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青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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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翻了个白眼，竟然没理会慕倚笑，径自排开人群走上通向正门的石阶。纵红尘纷乱人世嘈杂，那位坐在轮椅上的素衣男子周身却有着宁静的气息。龙族喜水喜静，无论怎么看这个人都能让他产生好感。
“落梧大师，许久不见。”龙是见过落梧的，也曾有只言片语的交流。他也知道落梧身体里的那两种性格，所以视线投过去，是带着探询的。
落梧微微一笑，温和且清雅，眼神清澈。只消一眼，龙就确定了他的身份。“慕公子，你自己来的？倚笑不和你一起？”
——我不是他养的宠物，为什么一定要和他一起……
龙不禁有些郁闷。龙族是没有名字的。现在第一个假名居然还叫慕涉，从的是那个人的姓，名也是那个人取的。涉同蛇，美名其曰隐瞒身份避讳龙字，实则满足了某人私下的恶趣味。
“我和朋友潇一起，他很出名，您一定知道他。”
一个落梧亲自参与了这一幕的策划。而眼前的这个则从来不知道潇的身份。看来有人可以暂时放心了，不会因为慕倚笑这个身份而被缠上。
龙转向台阶之下，一眼便看到门前御赐牌坊中间那根粗壮的柱子后那一截黑色的衣摆，显然是没藏得稳妥的后果。龙的头上克制不住地浮出青筋，他几乎觉得自己冰冷平缓了几千年的血液正象是被煮沸了一般在全身的血管里飞速流转着。第一次感觉丢脸丢到让他抬不起头。
“那位是潇公子？”顺着龙的视线，落梧也看到那黑色的衣摆，“菩台寺开寺已三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人象他那样专注地欣赏山水之景，纵人流往来亦不足为扰。闹中极静，如果是住持师兄看见又要说他有佛缘，上去说服他出家了。”
“……我去叫他过来。”龙顶不住尴尬，风风火火地走了。
绕过汉白玉制的柱子，果然是那人斜斜倚在柱上，神态悠然，竟然真象是闲时赏景。
“你放心吧，你现在顶着潇的脸，这个他不认得你，你跟我进去吧。”
“好。”慕倚笑回过头看着龙，笑答。
“……我就不懂，又不是要见旧情人，你别扭什么……”
身旁白衣白发的人率先转身走开，他却又向江面上望了一眼。日光泛白，光影之下偶有微风过境而水波粼粼，除此之外青水之上再无声响，乍看之下象是块碧玉的青湖平静得没有一丝生气。
……魔气。
他感觉到了极淡的魔气从水下传来。
起初他以为是有魔族隐身在水下，然而再感却知不是，那分明是有魔族千百年来长久栖息而留下来的气息。几年前在这里入得魔，从此可以辨别同族的踪迹，却从来从来未觉青湖异常。
所以说此事诡异非凡。
慕倚笑微微低着头，沉思着，脚下已跟着龙走到了那素衣男子的身旁。
潇应该是不冷不热的。所以他也漠然。“在下潇，落梧大师可直呼我名。”
落梧笑容如春风般和煦，眸里暖意盎然。
慕倚笑却心生不妙。同样的笑容，在任何人眼里都是看不出区别的，除了……慕倚笑。所以，落梧一笑，立即便有一种与生俱来本能一般的警觉感迅速传遍他全身。
“倚笑，”落梧柔声细语，从容自若，“想见你一面不容易，还得逼我连骗带哄的。青湖美么？看了快两年你还没腻？”
慕倚笑：“……”
龙：“……”
照例是慕倚笑推着落梧的轮椅，照例是几年前住过的旧院，处处僧房客房都是人满为患，只有这里还是萧条冷寂，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
龙要沏茶。慕倚笑直接把落梧推向树下的老位置，然后在他身旁坐下。这里显然是没有人打理，院落里的杂草几乎有一人高，梧桐树的枝叶亦是杂乱，没人修剪过。
