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渊》悯众生

27、长老

　　万千对策生起之间，慕诉心已在此时将注意力转向他，语气平淡地问：“潇在哪里？”慕倚情纵然做事随心所欲、天地不惧，却绝对不适盲目护弟之人，这样的态度还不算是冒犯。同为兄弟的慕诉心，自然对这点了解几分。

　　慕倚笑不慌不忙悠悠然放下茶盅，抬起头看着自己没打过什么交道的另一个兄长，淡淡地微笑，墨玉明眸隐隐透着迷茫无辜——曾经对付剑尊大人的招数。

　　“府主说笑了，潇又不是我夫人，我怎么管得来。府主若是有心，应当亲自派人寻访他，潇虽说性情乖张冷漠孤僻，但不是是非不分，不会随便出手伤人。”

　　一室剑拔弩张竟然因这一句话僵硬了。在座无人眼里不是意外。

　　——所谓慕府三公子，代表的是人人皆知的温和内敛，极好相与。即便以前当着慕倚情在场，也未成仗势欺人之态。

　　简而言之，兔子咬人了。虽然他说的那句话远远算不上违逆挑衅，甚至连不悦都没有表现。

　　慕倚情挑挑眉。这么多年了，虽然早知道初见面那个人畜无害的弟弟简直就是他臆想出来的……但是，这样的轻嘲淡讽……

　　莫非果真是只会在自己面前作出乖乖样子么。

　　“逼供”无疾而终。

　　慕倚笑抱着从慕倚情那里轮班接管过来的孩子，在出了厅堂的转角处被慕府年轻的长老堵住。轻裘缓带眉清目朗的贵公子优雅地摇着纸扇，凤目含着轻佻戏谑，嘴角挂着慵懒浅笑，风流倜傥玩世不恭。怎么看都象一个游戏人间的纨绔子弟多过于一个新机深沉、手握重权的长老。

　　“转型了？还是终于同意篡位了，嗯？”贵公子眼里流转着浓厚的玩味，说到“篡位”二字，还迅速窜出一丝诡异的兴奋。

　　慕倚笑无语。今天的心情于低谷和天边之间摇摆，没精力哄慕诉心那孩子开心，故一句话把他堵了回去……但是，却忘了，厅里还坐着某位与生俱来对“篡位”一次有着强烈执念而且极其敏感的首座长老倾封非。

　　“怎样？篡吧？今晚如何？我帮你把府主侍卫调开？”倾长老一双凤目越见闪亮。

　　慕倚笑无言。慕府有着古怪的制度。分明是世界门派，却有着几位能力超凡的外姓长老。这固然加速了慕府的繁荣，也预言了慕府的分崩。就比如倾封非若是拥兵自立，以他的权力，就不是慕诉心可以应付的。可惜倾长老的兴趣是挑唆别人篡位，而不是亲自尝试。在慕府没有什么瞒得过笼园的眼线，同样也没有什么能瞒过倾封非。他们两个人，无非互相心照不宣。

　　“倾长老雄心壮志倚笑不及，那二字大逆不道还请长老慎言。”

　　倾长老一收扇子，假意伤心地垂首，再假意失望地叹息。“你每次都不给我希望。”

　　“长老言重，要事缠身，倚笑失陪。”绕过横在路中央的人，慕倚笑继续走。身前横空多了一把折扇，轻佻地抵在他的下颌，有意无意地抬了抬。倾封非笑意盈盈，邪气四溢。“忙得对着我都没有话好说了吗？”

　　慕倚笑无奈叹，推开扇子，它的主人并没有用上几成力道。擦肩而过，将那位不可理喻的长老甩下之时，身后清朗的声音调侃：“连性情都变得这么好说话？如果有人在慕公子面前上扇子，你都是忍气吞声？”

　　“哎，与人非善是我的准则。如果长老认为不妥，或许我应当去问问我二哥，如果有人在我下巴上放扇子应当怎么处理？”

　　“哈，借刀杀人才是你的风格，我还记得你以前是怎么坑你两个兄弟出力杀掉慕殷的……”话还未说完，眼前人又要走。

　　倾封非不慌不忙地展开扇子摇着，懒懒散散地往墙上一靠，再配上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慢条斯理地吐出三个字——“忙魔族？”

　　那个身影果然顿住了。然后，出乎他的意料，他竟然出奇冷淡地回道：“是的，一个个都不安分，魔族的事还事必躬亲，要忙翻了，所以长老不会怪罪我此刻怠慢是么？”

　　倾封非微微失望。“你不奇怪我为什么……”

　　慕倚笑打断：“有你弟弟倾九弦来我这里一闹，想不查查也不行。”

　　倾九弦。倾封非。顺着倾九弦这个瓜藤一路摸下去，自然不难找到另一个人。

　　倾长老眼里浮现一阵欣悦激动，喜不自胜。“敏锐精明、沉稳冷静，正是篡位不二人选。”

　　“……”

　　倾长老期待道：“你没有什么想表态的吗？”

　　“你们姓倾的没有一个正常人。”慕倚笑拍着怀中睡得香甜并且口水流了他半个肩膀的“徒弟”，表情明显是——往事不堪回首。

　　既已言及魔族，兹事体大。倾封非自然不是无缘无故横空飞来这一笔。言之，必有事。

　　飘渺阁。雾气朦胧，万年不化的阴冷神秘。

　　无论是琴圣还是幕府长老，两个人都一样来历成迷、行踪不定。但是，无论事情再怎么离奇一定有其本质，人再怎么费解只要明白其目的，一切只消稍加思考便能明白。

　　以前猜不透倾九弦给他魔族情报这一举动的意义，后来知道慕府长老与其的关系，他便得出一些猜想。

　　慕倚笑给自己满上茶，漫不经心地道：“让我猜猜……倾九弦和你，嗯……虽然这样说有些荒诞，但我认为你们，是不是因为什么原因要维持世界上力量的平衡，还是什么类似的……”

