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生了个猫崽子》柒小舟

3、爹爹

　　每逢请神宴，各路修士便会自发聚集到主办地凑个热闹。今年轮到飞花岭，这落英镇便也多了许多外乡客，为了避免出乱子，飞花岭专门分出一队弟子，协助衙门负责镇上这段时间的治安，当然也包括外来人员的检查。

　　还有三天就是请神宴，来的人也多了起来，在镇门口排起了长队，好在八九月间温度适宜，远处雪山连绵风景宜人，倒也没有几个抱怨的。

　　飞花岭内门弟子初荷倚在门边，看着镇门口军民一派其乐融融，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说是排查，接连几天也没发现什么危险人物，连个金丹期的修士也没见着，不过想来也是，金丹期的修士放在一些小门派都能当上掌门了，散修里着实少见。

　　不过职责所在，再无聊也得守着。

　　正这么想着，突然门口出现了一小阵骚乱，初荷立马打起精神，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向城内，只见一个穿着红裙的三岁女娃站在街边的摊位前，巴巴地看着上面一个五彩的风车，城门外一个长得颇为清秀的男子大约是她的爹爹，神色焦急又无奈。

　　守城的侍卫见状也不再多问，很快将男子放了进去，初荷看着他快步走过去将女娃抱起，还要再接着看时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耳边响起熟悉的呵斥声：“眼睛看哪里？让你守城门不是让你来看热闹的！”

　　初荷转头，讪笑着看向身边的人，“罗衣师姐，我……我留意着这边呢，诶，我跟你说，刚那小孩儿长得可好看了，娘亲一定是个美人。”

　　说着她指向方才买风筝的摊位，却发现这一眨眼的功夫，人已经离开了。

　　罗衣才不管她说的什么小孩儿美人，冷着脸道：“再让我抓着你偷懒，你就去藏书阁扫一个星期的院子。”

　　初荷吐吐舌头，将脸板正，“哦”了一声，然后认真严肃地把视线放回了门口那条且长且长的队伍，她可不想去藏书阁同脾气暴躁又唠叨的白眉长老呆在一处。

　　方才从初荷眼前飞速消失的男子这会儿已经抱着小女娃拐进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巷子，他弯腰放下怀里的女娃，同时身形有一瞬间的模糊，再起身时已经不再顶着那张不甚起眼的面皮。

　　除此之外，他肩上还多了一只乌龟，不过看背壳上繁杂又诡秘的花纹，这八成不是只普通的乌龟。

　　事实上，这是只玄武，在家排行三十八，单名一个归字。

　　玄归收了幻术结界，从男子肩头滑下来，落地化成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抱怨道：“总算是能把朱雀族的那几只杂毛鸟甩了，让他们跟了一路了，总该放过我们了吧。”

　　一旁长身玉立的男子名唤黎烬，白虎族新晋族长。
　　人妖两族向来进水不犯河水，各扫各家门前雪，这落英镇是人族修士的地盘，总不好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给人当猴看，是以进城的时候做了点伪装。

　　黎烬理了理袖口，接着玄归地话道：“放心吧，五大门派的地盘，又是在请神宴期间，他们还没那么大胆子，再说这一路上的见闻也够他们回去交差了。”

　　乖巧站在一旁的女娃仰头看向他，道：“爹爹，绯儿想住刚刚那家门口挂着红灯笼的客栈！”

　　黎烬闻言嘴角一抽，仰天长叹一口气，蹲下来道：“行行行，当然行！我的小姑奶奶，您行行好，给我换个称呼行么？”

　　自称绯儿的女娃歪了歪头，大眼睛里透着疑惑：“爹爹不叫爹爹，那叫什么？”

　　“……”这个问题他已经提及了不下十次，不过绯儿很固执，且对他的要求表示非常不能理解，黎烬无奈，“行吧，那至少外人面前别这么叫，知道么？”

　　绯儿迟疑片刻，点点头，问道：“那王八哥哥算外人么？”

　　“他不算。”黎烬抱起绯儿，一边往巷外走一边道：“走了，玄王八！”

