命的重要保证，所以，几乎每个联邦成员在出生之后就会进行第一次测试，这份初始基因谱会载入拟数板里，成为个人的身份认证。

　　因此，每个联邦成员的拟数板都是独一无二的，是从出生起，就一直陪伴着人类的伙伴。

　　生死相连。

　　像这人的情况，没有先例，这样的年龄却是第一次测验，实在是有些古怪，让他不能不多想。

　　付然嗯了一声，等着越歌接下来的话。

　　越歌看了付然一眼，随后摊开手，掌心朝上，不消一秒，掌心中便多出来一个东西。

　　付然看着越歌掌心中的东西，静默了几秒，然后开口：“拟数板。”

　　“你要给我？”付然对上越歌的目光，开口问道，虽是问句，但付然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

　　“是的。“给出了答案之后，越歌的目光如有实质般的落在付然身上，威慑的气息从越歌身上传来，“我暂且不询问你的原因。但你需要记住，你既然已经是联邦的一员，就应该对联邦保持绝对的忠诚。”

　　停了停，越歌又出声道：“不会有人拿着这件事情为难你。只要你能做到我说的话。”

　　付然面色不变，心中却升起不悦，他的嗓音像是浸在冰水中，寒意不显却慢慢渗入周遭：“上将为了我劳心劳力，我应该谢谢你。”

　　“不过，打个巴掌给个糖这种行为，我个人相当厌恶。”越歌低着头，慢慢迫近越歌，“上将，直接点。”

　　越歌的眉目变得冷峻，久居上位的气场瞬间展开，他伸出手按上付然的肩膀，将彼此的距离拉开，看着像是随意一撘，可付然却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力从肩上传来，身体紧绷，付然难以脱离。

　　“先生。我想，你需要往后退退。”

　　付然看向越歌，片刻之后放松了自己的身体，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开玩笑，他的肩膀都快脱臼了好吗？

　　“上将。你得理解，我还需要时间来适应。”付然偏过头，视线扫过天空，叹息着开口。

　　越歌皱了一下眉，“适应？”

　　这两个字戳中了越歌的神经，他拉起全身的警惕，一瞬不瞬地看向付然。

　　“你以前在哪个星球生活？”越歌问道，“我有权知道你的一切信息，先生。希望你配合。”

　　付然饶有兴趣地看向越歌，声音变得暧昧起来：“我说了，你就相信？我的另一半？”

　　越歌有瞬间的呆滞，然后语气有些不善地开口：“先生。请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随后，目光微闪地，又说出了下一句，“既然先生已经拒绝了我的结缔，就请不要再拿这件事情开玩笑。”

　　太随意了。越歌没有说出这句话。

　　“你能保证接下来的话，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吗？”付然忽然开口问道，神情也变得有些严肃。

　　“可以。”越歌没有询问原因，他打开拟数板，操作了几下，一个光罩便拢住了两人，然后在下一秒消失在视线里。

　　付然没有再耽误，他直接开口说道：“我不是这里的人，准确的说我应该来自你们口中的蓝星。你可以怀疑，但我没有能解释的理由，因为连我自己都不清楚。”

　　看着越歌紧蹙着眉头，付然又接着开口：“我相信你一次。我不想被人当做研究对象，虽然到目前为止，我的身体数据上还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地方，但保证不了以后。”

　　“我得寻求一个庇护。”付然轻声问道，“你能明白吗？”

　　付然等着越歌消化这些信息，按照他的理解，这就是一场莫名的穿越，可放在这里，他不清楚如今的联邦是否已经掌握了一些东西，关于时空的。

　　付然没等多久，越歌很快地就开口了，看着他的目光里怀疑不占大头，倒是有些激动，或许还有些紧张。

　　“我现在不能说自己完全信任你，但我会给你足够的保护。”越歌给出承诺，看向付然的目光炯炯有神，就和刚刚在拟数板上见到的一样，让人忍不住地想全心信任他。

　　睫毛动了动，越歌又开口，语气里多少带了些遗憾和惋惜：：“我们至今仍未掌握穿梭时空的办法。在理论上来说，这是个悖论。我们始终没办法突破这层屏障。”

　　越歌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看向付然，他询问道：“你可以和我走一趟吗？我会保护好你。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或许，在你身上发生了些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声音很轻，付然却觉得他听到了恳求的语气。

　　付然很快地皱了下眉，越歌捕捉到后，怔了怔，他的目光朝下看，挡住了眼里的情绪，随后开口：“抱歉，先生。我不该为你做主，但请你放心，你的安全我会时刻关注，你绝对不会有事。”

　　“不过。还是希望先生能与我随时保持联系。”

　　因为是低着头，所以越歌没有看见在他说完这句话后，付然再一次轻蹙起的眉头。

　　付然朝前走了一两步。低下头，手搭上越歌的肩膀，越歌扬起脸，神情有些不解，他瞥了一眼肩膀上的手，却也没有动作。

　　“我之前就觉得奇怪了。你真的是这样子的人吗？照过镜子吗？。”付然的声音清清淡淡，铺开在越歌耳朵里，“怎么一提到联邦，就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呢？”

　　“太不搭了。”付然扫过越歌的面庞，沉声说，“上将。”

　　“想保护我的安全，也是为了联邦吧，觉得从我身上能找到穿梭时空的办法？又或者说，观察一段时间后，还能为胱的研究提供不一样的线索？”

　　越歌听着付然的一句再一句，身体僵硬，眉目紧缩，目光里没有装东西，空荡荡地，像是抓不到意识了。

　　付然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回应。他轻啧了一声，自己真是多管闲事。把手移开越歌的肩膀，付然的眸色再度变得幽深沉寂，毫无感情的颜色。

　　不管怎么样都好，他只做自己想做的选择。只是一场交易而已。

　　付然轻然地朝后退了几步，手指尖捏着从肩头滑落下来的黑发，来回摩挲，触感冰凉，破有实质。这是个打发时间的好方法。

　　只感觉时间有些长，但究竟过了多久，付然心里没什么数，在越歌开口的时候，付然心里冒出了这个念头。

　　“先生，我失态了。”越歌目光里带着歉意，微微颔首，“耽误先生这么长的时间，非常抱歉。”

　　停顿了几息，越歌才又开口，他对上付然的眼睛，瞳色是灰蓝的，沉淀了东西，像是有很多，但又无从说起。

　　付然有一瞬间的恍惚，在刚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很好看的颜色，同时，也不是明亮的颜色。

　　“先生。暂且就如你说得那样，你来自蓝星。你或许不了解联邦的现状。”越歌轻笑了一下，眉间却染着悲怆，“胆战心惊的日子，发生在自己身上，想要释怀，不是那么容易的。兴许消失的过程中，还没有感受到痛苦，意识就已经不存在了。”

　　“但也因此，我们骨子里少了一份生机。下一秒就是空白，这一秒可能是最后。抱着这样的现状，我们又能纯粹多少呢？”

　　“只是为了拼命地活下去。仅此而已。”

　　最后一句话，越歌是带着笑意说出口的。还好，他们心里还有那么一丁点希望。

　　奇迹不发生在自己身上也不要紧，只要是他们还能够得到的前方，就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