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荒路 ...
-
“咳咳……”两声低低的咳嗽声响起，慕倚笑垂下手，将小虫掩在袖底，便赶快起身坐到了慕倚情床边，注视着那双总是盈满孤傲的眸子缓缓张开。
慕倚情依然带着些微的痛苦之色。慕倚笑知道，剑伤上的寒气一日不去，他便一日不能康复。
“我守了你一夜，你终于醒了。”温柔地覆上他的手，虽然感觉到对方的身体一震然后欲抽手而去，慕倚笑仍是牢牢握住了他冰凉的手。“二哥，我的身体……你知道的，我无能为你疗伤，你赶快自己治疗，不然拖得久了只怕会留下病症。”
然后在那个漂亮的男子抬头的瞬间，他适时地露出七分温柔三分内疚的笑容。
慕倚情的眼里，那便是强颜欢笑。
与自己相似的容貌，却是温柔如水。
心里罕见地浮现出一丝丝异常的波动，类似惋惜又类似愧疚。又是清咳一阵，慕倚情闭上眼压过那一阵气血翻涌，随即声音虚弱地道：“倚笑……你以后随我去华月峰，我不能留你在山下。”
华月峰。剑尊修行之地。数重结界与术阵保护着的世外之地。对于慕倚笑来说，也的确应是眼下最安全之地。
他却垂下头，双眸微沉。
今夜落梧居然又出现了。本来不到三日他是不能够现出这个性格的。
慕倚笑坐在池边，回头望着他笑了笑，便又径自赏着自己的孤月。
“你有心事。在想什么？我这样问不算管你的事吧？”落梧推着轮椅到他身边，淡淡问到。
“诶，怎么这个口气，我不是说过那天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吗？”
“你在想什么？”落梧继续问。心里知道，若再不坚持，他问题的重点又要被那个人忽悠过去。
“唉，落梧……”揉了揉额角，慕倚笑轻笑着摇头，“我只是在想……”
“想慕倚情到底能利用到什么境地？”
落梧心想，那个人的性格，怎么也要说上一句“他是我二哥，兄弟之间怎谈利用二字”。然而，他却只是低低的叹息着。落梧知道，这个人是真的在烦恼了。
“与我想的一样，慕倚情是想两不想帮，”慕倚情整个身子靠在池边巨石上，头枕在自己的臂上，似是困倦地合上眸，眉间隐现疲倦，“我杀的人不是他的亲母，但是我却是他的亲弟弟，他不会在意那件事是自然。可是慕殷是他的父亲，在地位上我们两个的确是没什么不同，他不可能会偏向我。今天如果是我要杀慕殷他同样会维护慕殷。”
说着说着，慕倚笑竟是又轻笑了起来，颇有些嘲讽。“我杀的不是他的母亲，他便不在意。剑尊的确是天性凉薄的。”
“落梧，帮我一个忙吧。我想你如果靠修为支撑，应该是可以短时间离开轮椅的……这个局面真的很好改变。”他最后说到。微微眯起双眸，神色温柔无双，“慕殷简直是逼我在做这事。”
“你记得到时候……无论如何不要出手早了。”
剑尊为了他和慕殷动过手，但他们两个的关系绝对还不到兵刃相见的地步。只是这个局面真的真的很容易改变。
慕殷放在平时，必然知道不要在慕倚情在他身边的时候再下手。可是他实在太过在乎樾夫人的死，绝对不会有往常的冷静。这是值得压上赌注的地方。慕殷伤他，慕倚情护他，一来二去，双方想不互生不满都不行。只是条件是……他要牺牲。
夜深。他在慕倚情的房里下了最厉害的迷药，连剑尊都被能抵抗住。
去见慕殷的时候，便将一切台词都想得一清二楚。
但是慕倚笑没有想到，他仅仅只是刚吐出了“二哥对我说，母亲……”这不完整的句子，慕殷就已双目赤红地拔剑。
提到“二哥”纯粹只是个无意义的词。只是让盛怒中的慕殷听到这两个字，难免也要将这怒火拨一点给其实什么都没有做过的慕倚情。
他们之间其实早就不必互相隐瞒敌意，谁都心知肚明！
剑吐寒光，剑气凌厉。
再度很适时地，他适当地偏过一点角度让剑斜斜地刺过右胸，没有直接贯穿肺部。剑拔血落，第二剑再闪电袭来，没有丝毫留情。
青色的刀光及时飞入战局，青白之刀气和剑气转瞬已是数十次交锋，最后分离。
