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要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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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那眼神，已大致知道他又要说什么。慕倚笑索性转过椅子，直接面向慕倚情，目光中透着以剑尊的洞察力也难以觉察的无奈。
慕倚情果然道：“若不是我当年……”
“哥，”避无可避，慕倚笑心底微叹，“如果人生能重来一次，每个人都一定能做出更好的选择。但是其实你以往每次做出的选择在当时的背景下都是最好的选择。所以……二哥，你仔细想想就会发现你从来没有后悔过。拖拖沓沓、优柔寡断可不是剑尊的风格。”
慕倚情星眸璨然，眉间却有沉重之意味。
“所以，回去睡吧，顺便把这孩子带走，沾沾二哥的仙气以后定然早得道。”笑了笑，仍是不死心地附上最后的提醒。
慕倚情竟然没有直接甩手走人。他看了眼慕倚笑，竟然真的抄起一旁被点了穴道强迫睡去的婴儿，纵身飞出飘渺阁。
几日来头一遭清闲。在书案前坐下，倾九弦送来的书早已被他分类归整，整整齐齐在摞在案头。
摘星塔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倾九弦到底是个什么人。
慕倚笑自己也是用了很长时间来发现的事实，竟然可以被他轻易道出。书中所囊括的，不仅有天下至寒之物的记载，更重要的是无数用途。压在书卷最底下的古籍，则是所有仙魔封印的归类。
他要问什么，他竟然早已全知。有的时候他会想，倾九弦是不是早已知晓一切事，自己却袖手观望世间闹剧的起落。
有人轻轻扣门，敲了两声即停，随即外面又是安静如死水。
“笼烛，进来吧。”慕倚笑道。这下属其实已经到了无数日，只不过碍于慕倚情许久未离开，不好现身。
那人又是轻轻的推开门，极快地闪进门内。一袭黑衣包得严实，并不奇怪。可是再加个只露出眼睛的蒙面，就反常了。慕倚笑暗自挑眉。
“笼烛，”他微微一笑，淡淡说到，“如果是碰上我二哥，别说是带一副面罩，就算是把脸皮刮下一层也是没有用的。你这是做什么？”笼烛一直在外门做事。这要是给剑尊大人发现他早幕府“鬼鬼祟祟”地躲在自己弟弟的房外，那就什么都不用说，可以直接去死了。
笼烛揩了把汗。“属下仅求心里安慰。”
“今日，要报的是哪个？”
“任务又失手。主上请降罪。”
慕倚笑含笑点点头，不见什么情绪。“意料之中，‘他’怎么是你们能对付的。这次有什么异常？他依然只是用手上的佛珠化剑对敌，而没有其他变化？”
“您说要留意他的眼睛颜色。并无变化。”
“嗯，那任务继续吧。”
笼烛听到那清清淡淡、温温软软的声音悠缓道来，额头上又多出一把汗。
……仍然继续，难道要一直做直做到那人眼睛变色为止？
这个任务……唉，这个任务，简直快了变成了例行公事。笼园里只要一有炮灰，还是生出二心的下属，立即被拨去那个任务。最后，众望所归地死在“那个人”手里。
主上莫不是特意弄出这么个“不可能”任务来筛选精英、剔除蛀虫的。
“然后这是天下至寒物的去向。”
慕倚笑借过密报，扫了一眼，随即面上玩味之色。“……这是你们不必派人盯着，我亲自处理吧。哎，跟你打赌，他们下一个要去霜天密府找寒树。”
“您……自己处理？”
慕倚笑又是点点头，没有理会下属那一脸天崩地裂不足形容的惊色，不紧不慢地重复：“我自己来。若再无事，你可以先走了。”
笼烛转过身，脚步虚浮地飘向门外。
“对了，查查……”声音渐弱，慕倚笑的话已变作自言自语，“不必查了，婴儿是没有过去的，谁的孩子都有可能……”
笼烛又看了看慕倚笑的脸色，断定自家主上今日心情不坏。“其实属下也认为不必查，那孩子的眉眼……和主上九分相像……”
慕倚笑扬起唇浅笑，黑眸微微眯了起来。“和我象，不就是和我二哥象，”他蓦地展颜而笑，容颜温润玉色，“我会代你把这话转达给他的，请他当面对你讲明原由。”
“……主上饶命。”
凭空捏造个孩子，损剑尊清誉，那还不如鬼鬼祟祟蹲在剑尊的弟弟屋外被抓包。
笼烛走后，他也出了屋，站在回廊下，任冷风拂遍全身。清醒了许多。
眼里暗光一闪，高深莫测之色。
——落梧，落梧是么。
隔了不知多久，再次进屋，转入横在屋内的山水屏风之后，神色一变。
敞开的窗外白月渺渺、光芒微弱，借着这一点亮光，案前坐着一个人。银发碧眸，说不上更接近银色还是白色的衣衫在粼粼月色下象是泛着水的波光。
他不止翻阅他案上的东西。暗格里，抽屉里，那些……不愿意让他看到的……
龙一向是自视甚高的生物。他不说的，他不问。他所行动的，他不管。他的东西，他从来不动。是以就算真的有什么得瞒天过海的东西，也不曾真正藏着，谁知道他现在竟然……
若无其事地上前，青袖一扬，如有微风扫过，龙面前摊开的古卷霍地合上，桌上散乱的纸张竟纷纷扬扬而起，最后尽数落入那人手中。