“这些年里找你都找不到，告诉我你这些年去哪里了？”
“然后你下次好不从那里路过？”落梧不答反问，染着笑意的眸子里却不见多少恼怒。
“落梧唉，你躲我在先，却恶人先告状？”心里不免叹了口气。果然还是落梧。四两拨千斤，顾左右而言他，他很擅长，从他的嘴里是别想问出什么话的。
落梧莞尔，不答反问：“你听过‘笼园’这个组织吗？你们同为抵抗魔殿，不妨寻求结盟。”
“笼园，龙渊？哈，又有人打那虚无缥缈的龙族的主意了？”慕倚笑挑挑眉，略讽。
笼园……那自然是不会不知，而且是再熟悉不过。只是笼园隐蔽得很，全天下知其名的组织屈指可数，就不知道落梧是通过哪条线知道的了。慕倚笑只是庆幸还好，真正知道笼园归谁所有的人，比那屈指可数还要少。
更庆幸的是，龙说古往今来没有外族人知道龙也可以变化作人形，所以银发碧眸的慕涉从来没遭人怀疑。没有被人象追查笼园一样刨根问底地探询。
龙泡茶归来，居然还抬着一个茶桌。
于是三人围炉，午后真正清闲，一扇破旧的木门就已经是江湖遥远。
夜晚房屋的分配也是照旧。
龙借着烛火凑近去看慕倚笑的双眼。“我白天忘了说，你怎么又把眼睛弄回黑色的了？”
近在咫尺的墨黑色双眸同样凝视着他，温柔而专注。“就是怕遇见落梧，我怕他知道魔族是红眸的。我应该瞒着世人我的身份不是么，这样才多一张底牌。”
“你不信任落梧大师？”
慕倚笑蹙了蹙眉，倦倦长叹。“情报灵通，行踪神秘。收我为徒强施我恩惠，这件事不是‘缘分’可以解释的，那个时机，那个处境，只能说明落梧有目的的。”
龙碧色的眸在昏暗之室里象是黑色的，点漆一般。纯净清明，也是深邃莫测。
“倚笑，终于有你在乎的人了。”
“……嗯？”没跟上对方的思路，慕倚笑有片刻怔忡。
龙说：“你躲着你哥哥，因为你怕辜负了他的期望。你躲着落梧，因为你怕他辜负了你的期望。所以你在乎他们。”
龙的语气是肯定的。慕倚笑不语地看着那双深碧色的眼，许久许久，展颜一笑。
“龙，那你告诉我，如果有一个人，你既不在乎他期望你如何，也不对他有任何期望……”
“然后？”
慕倚笑将手上一直不停在收拾的东西打包成袋，甩在背上。“然后我们去抓水蛇煲蛇羹。”
月如钩，水波潋滟。有刺骨寒风从湖上卷来，向着八方奔涌而去。青水如今看似黑水，水下咫尺之处都不可看清。
慕倚笑把包裹藏在某块石头后面。
“你带了什么？”龙问。
“换洗衣服，烤肉架，竹签，盐，火折子……”
“……”他探头看了看，几乎不敢相信，那包裹里面竟然真的、真的……
“龙，我教你，要把工作和休闲结合……你不要这个表情，我是真的感觉到水底有魔气……对了，如果我们回去的时候被别人看见了要统一说辞‘洗鸳鸯浴’，千万别自说自话，你有在听吗？”
龙已纵身跳入水中，眨眼间美丽的银色龙身已出现在水中。“你下来吧，一如以前，我不会让你溺水的。”
慕倚笑没有想到，青湖的水下是不输于龙渊的冰冷，而且较之阴暗得多。只是无论是他还是龙，都有着可以忽视黑暗的视力。他一手握着龙的爪子，尽量不让自己成为他在水里的负担。然而依然主要是靠着龙，他才能不停地向水下潜去，渐渐接近那最深、最黑暗，同样也是魔气来源之地。
说不清楚过去了多久，水的压力渐渐漫上他的胸腔，呼吸也让他略感沉重。
龙的声音向是在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不甚清晰。“所以，你认为后来有人……或者是魔把什么东西投入水中，而可能正是水底的东西封印了魔，让他们逃过灭族那一劫？”
“……对，如果能找出这东西，说不定我能找到办法再次封印魔族，”慕倚笑定了定神，回答龙的疑问，“你也明白要杀死一些力量强大的魔是多么困难。龙，你看，那个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青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