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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037.东阳州 ...

  •   一道耀目的粉光从巷口掠过,那对秋波寥寥的眉目冲苑烛一笑,转而,连带她整个人都纵身跃到高墙外面去了,是黑卡露露。

      苑烛抱着兰蔲,健步跟了上去。在涅凰营训练,自己一日日突增的体能,对身体的掌控程度,他是知道的。

      猎神之血这个称谓,在脑子里颠簸,他相信了,有些事真不是开玩笑。

      有个很显然的领悟就是,在这地方,自己的特殊能力得到了解释,不再像二十一世纪那么异类。

      也不知追着黑卡露露跑了多久,方位感早已被焦迫扰乱溃散,尤是如此,停下来时,他还是清楚的记起了这地方的本来面目,叫叹息之丘。

      六百年前的大洪水,倒是没能把丘沟间那块大陨石冲走,风平浪静后,东阳州后崛者们再怎么重整,始终回不到从前盛景。

      与其说叹息之丘是个好地方,不如承认那个叫露丝的女孩有先见之明,所以曾将牵绊之人的骨骸葬在此处。

      “我就知道,兰蔲撑不了多久!发现了我,你还是得跟过来巴巴问我。”她望着一方腐草苍岚,心领神会笑道。

      苑烛将兰蔲的头护在肩上,警醒自己保持清醒。

      黑卡露露转过身,一眼看穿苑烛的顾虑,相比之前的散漫,这时的他分外小心。

      “别紧张,幻界一旦被冲破,就不会再困住你了,我没那么多精力无偿给你戏看,你知道刚刚将你的意识扔进去那么久,花了我多少元气么?况且,黛维娜只教会了我将作为人的生平复刻下来,你都已经看完了。”她抽起一根猫蒲草把玩。

      苑烛平淡的看着她,没有任何举动,更没有放松畅谈的意思。
      “既然如此,兰蔲怎么回事?”

      她嘟嘟嘴,将蒲草折成兔子形状,用指头把它两耳朵一弹一弹的。

      见她无所谓的样子,苑烛皱眉逼近,脸上神情不由变得忍耐。
      “血族总是有法典纪律的吧?现在你是血族,兰蔲是你的同族,又是黛维娜的孩子,你没理由跟她结仇,那他这是怎么了?!”

      她火从中来,将草结碾碎。
      “法典?呵!你是说圣蒂罗萨的血族法典?那么强大的黛维娜都成劣等血族了,我算什么?本姑娘当人也好,血族也罢,从未受过各色法典恩惠,又怎会再将它们放在眼里?我可没那么无私!你说小兰蔲……”

      “对喔!”黑卡露露猛地从身后搂住苑烛,缓缓道:“我和兰蔲是同族耶,他又跟可怜的黛维娜如此相像,我作为一个几百岁的老鬼,活了那十七岁死于非命的姑娘多少倍光阴啊,我是什么时候疯的呢?我如今都不知怎么仁慈了呢。”
      “算了,你也做不了什么,简单说,先给他点血是基本,性命保不保看他自己。”她双臂舒展,都快要碰到兰蔲,下巴贴在苑烛背上,仰头耐心补充道。

      苑烛退出来,将兰蔲放在一堆枯草上,用骨鞭将黑卡露露拽了过来。他因急火攻心而用力过猛,把她狠狠摔在了陨石上。

      “用你的血?”苑烛扶起兰蔲,头也不回问道。

      “咳!哈哈…哈?!我的?也可以呀!不过你就不怕损了他的阴德?”
      黑卡露露站在原地一手叉腰,一手抚弄她的长卷发,挑眉笑道:“烛哥哥,血族都爱喝人血,你去村子随便抓个人过来不就行了?虽然被我折腾瘦了,也保管好用!”

      苑烛默然,用骨鞭将她锁在了陨石上。

      “嗯……喔?你是猎神哟,我给忘了,这就为难了咯!”她咳了两口血,笑嘻嘻。

      “闭嘴吧,”苑烛背起兰蔲,站立着斜睨她:“你这疯婆子,引我到这不就为了耗住我?瞧你焦虑得,多怕我毁约出去了就再也找不着?”
      “你小情人到底怎么了,黑卡到底被谁杀害,这些事关心得要命吧?”
      “六百多年,其实你心里早就急不可待,你是误以为自己占了上风?别白费劲了,好好呆着!”

