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生了个猫崽子》柒小舟

36、妖宠

　　妖宠不是妖，但曾经是妖。
　　在小妖第一次化形时强行打断，就可以得到拥有着人类的外形，但身体某些部分还没有完全褪去兽形的畸形产物，是某些有着特殊癖好的有钱人高价买回去玩弄的宠物。
　　而因妖丹受损，妖宠会修为全失，寿命大减。

　　且被强行扭转成妖宠的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无法再变回原身，更不可能再继续未完成的化形，到死都只能是这个人不人妖不妖的样子。

　　但即便是尚未化形的小妖，那也是妖，要想成功捕获，绝非凡人之力可为，更不用说之后还需要强行打断小妖化形的过程。
　　故而制造妖宠的，基本都是些被驱逐出修真界、自甘堕落的邪修。

　　当朝律法，非正式拜入仙家门下者，擅自染指仙术妖法，乃是死罪。
　　但关于妖宠，由于买卖方并不一定是制作的人，所以一直是属于难以界定的灰色地带。

　　卓知县身为朝廷命官，若是传出跟这种事情扯上关系的消息，这辈子的仕途怕就是走到头了，当即二话不说把晃晃悠悠从地上爬起来的卓天璨一脚踹翻，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对黎烬同凌泠雪这边则是连连叹息，痛陈自己家门不幸教子无方，看那样子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了。
　　此时此刻，黎烬脸上也不再挂着笑，面无表情道：“想不到卓知县家的公子还有这等癖好。”
　　卓知县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义正严辞地保证一定把儿子带回去严加管教，绝不姑息。

　　卓文清这幅懊悔不已自责万分的面孔一半是装的一半是真的，他此刻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庆幸今天看见妖宠的是两个外乡的侠客，这种人是最好忽悠的，只要戏做的到位，很容易让他们产生挽救失足者的自豪感，从而奉献出最大限度的宽容。
　　但这种人也是最麻烦的，这里的麻烦指的是杀起来麻烦，毕竟你不知道派出去的人能不能一次性将他们解决干净。

　　最终，卓文清带走了醉成一滩烂泥还在傻笑的卓天璨，而黎烬他们则带走了那只妖宠。
　　也许是感受到了同类强者的气息，少年在黎烬面前收起了那幅戒备的姿态，显得乖巧又迷茫。
　　回到客栈，又开了一个新的房间，将少年放到床上，关好门窗，玄归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香炉，点燃之后溢出阵阵清香，沁人心脾。

　　凌泠雪靠着门边站着，还在疑惑这是在搞个什么仪式，下一秒，空气中飘动的香气突然有了实质，然后凝聚在一起，从中走出了一道纤细的身影。
　　居然是许久未见的方素寒。

　　看见床上的少年，方素寒心下了然，也不再多说什么，走过去坐在床边开始为他看诊。
　　少年许是疲惫地紧了，看诊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他居然就这么歪着脑袋睡了过去。
　　方素寒手法娴熟地扶着他的脑袋，轻轻将人放进了被褥里。

　　出了房门，方素寒才开了口，这少年应该是才被做成妖宠不久，按说也还能勉强活个小几年，但从他身体的各种状态来看，却是最多只有两个月的寿命了。
　　而且还有一点奇怪的是，能够达到化形水准的小妖，必然是已经拥有了相当的智慧，但是这少年看起来却依然懵懵懂懂，像是个先天不足的痴儿，原本还想能能不能从他嘴里打探些什么出来，这种情况下也只能作罢。
　　黎烬听完之后皱起了眉头，待要再问些什么，想起了方素寒有着为医者不会擅自透露病人隐私的准则，能够对他说这么多已经是看在彼此的交情，再要多问，就显得不合适了。

　　于是他最终也只是点点头，带着方素寒又去开了一个房间。
　　小二迷茫地领着人往空房间走去，心道这姑娘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他今儿一直守在门口，没见过有这么一号人走进来呀。

　　安顿好了方素寒，黎烬回头，却发现凌泠雪还皱着眉头站在走廊里，看见他走了过来，率先开口道：“你经常遇见这种事情么？”
　　黎烬反应了一会儿，这种事情？指的是妖宠么？
　　“也不是经常，”黎烬耸了耸肩，道，“偶尔吧，怎么了？”

　　凌泠雪闻言眉头皱地更紧了些，黎烬见状大约也明白了她在想什么，笑了下，道：“掌门你吧，大约是不太了解妖族。”
　　黎烬靠在走廊的围栏上，接着道：“我们信奉弱肉强食，同一个族群的大妖是会护崽子的，但是像这种没有族群的小妖，别的妖是不会在乎他们的死活的。”

　　凌泠雪眉心一点点松开，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道：“所以这就是你说的，妖贪慕人间的原因么？”
　　黎烬有些惊讶，半张着嘴愣了下，笑道：“这不也不像看上去那么冷冰冰的么。”
　　看起来跟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玉人儿一样，却不想心思能够细腻至此。

