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婴儿 ...
-
“收徒？”嘴角一抽，心里突生不可思议之感。这个词全然不在他的理解范围内。
可是倾九弦面沉如水，竟然教慕倚笑找不出任一丝玩笑之意。“我是认真的。”美人果然重申，意态坚定。
“……你是不是错了？我自己一身功夫还是自己摸索练的，其间走了不少弯路，最后伤脉损心身体差了良多，同时根基不稳，纵然一时进展神速也再难达到我哥的境界。你还让我收徒，是想让错误一路歪下去么？”慕倚笑试图力挽狂澜，让倾九弦打消这个荒诞又不切实际的想法。魔，在这一代绝了最好。否则某只龙岂不是世代都受魔族困扰？
总结。“所以，这话你应当问我哥。”
美人悠悠一笑。“如果你收了，那就等于剑尊收了。剑尊收了，可不一定等于你收了。你自己说哪个合算？”
“……”
倾九弦豪迈地一挥手。“此事已了，你可以走了。”
“……不，我答应……”
“我知道你答应，”美人又现那片刻前的悠悠然笑容，艳光散了一室，“所以我三日前已派人把你需要的东西连同你徒弟一起打包寄到了慕府，算算日子今天就该到地，所以慕公子可以放心回去了。”
“……”
从摘星塔一步踏出，由死向生。慕倚笑有种被人扒了一层皮的感觉。
“龙，你说为什么我总是被身体残疾的美人欺负？”
龙想了想，安慰：“倚笑别伤心，没有的事，你哥哥哪里也不残疾，不是照样能欺负你。”
佯怒，捏了捏龙的耳朵，以浮空术赶回幕府。
剑尊难得下山，每次必不会不过慕府。如若所猜没错，剑尊可能已往慕府探望他。
龙很少在慕倚情在之时出现在附近，所以先一步潜入水底，慕倚笑则划着孤舟向水中楼阁而去。
慕倚情果然已负手而立在窗边。绝代风华只消看一眼就再难移开目光。
“笑儿？”剑尊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这个，是你的吗？”
慕倚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瞬间愣住。剑尊雪白的衣角上，挂着一团……一个软糯糯的婴儿。慕倚笑看着他，他也回过头看着慕倚笑。圆润红通的脸蛋肥嘟嘟，笑得……痴傻，两只手仍拼命拉扯着慕倚情的衣服，那双闪动着名为纯洁天真的星光的一双大眼忽闪忽闪……慕倚笑顿生“被深渊凝视”的感觉。
他听到自己虚软无力的声音飘飘忽忽道：“……不是我的……吧。”
剑尊又是伸手一指。角落里放着一口巨大无比的箱子。“和那个一起送过来的。”
慕倚笑看了看箱子，顿悟。平生第一次想就这么晕倒在地算了。
……徒弟。
站起来跟龙的长度差不多的徒弟。不会说话只会哭不会吃饭只喝奶不能学武只会尿床的……徒弟。
倾九弦。倾九弦……够狠毒的倾九弦。
慕倚情看了看自己深受打击的弟弟，再看了看仍然挂在自己腿上的婴儿。“你打算怎么办？”
“咳……是别人托付给我的，我已经请潇当他师父。”虚软无力。
“潇？”慕倚情的神色突然变冷了下去，修眉聚拢，冰雪霜凝的美丽眸子里仿佛如有实质的冷气。对着慕倚笑，他就是再是表现不出违背本性的热忱温柔，也从来是和缓而关切的。如此态度，确是头一遭。
“请他……做师父……？”剑尊又喃喃重复。
慕倚笑一时不知该不该接这一句话。慕倚情的语气听起来并不象是心情很好，满是风雨欲来。
还没有来得及想出一句搪塞，慕倚情忽然单手提起脚边的小孩，塞入他怀中，然后缓步走了出去。
叫都叫不住。
龙已从屋子内的小池探出一颗龙头。“倚笑，他生气了。”龙陈诉。
“我看得出来，可是为什么……”
龙拍了拍水，扬起的水珠不偏不倚地飞溅到慕倚笑的脸上。“你这笨蛋，他觉得你‘舍近求远’有个天下第一的哥哥不请偏偏请个还不如他的外人，认为你对他生分了呗。”
慕倚笑小心翼翼地放轻力道捏着婴儿，有些走足无措。“那我现在去追他……请他做他师父？我还可以早日解脱……”
龙又泼了他一脸水。“第一，剑尊不是奶娘。第二，现在你去找他人家指不定以为你可怜他呢。”
两人沉默半晌。龙忽而怜悯地说：“倚笑……以后你扮成潇的样子，绕着你哥走，免得哪天在暗巷里被人咔嚓了，死得不明不白。妄图染指剑尊‘单纯可爱、手无缚鸡之力’的宝贝弟弟，你可得有心理准备。”
故作震惊地后退两步，慕倚笑颤声道：“不要吓我，今天我可再经受不起挫折了。”
“倚笑，其实……不如你直接对你哥坦白算了，藏着掖着算什么，你就算说了他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反应，往后有他帮助对你也大有裨益。”