      “废话连篇!”
      她因身体不能动弹而浑身难受,压制着怒火,不耐地狡笑道:“反正那些难忘的好事儿会接连落到你身上,放宽心嘛,你早晚变得比我还幸运~”

      苑烛不为所动,抵着她的双眼道:“都挺仓促,谁想那么多?可真是劳心您老了!您就好好待着,品味品味苦等的乐趣吧!”

      他抱着兰蔲,扔下黑卡露露走了。
      .

      傍邻着村庄,在附近一片快干涸的湖泊,找了一片草丛,苑烛将兰蔲放下。

      他一刻也耽误不起,四处捡干枯草木,捡蓬松的植物纤维,找火石,收集动物绒毛,偶尔观察湖泊里吹出的气泡,注视到后面村落忽隐忽现,有一高一矮两个游荡的人。

      虽然这片土地火石资源充沛,但都是颗粒,引燃干絮并不容易,他只好再花时间,将一段粗干树段一头劈开,再用石块将裂缝撑开,塞上引火物,用一根长约两尺的木棍或藤条穿入,将树段固定后使劲抽动木条,使之摩擦发热而将引火物点燃。

      苑教授说过,取火时都不是仅靠蛮力,关键要有持之以恒的毅力,并不失时机地吹气输氧,才能使肉眼看不见的火星蔓延起来。纸上谈兵终觉浅,这确实都为技巧活。

      苑烛没心思想自己是为了什么,对天性如他这样的人而言,死亡通知书或长生不老诀都不会比一种强烈的,陌生的感情对他干扰更大。

      所以听到兰蔲在草丛里不安分的絮絮叨叨,说胡话,他不再敢坦然倾听。不知为何,有些看不见的东西,节奏快起来未免太快。

      额头冒汗,火终于燃着,他支起木架,转身去湖泊里摸鱼。当然,光着手朝气泡下的黏洼里伸,他没有一分信心说下面就一定是鱼,什么奇奇怪怪的古生物,都随便,反正待会就是块肉。

      捞起来拖到岸上,是条大蛇……但看它这灰不拉几的笨拙相貌,只是个可怜的被殖民者,被那群小花蛇排挤到这来苟存,如今又被苑烛串上了烤架。

      白色的烟雾缭绕升起,在苑烛的扇动下,火势渐旺,柴枝噼里啪啦炸响,蛇身中间受热均匀的地方逐渐外焦里嫩。

      苑烛站在烟丝儿旁边,盯准那个游荡的小孩,另一个人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小孩往老村冢里穿梭,寻寻觅觅,往湖边靠近,也许闻到熟食的味道,一下子发现了在烟雾缭绕中招手的人。

      苑烛继续招手,见那小孩心急摔了一跟头,爬起来,小企鹅似的一颠一颠跑来了,表情略带兴奋,不知道是不是在展露笑容。

      苑烛皱眉转身,反正小孩也过来了,没必要再当坐标。

      他坐在地上,左手放在草丛里,抚摸那张惨烈却棱角分明的脸,自言自语:“也许吧,我对生命的敬意,其实一直在。偏偏早已是精神罪犯,今天就要用行为亲自坐实了。”

