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留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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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辈子只对两个魔留情。一个是倚笑，一个……是他。
龙轻抿唇，闭上双眸，安静地趴回被中蜷成一团，头伏在自己冰冷的鳞上。
……即使在梦中能看见和倚笑相似的眼睛也是很不错。
……但是还是不要再看见魔变成倚笑的样子说“能摸摸你的鳞片好吗”……
月梦酣沉，龙泉海月尽揽于影中。
“房子不能超过椰子树的高度，是对神明的尊敬。”知识渊博的摘星塔守护者闲闲说到，下一句话话题急转而下：“你应该带那条龙来，龙族对寒气敏感找起东西方便得多，什么冰楼不在话下。而且……你不想看看他因为不适燥热而烦躁地张开鳞片的样子么？”
“……你若是来帮我，即便没有龙族也很快就可找到。”张开鳞片，很有诱惑力。给别的人看见就不怎么好了。
“我不赶时间。再说你有脸让瞎子帮忙画阵？”琴圣冷淡而委婉地拒绝。广袖灌风而起，飘飘荡荡，很好地诠释了“袖手旁观”。
慕倚笑蹲在地上，手里握着的是凤至刀，古老的魔族纹记不假思索便借由刀尖刻出。要完成的阵势繁复高深，纵然手下动作已是迅如疾风仍是工程浩大。
琴圣默然半晌，忽然状似不经意地道：“顺便帮我再探查一个魔的下落，我给你他的衣物。”
魔惑阵，可以搜索一定范围内全部魔族的气息。而要找特定的魔，就要特定的媒介。
凤至的刀尖顿在地上，刀的主人抬起头，看了看伸到他面前叠得整整齐齐的……中衣，再抬头看琴圣。琴圣回望。
“看我干什么，我脸上写字了？”慕倚笑道。
“让我看看，左边写着‘撞破’……”倾九弦冷笑连连，“右边写着‘奸.情’，慕公子我说的对不对？”
“哎，莫要自己对号了。”顺手接过倾九弦手中的衣物，不忘调侃：“仅到中衣，倾公子仍需努力。”
倾九弦继续冷笑连连。“总比有人连不穿衣服的都搞不定来得好。”
“……”
慕倚笑开始怀疑以前总是跟着琴圣进进出出的魔族美人逃跑的真相。
倾九弦，果真是为了私事而来。魔阵西北角的画符方亮，黑影立即化作闪电而去，那速度快得连剑尊都要自愧弗如。慕倚笑摇头感叹，站定在阵势中央，念出了一串较之方才复杂了许多的咒文，在土地上随手画出的阵渐渐发出浅淡金芒，然后一丝血红自阵中开始水流一般蔓延在各处符文之中。
力量最为强大的魔。这便是他的目的。
血红缓慢地向着一个方向聚集。魔气之盛，杀意之最。霜林寂寂，红月高悬。是哪本书上说过，万年之前的魔界，日月同天，那月亮也是红色的。
他曾听过下属无数次描述遭受魔族屠戮的门派的惨状，这样亲眼见到却还是第一次。到底是晚了一步。海月阁早无半点人息。满街满道横七竖八尽是死状凄惨的尸首，有很多人甚至没有披上外衣，显然是从睡梦之中被惊醒。血腥味已让他习惯。
空气中还残留着浓重的魔气，扼得人喘息不过。于慕倚笑而言，内心真正浮上的感觉却是——悸动。紧握双手，刺痛却压不下不安分的心潮澎湃。同源之气，又是来自同样力量强大的魔族，象是一块磁石要把他吸引过去。
到底……这才是为魔的真正意义。
脚步越来越快，心脏一次次的跳动向是要冲破胸腔这个束缚。最后心念一动，他已是快如鬼魅地在血染之地疾速飞掠。希望还不晚，可以见到那个毁天灭地的张狂的魔。
七月的南方望月海，酷暑难当，夜、海风也压不下去焦躁。当四周逐渐漫出微不可察的寒气之时，他肯定，冰楼一定置于左近。
椰树无风自摆，高大粗壮的躯干竟也摇得象是要断裂。魔风。
身形缓了下来，双脚又落回地上，如闲庭漫步一般悠悠然走着。青裾微扬，更兼三千青丝纷飞而起，几缕吹散在脸颊、眼前。他并不用手去拂，微微偏偏头，自有风又将它们吹开。
魔风，是撕裂一切的利刃。然而于他若镜花水月之虚幻。他是魔族，自然不会受魔气的影响。