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个慕倚笑就头痛。
事情到底怎么会演变到这个地步？一开始不说，是因为担忧。现在不能说，还是因为担忧。只不过后者的担忧不过是……不知如何开口。他会怎么想他的欺瞒，是失望，是恼怒，还是谴责？结果只是慕倚笑自己的处境越发的尴尬。总有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态，能混过一日算一日。
手上一阵濡湿。低头看见某只婴儿正流着口水吮吸着他的手指……瞬间头痛双倍化。
夕阳西下，静水流深。慕倚笑搬着躺椅坐在回廊里，温暖柔和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人，不禁让人慵慵懒懒地半眯上眼睛。婴儿坐在他的腿上咿咿呀呀，有时撕扯他的袖管，有时则不依不饶地啃他的手指。
慕倚情身姿优雅无比地飞越过龙渊，稳稳地落在他身边。眼前的画面怎么看都是其乐融融。“笑儿，我想不到你会带小孩。”
慕倚笑回过头，微微一笑。“哥，你看见我眼上的黑眼圈了吗？”
韶言雅容依旧，却如他所言，赫然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明眸也黯淡也不少，盈满昏昏欲睡之倦怠。剑尊漠然片刻，出于体贴弟弟，他好心提议：“要不要找个奶娘照顾？”
慕倚笑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否决。幽幽轻叹，锁眉不展。举起手边羽觞，仰头一口饮尽。
慕倚情听来，那一声叹如同历经万劫心如死灰般的绝望与落寞。他抿了抿唇，略感意外。弟弟居然已经要借酒消愁了。还喝得那样干脆。
不喝酒，不上青楼，喜爱琴棋书画或者吟诗作对，披上件天衣就可以直接飞升成仙。
剑尊意义里的完美弟弟。
拍了拍婴儿的脑袋，淡声问：“这孩子……到底是谁的？”少见的犹豫不决。
“……我一夜都在想这个问题……”莫不是某个素行不良的、不负责任的琴圣偷偷跟别人生的，孩子生出来琴圣心眼一动，就顺水推舟交给了路过的冤大头。
昨夜连夜上摘星塔。果然连倾九弦的一根头发都没找到。
……从来没有人让他吃过这样的亏。
“取个名字吧。”
“……哥，真的不是我私生的……”
龙在水底疲惫地打了个哈欠，蜷起身体继续小憩。
昨夜……唉，昨夜。一个男人和一只公龙，无论哪一个都对幼崽无能。偏偏慕公子言出必行、一言九鼎，说亲自收徒就绝对是“亲自”，结果弄得自己快不成人形。
自此慕公子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机会四处活动，安安分分地蜗居在家中“教徒”。本着兄弟有难同当的心态，硬是在门口截住剑尊大驾好几次，不让人走。
慕倚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流着口水的小婴儿从慕倚情的腿上揭下来，顺手抹了把头上的汗。剑尊容颜倾城绝世，微微一笑更是将冷漠驱散了不少，温柔四溢，目融春水。慕倚笑怔然，然后一直呆愣地看着慕倚情弯腰将散了一地的物品归整回位，又动手将用过的、没用过的疑似尿布的物品一股脑全扔了出去，再来拿起桌上的奶运功温了起来……
凝望着手中笑得开心的徒弟，慕倚笑深思。这孩子突然越看越觉不凡，小时即有第一人屈尊伺候，长大前途一片光明。
——倾九弦好算计。幼时是免费奶妈，长大是便宜师父。
剑尊终于忍无可忍在今夜点了他徒弟的睡穴。若不是不能外显功力，慕倚笑觉得自己早已做过无数次相同的事。
瘫软在自己的软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揉了太阳穴，冷风吹进屋，他以拳抵口低低咳嗽了起来。随后一只手抵在他的后心，有源源不断的内力传进身体，逐渐暖意流暖，不复阴冷。
侧过头，慕倚情美如皎月的容颜出现在眼前，轻轻冷冷，如画眉目间却流转着……几分悔意。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婴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