      听到细碎的脚步声,他知道小孩过来了,当然,接着就是架子倒塌,烤肉从架子上一把夺走的声音。

      小孩被烫得脸色一白,差点将香喷喷的大蛇掉到地上,可是他饿坏了,怎么会因为一点挫折就撒手?于是忍着烫将食物抱在怀里,抱得更紧,转身就跑。

      又发现,没法跑,这蛇又肥又长,就是变成烤肉,里头的骨依旧僵硬无比,断不开,拖不走。

      于是试探地瞥了坐在对面,朝草丛发呆的大人一眼,那人一动不动没有敌意。小孩眼里流露出庆幸,一屁股坐地上,安心张嘴开吃。

      吃着吃着,小孩倒在地上打滚,被苑烛抱起来后,在惊吓中晕了过去。

      苑烛割开小男孩的手指,将兰蔲的下巴颏强行打开,把血一滴滴喂进去。

      鲜红的液体滋润着兰蔲苍白的嘴唇,沁入他洁白如玉的牙床,沿着他的舌头流进喉咙里,他像个稚嫩的雏鸟,乖巧地接受着对方的好意。

      兰蔲舔舐着自己的唇角,下意识扬起下巴,好像在讨要更多的馈赠。

      苑烛用手掌抬起兰蔲的后脖颈,将小孩的手掌外侧送入他嘴里。

      兰蔲两侧的獠牙缓缓伸展出来,直到刺入小孩的肌肤里,小孩痛苦的低哼了一声,在苑烛的桎梏下无力地扭动身躯。

      苑烛平静地看着兰蔲的侧脸,他能感受到兰蔲后背的冷汗侵入了他的手心。

      兰蔲始终没有满足,尖牙贴着脉络滑入了小孩脆弱的手腕。苑烛能看到小孩一点点被抽走的生命,暗淡下来气色。

      一阵微颤,这才发现,不是小孩,不是兰蔲,是他自己的手在颤抖,原来冷汗也是他自己的。

      咣当——

      苑烛被身后闯来的声响弄得头皮发麻,心绪回到现实,狠厉捏住兰蔲的下巴,当机立断将小孩的手腕从他牙齿里收了回来,而后把兰蔲推进草丛里,若无其事回头。

      看清了来者的脸,苑烛仰天干笑了两声,欲言又止,最后将小男孩和兰蔲一起留在了草丛,离开前终于扔了段话。
      “幺儿们做什么奇怪事儿,一般都是撑的。雪银姑娘,你应当忘了这里的事。”

      将兰蔲还给雪银好像是一件让人轻松的事,致使他偷闲似的,走得很慢,穿过村冢,进了村巷,故意在村巷间逗留到很晚才“巧遇”领主们。

      其实他被雪银发现时就意识到九天猛犸载着猎族们又赶过来了。游民们都没再饿得眼放绿光,各自拥有了食物,凭那阵阵飘香的鹿肉,苑烛也知道是谁。

      绕是猎族早一丁点赶到,为东阳州投食,那小男孩也不会中了陷阱离开村巷,喂饱兰蔲所存的风险就大得多。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血渍,展露出歉疚的笑,走向那个正弯腰为小姑娘梳头发的女战士。
      “三领主。”苑烛小心打招呼。

      法莱琳的手僵了僵,回头。她眼里倾泻出惊喜,以及一些模糊且陌生的敬意。
      “我们的战士憔悴了啊,回了北境,得好好犒劳,尤其是小苑!”她瞧了瞧一旁的营帐,朝苑烛咧嘴一笑。

      “抱歉,我把雪蒲和三领主您的圣源之矢都给弄丢了。”苑烛会意地瞥了营帐一眼,对她说。

      一只猛犸在苑烛背后嗅了嗅,嫌弃地绕道远去。法莱琳慷慨摇头,拍拍苑烛肩膀,离开时将不远处忙碌的柯梅修支了过来。

      暮色苍茫,一切静息下来,这才发觉东阳州的晚风格外凉瑟。

      柯梅修面色不善靠过来,满身大汗合着泥土还没来得及擦,龇牙咧嘴指着苑烛,用夸张的嘴型表达自己的不满。

      “什么时候屈尊回来的?也不知道说一声?!本姑娘还以为你死了!!”
      人到了面前,她这一连串低吼,惹得周围几个受惊的村民再次空灵诡异的死瞪着苑烛。

      苑烛用手背推开她的脑袋,叹息道:“你还能说会道,能走能跳,我真替你捏了把汗。既然咱都活着,有个请求你务必接纳。”
      “作为花季少女,接下来几个月里都不要再对我自称‘本姑娘’,‘老娘’了,我担心你不慎被误伤,中不?”
      “嘘——”苑烛中指放在唇前提醒。

      转而撇下柯梅修,拉开布苇钻进了营帐里。

      陈设不足,一张冶铁兵器箱做方几,其上仅仅摆着两座燃烧的烛盏。古尔邦和雷利一左一右曲坐其后,一个昏昏欲睡,一个神色严峻,见人来了,都打起了精神。

      见状,苑烛停下步子,杵在营帐中央,微微躬身,朝他们恭恭敬敬颔了个首。

      古尔邦略带欣慰点点头,而后闭上眼靠在身后的盔甲架上,又没了精神,让人看不出是真困还是装困。
      但冒昧细看,古尔邦闪动不停的眼皮分明暴露了他正活络的思绪。

      苑烛通常不怀疑自己的感觉,比起古尔邦,他从进帐起更注意雷利,雷利向来给猎族一种耿直且杀伐决断的管理者印象,而此刻,他的目光神似对员工有意见的上司。
      这种小眼神曾在肖垒同学身上经常上演,所以苑烛时常目睹,直至参透,如今亲临,着实不爽。

      “回了,本领主亲眼见了你就好,快回去休息吧。”古尔邦悠悠地嘱咐,咽了咽喉管,补充道:“猎神之名,非你莫属,当之无愧!回了以后重振精神,一切明早再定夺罢。”

      “领主——”雷利和苑烛答得异口同声,只是雷利急切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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