　　玄归怒急，玄武之魂熊熊燃烧，“老子不叫玄王八！”

　　“玄三八，走了！”黎烬从善如流，改口改得十分迅捷，绯儿趴在他肩上冲玄归招手：“三八哥哥快着点儿！”

　　玄归彻底崩溃，他究竟做错了什么，要作为玄武族这一辈的第三十八个蛋降生在这个世上？！

　　对这个名字无法反驳的玄归颓败地跟了上去，丧气道：“黎烬你能不能跟你家绯儿商量商量，也给我换个称呼？”

　　他只是作为一只玄武长得慢而已，实际年龄比上黎烬怕是得翻个两倍，两人算是同辈，一个叫爹，另一个至少叫叔别叫哥行不？

　　黎烬道：“墨迹什么？你当我多想有你这么个龟儿子么？”

　　玄归：……他也就是打不过，不然非得把黎烬揍成个王八蛋！

　　……

　　凌焰好不容易洗白白之后逃脱他娘亲的魔爪，下一秒又被扔回了藏书阁，凌掌门铁面无私赏罚分明，让他去把一片狼籍的前厅收拾干净。

　　白眉长老不知道窝哪儿去碎碎念了，偌大一个藏书阁一点儿人声都听不见，凌焰攥着抹布苦大仇深地擦着地板上的墨迹，无聊且无聊。

　　好在没过多久院外就传来了说话声，是有弟子到藏书阁这边采雪梅花了。

　　雪梅花是飞花岭所独有的，这花有个特点，遇热就会变红，酿出来的酒液放在火上一温便像是冰肌玉骨的姑娘抹上了胭脂，由无色变为嫣红，是以得名醉胭脂。

　　灵气浓郁的寒冰泉水酿出来的灵酒制作的醉胭脂，用来送给请神宴来访的各大门派是再好不过的了。

　　飞花岭上漫山遍野都开遍雪梅花，由于紧贴着一整片冰原，放眼望去，称得上一句银装素裹，偶尔能够找到一朵染上薄红的雪梅花都被视作幸运的象征，够那些小弟子们高兴好几天的了。

　　据传在祖师爷无蕴真人飞升的时候曾出现过一道奇景，仙人降世，引动天地异象，素白的山巅眨眼间便像是被鲜血浇透，满山红云。

　　来干采花这种工作的，向来都是女弟子，凌焰捞起乌漆麻黑的抹布，扔进盆里一边搓洗一边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小姐姐们压低声音闲聊。

　　有个新进来的小弟子还不太稳重，突然惊呼道：“呀！我采到了一朵粉色的雪梅花！”

　　她旁边年长些的弟子连忙道：“嘘——小声着点，千万莫要吵到白眉长老了！”

　　不然怕是得挨顿骂，说不准还要被罚去扫院子。

　　小弟子连忙禁声，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小声向旁人炫耀：“你们看，粉色的雪梅花耶！我可是第一次见呢！”

　　有弟子接话道：“说来也奇怪呢，不知是不是沾了这请神宴的福气，今年开春以来，有好几个姐妹都采到了粉色的雪梅花。”

　　凌焰把搓干净的抹布从盆里捞出来，拧干后铺开，接着搓地板，边搓边想，粉红色的雪梅花？他记得自己像是见过好几次了，有那么稀罕么？不然下次再见到，就采回来送给他亲爱的娘亲好啦！

　　院子里又传来方才那位年长些的弟子的说话声：“闲聊归闲聊，手上动作可快着些，晚了可就见不到沈公子了。”

　　凌焰疑惑，沈公子？什么沈公子？没听说过。

　　采到了粉色雪梅花的小弟子也没听过，问道：“沈公子是谁呀？”

　　这话一问出来外面那些小姐姐们可激动了，压着声音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嗨呀，就是风间谷的大师兄沈临风沈公子呀！”
　　“风间谷的掌门就这么一个儿子，沈公子又是修真界年轻弟子中的翘楚，少掌门的位子定是跑不了的！”
　　“那可是未来的掌门呀！”