　　倾封非颇为惊讶地点点头，赞许道：“算是半对了，诶呀慕美人，还是一直小看了你。以前一直以为长得好看的人脑袋里塞得都是稻草，原来是我错了。”

　　“我还以为倾长老看见自己弟弟的时候就应该明白了，”慕倚笑轻轻吹着茶水，低眉，茶烟缓缓攀上眉心朦胧了眼中神色，“倾九弦在摘星塔守护着千年前三大种族的秘密。如果让我再猜，你们应早知道菩台寺存在魔族封印，还可能派人看守过，只不过没有守住而已。”

　　“我们有三个人，魔族破封之时将那一个杀了。”看不出惋惜或是愤怒，倾封非陈诉。心中又是一动，不怎么正经的慕府长老又一个坏笑。“那你猜我在慕府有什么任务？”

　　他后悔地发现自己不经大脑的话成了炮碾子。一直还算平和的青衣美人眸中隐有戾色攀上，似乎有一抹暗红色现出。

　　“龙脉。”像是不愿再蒙尘的珍珠，当它拂去遮蔽之时亮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浑然天成的杀气再掩饰不住，雷霆万钧之势。

　　“你为了龙泉而来。”慕倚笑冷冷重复。缓缓将茶盅放回桌上，空出的那只手覆在自己另一只手上。阻止自己。否则仿佛下一刻便要拔刀杀伐。

　　倾封非连人带椅退开几步。“唉，不要先窝里斗，还有敌人等着解决。”

　　“窝里？”讽刺一笑，眼里浓重的戾气更甚，“我们一开始就无合作的可能。”

　　“为什么？”

　　眸已成血。“我是魔族，他是龙族。”象是应了一个魔字，迫人魔气铺天盖地，电光石火间亭台内摆设尽成灰烬！青光夹杂红芒，刀锋雪亮，他缓缓起身，手拄刀把。魔气宛如红色的雾障。

　　倾封非已再坐不住，站了起来，全神戒备。心中有些惊惧而后悔——没有想过原来这个人一开始就存着杀念，竟然就自信地跟入了龙潭。不死心，他仍谨慎小心地好言相劝。“我和九弦不会对你们做什么。慕府碰巧建在龙脉之中，我来到这里觉得那条龙一直很安分，而且隐成死相……我只是看着他。无论魔族还是龙族，在灵力稀少的今天，早晚都会死去，我为什么要对付你们？”

　　心里因那个“死”狠狠一痛。面上却更是森冷阴寒，慕倚笑低低冷笑。“我们会死，魔殿的魔就不会了？那为什么你还要对付他们？”

　　倾封非竟然在那个人眼眸完全转为红色的时刻，微微笑了，胸有成竹一般。

　　“那些魔会乱世，你的龙则淡泊遁世，”倾封非淡淡道，眼神意味深长，“并且，因为他，你也不会乱世。”

　　龙。这个字永远能触动他心里最柔软一隅。仿佛虚空里出现那牵动那一举一动的身影，暗红色的眼眸里不易觉察的柔软一闪而逝。

　　倾封非觉得危险的发怒野兽平静了，笑眯眯问：“你以为如何？”视野里青衣美人眼神冷酷讥诮，也笑眯眯。“我以为在这里了结了你，再去了结了倾九弦，然后无后顾之忧地慢慢对付魔殿方为上上策。”

　　“唉……我们只是是善意欲求合作。”

　　青衣美人手持着刀，步步逼近，步态优美而从容。“我以为是等我们合作对付了魔殿，倾长老再把我对付了。毕竟对着一个魔族总比对着一屋子的魔族容易，长老说是不是？”

　　倾封非忽然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心中微叹，运气于脉，手中折扇一闪幻形成为臂长细剑，剑意起，勾出漫天光华。龙泉厚重飘渺的雾气在两种气劲摩擦中飞速地流动，风锐成刃，只是纵水雾沉重、劲风为刀仍穿不进强烈的魔气中央。

　　飘渺阁龙设下的结界，不会让任何人发现这里的屠戮。慕倚笑轻笑，缓步走入雾中。

　　一触即发。风生水起，龙泉静水微漾，水珠飞溅。

　　然后一个清越平和的声音在两人中间响起：“倚笑，孩子掉地上了。”

　　慕倚笑绝望地长叹，收刀为簪放回怀中，在亭子的废墟中刨出自己睡得象死猪的徒弟，然后拍开婴儿脸上厚厚的一层灰尘。

　　“……为什么你会出来？”心有不甘，声音透着怨气，“你不应该睡上十几天才能恢复吗？”本来还想……趁着龙的管制疏松，这十几天不知能做多少事，结果计划全部打水漂。

　　银发男子的碧眸比前不久慕倚笑的眼神还要冷。“魔气连水底下都闻得见了，你说我还睡什么。”

　　倾封非又悠悠然摇起了扇子。慕倚笑深深地看了他片刻，然后不情不愿且不舍地移开眼神。猫望着逃进洞的老鼠的眼神。

作者有话说

　　我家攻儿暴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