　　妖贪慕人间，因为人间没有弱肉强食，不管是强大还是弱小，都可以平安喜乐地活着。

　　凌泠雪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去，回了自己的房间。

　　……

　　日落西山，夜幕降临，这光与暗的交替却并不适用于藏于地下的幽深洞穴，因为在这里是不可能看见阳光的。
　　大大小小的石室连成一片地宫，花从其中某一间走出来，她刚刚汇报了一下这两年间“种子”播种的情况，一共二百七十三颗，目前收获了二十八颗“果实”。
　　见到了想见的人，花的心情很好，但谁料刚走过一个拐角，就撞见了不想见到的人，好心情瞬间就被破坏了，红唇一动，阴阳怪气道：

　　“呵，这不是我们的昙大教主么？今儿个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这儿？”

　　昙对这种低端的挑衅手段不屑一顾，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就要走过去。
　　花被无视了，那张姣好的面容扭曲起来，愤恨道：“你也不过就是长了这么一张脸，嚣张什么？”

　　此话一出，昙的脚步一顿，偏过头施舍般看了她一眼，道：“想要这张脸来拿便是，就怕你没这个本事。”
　　“你——”花的表情已经算的上的是狰狞了，但昙依旧面色不改，回过头继续往前走去，在推开石室大门前轻飘飘扔下一句话：“不是还要去青丘么，那也别耽搁了吧，不送。”

　　花看着石室的大门打开又关上，那道身影消失在了她方才离开的地方，深吸一口气，甩袖离去。

　　石室内空荡荡的，除了一张简陋的石床外便再无别的陈设，连张可供人坐下的椅子都没有。
　　可石床上盘膝坐着的男子却足以令人在这方昏暗的天地中眼前一亮，面如冠玉，眉清目朗，唯一有些破坏这番美感的就是从衣领处延伸出来爬上人脖颈的一片红纹。

　　方才花带进来的“果实”看样子已经被吸收完毕了，昙看着他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嗤笑一声，道：“不要命的疯子。”
　　男子温和地笑了笑，反问道：“还来说我，你就是要命的人了？”
　　昙一挥手，扔过去一堆东西，回道：“至少我不是疯子。”

　　那些被扔过来的东西在距离男子三寸远的距离停了下来，像是陷入了泥沼一般停在了空中，仔细一看，原来都是些温养灵魂体的药材。
　　男子并没有动作，他面前的药材却在无形的外力下融化成了一团灵液，接着一个如同雾气一般模糊的影子出现在了男子的肩头，影子轻轻蹭了下男子的侧脸，然后沿着他的手臂飘进了那团灵液中，看那姿态像是极为舒适的样子。

　　见此情景，昙说道：“搞不懂你，自己都已经这个模样了，还惦记着一个灵智不全的灵体。”
　　男子依旧是温和地笑着，道：“怎么说呢……好歹也是一路跟着我到了这里，可没有办法不管呢。”
　　昙又看了他一会儿，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石室。

　　……

　　卓府，卓文清将卓天璨带回府中之后直接软禁了起来，卓天璨这会儿酒醒了一半，闻言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倒是卓夫人又是一脸担忧，在旁边温声劝了两句，反而引地卓文清怒气更盛，她便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想着第二天等老爷气消了些之后再提罢。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未破晓，卓知县便起了身，行色匆匆地往衙门去了。
　　昨夜他就已经吩咐了人去查那只妖宠的来龙去脉，今日还需要做些善后的安排，务必要保证这事儿不会被捅出去，不然他们一家子，都得完。

　　而客栈里，尚且盘膝坐在床上闭目养神的凌泠雪却被一阵敲门声惹地睁开了眼，敲的门不是她的门，是隔壁的门，而隔壁，住着黎烬。
　　她下了床，推门一看，旁边居然是店小二，看见她之后被惊地吓了一跳，神色也古怪地很。
　　凌泠雪皱眉，是她许久不曾下过山的缘故么？现在的店家都兴天未破晓就来敲客人的门了么？

　　在她迟疑的时候，旁边的大门也拉开了，黎烬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看见旁边的凌泠雪一愣，然后笑着同她打了声招呼才转向店小二，问他：“有何事？”
　　黎烬是妖，修为到了他这样的程度，睡眠已经变得可有可无，是以即便大清早地被吵起来，他语气中也并没有什么不耐烦，更多的是疑惑。

　　但店小二被他这么淡然地一问却更加局促不安了，支支吾吾问他们：“诸位客官……敢问还要在咱家住几天呀？”
　　这话问得奇怪，感觉像是在赶客人走一样。
　　不等黎烬开口，凌泠雪抢先道：“问这做什么？总归不会少了你们钱，怎么？还怕我们跑了？”

　　店小二闻言立马涨红了脸，一边摆手一边摇头，嘴里还一叠声儿地“没有没有”，但眼神却是躲闪的，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就在凌掌门眉头又要皱起来的时候，老板娘提着裙子匆忙走了上来，把小二拉开，直道：“对不住对不住，这小子不会做事，回头我教训他，对不住对不住，二位客官接着休息罢，今儿个早上餐饭我包了，给二位陪个不是。”

　　说罢便推搡着小二下了楼。
　　凌泠雪同黎烬对视了一眼，双方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同样的意思。
　　这老板娘，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