　　有人打趣小弟子道：“你这小妮子果真运气好，刚入门派就能见上沈公子。”

　　小弟子听的晕头转向，并没觉得这位修真界年轻弟子中的翘楚有多厉害，心说她们自家掌门不也是修真界的年轻一辈么，于是问道：“那，那跟咱们掌门比呢？”

　　凌焰也在心中附和道，对呀，有他娘亲厉害么？

　　外面静了一静，然后传出“噗嗤”一声轻笑，“跟咱们掌门哪里有得比？”

　　小弟子闻言更迷惑了，实在不觉得这位沈公子到底哪里值得众师姐念念不忘，想了想又道：“那……那位沈公子，想必是个顶好看的公子吧？”

　　不过凡修真者，入门第一步便是修身练气剔除体内杂质，骨亭肉匀肤若凝脂的一抓一大把。

　　要凭样貌在修真界中排上名号……除非长成她们掌门那个样子，不然怕是难寻，再说当今修真界第一美男子不是琳琅阁的少掌门司寇苏篱么？

　　小弟子很迷惑，相当迷惑，不过师姐们的下一句话让她更迷惑了。

　　“沈公子自然是丰神俊朗一表人才，虽说配咱们掌门是磕碜了点……但人家情真呀！”

　　小弟子迷惑且迷惑，这怎么又扯上掌门了？

　　凌焰愤怒且愤怒，差点儿没把抹布撕了，聊八卦就聊八卦，随便给人家娘亲拉郎配做什么？！他爹还没死呢！

　　想到这里凌焰撕抹布的动作一顿，心道，他爹是没死吧，没听他娘提起过。

　　话说到这，院子中最先那位年长些的弟子开口道：“哎呀，我来说。沈公子是咱们掌门的青梅竹马，对咱们掌门那叫一个情深意重，五年前，抬着嫁妆，从风间谷一路敲锣打鼓上山来求娶咱们掌门……”

　　小弟子急切地问道：“然后呢？”

　　凌焰：对呀！然后呢？！

　　说话的弟子接着道：“然后就被掌门打下山去了。”

　　凌焰愤愤，心中早就问候了风间谷历代元老，对沈公子这种抢人娘亲的行为表示了极端地唾骂，什么人啊就敢肖想他的娘亲，活该被揍！

　　小弟子闻言也松了口气，拍拍胸脯道：“哦哦哦，吓死我了。”

　　这口气还没送到底就听见方才说话的师姐又接着道：“可是啊，在这之后，沈公子同咱们掌门也没见断了联系，隔三差五就来拜访，看样子，倒是较之前更为亲切了些，你看这次请神宴，明日才是各大门派到访的日子，沈公子不又是提前来了么，说不定……上次被打下山去，只是咱们掌门不好意思罢了。”

　　又有人道：“我看再过不久，咱们飞花岭指不定就要办喜事了！”

　　小弟子这才彻底搞明白其中因果，年少有为有才有貌的公子那个怀春女子不仰慕？更何况还有这样一段活脱脱像是从画本子走出来的情缘，如此，常年在山中清修的师姐们对这个沈公子的挂念也就顺理成章了起来。

　　东拉西扯半天，雪梅花也采够了，姐姐们笑闹着离去，留下凌焰抓着抹布，独自跪坐在一片狼籍的地板上，凄凄然地想着：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不过凌焰很快振作了起来，从方寸石中掏出一瓶上个月才从藏书阁顺出来的丹药。

　　飞花岭的藏书阁是个神奇的地方，雏形是祖师爷的收藏，里面收罗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凌焰手上的丹药就是其中之一，作用简单来说就是让人在各个年龄阶段切换，一些结丹太晚，容貌太老的修士喜欢用这东西来装嫩，还能显得自己天赋好。

　　虽然几乎没有人会把自己往老了变，不过并不代表不能这么干……

　　凌焰从小玉瓶里倒出一枚丹药，在心中暗搓搓计划着，决定自己给自己当回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