“龙，眼睛要坏了。我已经照顾一个小孩不想再照顾一只瞎龙。”展开笑颜，轻声调侃。
案前的青年渐渐抬起头。深得几近沉黑的眼底，神思千头万绪、纠缠无解，还有着慕倚笑不能理解的，惋惜。
到底还是看见了。
“我又干什么了？”他失笑，索性也不再装，“就算……那发愁的也该是落梧，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你派人……刺杀他。你查阅魔族的记载，寻找隐藏魔气的方法，你……怀疑他是魔。”
“哎哎，别忘记加‘未遂’两字，说起来落梧这人真是深藏不露，到现在还是测不出他的底……”
“……我当你这几年真的没有他的音讯，结果竟然是笼园建立起你就开始……逼迫得他不得不躲躲闪闪。”
“此话有偏颇，哪里是我逼得他躲躲闪闪，明明是他神龙见首不见尾偶尔被我的人看见了便……”
龙拍了下桌子。声音不大，动作也文雅，却成功地让慕倚笑缄默。
轻轻地摇摇头，满头月华般的银丝立即水一样地荡漾，柔顺流淌，华丽无双。他清秀雅致的容颜上是带着说不明白是惆怅还是深思的神情。双手交握，抵额。
“……我以为你应该是喜欢他的。”
慕倚笑轻轻而笑，声音磁性而低柔，温柔愉悦于面，却不辨喜怒。“然后？你觉得我应该如何？”他问。
龙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斟酌语气：“我本来只是开心，难得有你看得上的人。以后……做你的伴侣也不是不可能。”
月影之下并不能全然看清面容的人，似乎又是笑了起来，不置可否。然后他走了过来，手边将方才拿到手的纸张拢好，微微低下头的时候，长长的睫毛盖下眸中神色，只可见眉目柔润如水。
“那么，你觉得你哥哥……再者琴圣，怎么样？”
灯丝噼啪一声响。龙的瞬间失神，被驱逐了去。昏昏黄黄的灯影中，再回过头，竟然见那双青袖中修长玉色的手……手里已是一摊碎屑。
拧紧了眉，隔着桌案扯了扯他的衣袖，那人回过神，先是一怔，随即微笑。
“不小心用了力……抱歉了……这些可是笼烛他们用了很长时间才试探出来的，眼下就这么给我捏碎，也只有请他们再写……”
“倚笑，你不对劲。”龙正色，郑重其事地说到。
慕倚笑只是继续沉默，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一片灰白色的粉末。手掌开合，指甲刺痛了掌心。“你！……倚笑放手，魔的指甲利你又不是不知道，流血了！”对面的青年居然直接抓住他的手腕，素来平稳冷淡的声音高了不知几番。慕倚笑却挣开他的手，径自走到窗边，对着暮色月景，背对着龙。
静谧得仿佛时空都已凝滞。
“真是……就是因为这样才不想给你看……”他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低喃。
“我又不是推销不出去，还不至找个人随便凑合了。”慕倚笑蓦然语气轻快地调侃。“就算是，你怎么比我自己还着急。”
时节多雨，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有淅沥雨声。风雨拍窗，寂静中响。
……
“龙，其实我认为人最重要不能得陇望蜀得寸进尺……当然，对于龙也一样。”
“你想说什么？”青年的眼神是万年孤寂的沉淀，睿智却也是纯净。
“也没什么，”慕倚笑转过神，眸里是前所未有的温和，温暖的，而不是疏离而渺远的，“不知道你记得不记得你很久以前说过的话。”
不知道到底是多久了。
树下的落梧仰望着天空，不知在想什么。龙则是静静地看着他，然后转过身面对自己。
——倚笑，我觉得他和你很象。
——你总是绕着我打转……什么时候才会有自己的生活……
龙幽幽叹息，纯澈的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怅然。
依然是不知道是多久以前。
——倚笑，剑尊对你很好。
然后是耳熟能详的千篇一律。
——你总绕着那些魔族转，什么时候才能做你自己？
慕倚笑想起，不免生起笑意。而后又是淡如烟月的感慨。
“你说要有朋友就有朋友，你说要有亲人就有亲人。真不懂我为什么那么听你的话……”
震惊袭上心头，龙猛然抬头看向慕倚笑。心目中这个人总是一派从容淡然的，无论表面上是什么表情，内心其实都是平缓无波。然而现在，则是他也没有见过的……温柔，无奈。
“倚笑你怎么了？”探出手去，手下布料冰凉柔软，青衫转瞬却又滑出。那个人飞身后退了几尺，依然风轻云淡地笑着。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希望我变成怎样我就尽力去做，有的时候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已经变成那个样子了……”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要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