慕殷提气后退几步，收剑在身侧，仰起头恨恨地望着寺院高墙之上。
黑衣人稳稳地端坐在高高的墙上，以月光为衣，而看不清面容，只有肃杀之气显而易见。“若要杀他，必问此刀凤至。”青光一现，刀已落在他手。
刀自然的慕倚笑的簪子所化的那把刀，人自然是被硬请来出头的落梧。慕殷没有见过刀和人，自然也认不出来。
慕殷冷笑，扬声道：“你的修为惊人，为何要插手此事。”
落梧的眼神只能是比慕殷冷上百倍，几乎夹杂着令人难以忍受的恨意。他的语气却是平静如水：“情之所钟，何来为何。”
戏言本是可是轻易出口。偏偏，他的语气怎样都不象是戏言。风轻云淡并不能粉饰其中的坚定认真，冷言冷语并不能掩饰其中暗藏温柔。
不仅是慕殷动作顿了顿，慕倚笑更是愣住，连胸口如火灼的伤口似已被抛在脑后。
“哈哈——”慕殷突然仰天一阵大笑，目露疯狂，剑尖再抬，直指落梧。“那么你接下挑战，可不要让你的爱人简单就死了。”
慕殷大步消失在夜色里后，落梧从墙上一跃而下，扶住不得不撑着墙维持站立的慕倚笑。
“此为下下策，你竟然如此沉不住气？怎么走这一步？”望着摇摇欲坠的人，落梧拧眉不赞同地说到。
“可能……我着急……哈，我们回去，剩下就等明天慕倚情的反应……”顶着几乎要淹没他的伤痛，慕倚笑挣扎着说出这番话。
……不是应付落梧。而是真的急迫，唯恐再久一点，他再耽搁片刻，龙那里的封印就要被人破除。龙在慕府，然而慕府的人不会保护龙，只有他才会这么做。
落梧伸手扣住他的脉搏，缓缓将自己的内力输了进去，身旁的人总算现出一丝清明。
慕殷的剑在仙派是卓绝的，自然留下的伤口也不简单。他划上他身上的伤，无论用怎样的药来治，也要比寻常的伤口愈合速度慢上许多。
“要我做这样的举动，有什么深意吗？”他问。让他黑衣出现，并不能出自己的剑，反而要用上凤至。
这个人做出来的事，永远不那么简单。所以他有时候也会难忍好奇，意图询问。
“我现在的身份不好用武功做事，总要、要找个身份才好。”
落梧拍拍他的背，持续送入内力，扶着他缓缓走了回去。
没有人再提过方才的情之所钟，没有人再提过方才的何来为何。于是一切都只是存在于一夜的夜色深沉、低语呢喃中。
被人扶着躺在床上的时候，也许是因为失血过多，慕倚笑神经已经开始恍惚。心里一时松懈，不由又想起了许久以前的那些事。他淡淡笑了，看着脱去他衣服正为他的伤口忙碌的落梧，缓慢而轻不可闻地叹道：“我和以前……真的变了好多。果然人总是能改变的么……”
以前的他，如果遇到相同的事。大概会宁愿选择直接拔剑对决，即便死了也是自己的事。
刻意受伤而去讨别人的同情？
那是想都想不到的事。
按照龙的话说，那是只要面子不要命的性格。是无论如何都要维持完美无缺的骄傲。再按照龙的话说，人总是能改变的，变成什么样子也比原来的好。
落梧的脸出现的他的视线里。眉目如画的男子正摆出十分不悦的一张脸，手上的动作却很是轻柔。
“你伤一次，慕倚情就能转变态度了？”
“至少同情我嘛，同情多几次不就是向着我了？我现在还敌不过慕殷，又有什么办法呢……”血流渐多，他却开始清醒了一点。落梧不知为他用了什么药，疼痛几乎都感觉不到。
落梧的脸色更沉。“同情多几次……你想全身都是窟窿？”
“……那我就真死了，落梧。书上说一次怡情，两次伤身，三次以上过度……”
“倚笑……这是从哪里看来的话，为什么佛寺里会……”
落梧对着眼前的状况，只想不断地叹息。有人做事不顾后果，聪明人竟然用蠢招，受了伤之后比醉酒恐怖多了话还比平时多了不少。心里越想越闷，一挥手，把慕倚笑送给剑尊的迷药也给了他一点，于是安静了。
望着睡梦中只显纯净安宁的容颜，他再叹。似是心里也多了分五味纷杂的感觉。
“你对付不了慕殷，其实我可以啊……”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荒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