风之极烈处，竟成海涛一样的白色漩涡，青白石楼摇摇欲坠，似马上便要被吞噬了。
一瞬间慕倚笑的记忆回到多年之前菩台寺那魔火焚天的一夜。石阶浴红月之光而血染，黑衣映雪剑之色而冷寒。
静静背立的黑衣男子手里提着的剑仍在滴血，雪白的发是万世冷寂沧桑。他转过身，面具上的繁复符文被映得诡异莫名。
“我用魔风阻你，不欲取你性命，你还是来了。”也许这才是真正的魔。冷冷淡淡的声音里，冷酷无情、杀伐决断尽不足掩，却奇异地没有什么杀意。
“所以，这次我自己送上门，你要杀我？”
他的手是拢在天青色的衣袖中的，露在外的修长白皙的指间玩弄着雕工并不怎么精细的发簪。略低着头，长长的羽睫掩住点漆黑眸里的神色。绸缎一样的黑发遮住了半边脸颊，而另一边，容颜的曲线温润精致。恭顺而谦和。
连静静站在一边都显得优雅荏弱，姿容绝佳。怎么看都是应该被守护着的东西，风骨应该不再凌厉，而只为风月。
站在石阶上的魔族目光转为深沉，不动声色地思索着。
不待多时，对面的人却轻轻笑出声，温柔润泽的嗓音仿佛能将人带入梦境。“你在想一件事的时候，眼睛会眯起来，这代表你还没有下决定。我很高兴现在的你是这个状态。”
“哦？”魔的脸隐藏在面具之后，意向难测。
“因为无论你对我的决定是什么，想必都不会太令人愉快。”
魔族勾唇笑了笑，依然打不破那一身冷酷残忍之戾气。“你才见过我两面，又怎么会了解我？”
“唉呀，这话可令人伤心了，”长吁短叹粉饰伤怀，只是眼里的笑意是没有温度的，“那两年的互蒙照拂，是说不认就不认的么？”
黑色的身影不易觉察地一震，魔族却沉默无言。
在慕倚笑眼里这便算某种程度上的默认。“第一次我看不出来，是我单纯好骗。后来那么多破绽层出不穷，我都要怀疑落梧你是不是故意的了。”
顿了顿，对面黑衣白发的魔族还是一言不发，慕倚笑难得地咄咄逼人：“怎么？移魂术很简单是不是？先是菩台寺的僧人，后来又换成青楼里的那个人。这才是你的本体？哎，你倒是从来不肯用真面目见我，怎么不令人寒心？”
眼前仿佛看见月下男子白衫云袖，凤目如水眼神清明，宁静而平和。
他说他只能三日出现一次，并且只有晚上而已。很久很久之后他才知道，移魂术是极为损耗法力的，一体两魂不是易与之事，即便是如他般强大的魔也只能三日使用一次。
而后来……他一直在那具身体里。
“他死了是不是。”淡淡地询问。其实他对那一个真正慈悲而温柔的佛徒并没有多身后的感情，只是想起过去，多少有些感怀。
长久的死寂。黑衣的魔忽然缓缓伸出手，扣住脸上的面具，然后十分干脆地将之揭下。
锐利的魔风眨眼间平息下去。如同那个魔，坚冰化作水流。
“……你还真得让人无时无刻小心翼翼，”没有回答那一个双方都知晓结果的提问，魔轻声叹息。无论是冰冷还是残酷都成烟散，魔的声音温和中带着自己也觉察不到的，亲昵的无奈，“我以为变变样子什么的，总不会让你猜出来。难道我平时给你的感觉都是这样无情又暴戾的吗？”
这次不是幻觉。红月光影，他黑衣融入夜色，唯有眉目间的平静淡然熟悉得不容错认。清逸脱俗，丽色醉人。一样的容貌，不同的躯壳。
原来他的脸一直是初见的模样。
“若想不让我觉察，你一开始就不应该见我。尤其象是今天这样，居然还留下来说了这么多的废话。这样的失态根本不象是你。”缓步走了过去，
“哪里能避免呢？”落梧的神色感慨中还有着缅怀，眼神悠远。即使在那最亲近的两年里，也是不曾如此“失态”，“我很久没有见过你，自然是想多说几句话。”
话音未落却自嘲般一笑。“可是你来见我的目的并不如我这样单纯吧？所以我用魔风阻你，不如不见。”
“这可是大错特错，我来，真的是想见你这个人。”
终于站在他的对面。这个男子无论是魔是人都是记忆里一般无二。
可惜他终究是魔，还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如若劝阻不成，唯有为敌一径。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留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