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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序章 末夜 (2) ...

  •   街灯初上,暮色掀起夜市繁华,钴蓝天空下,星罗棋布的城市里,人影绰绰,霓虹斑斓。

      苑烛提着关东煮从便利店出来,刚走几步,被一道声音叫住,回头,乍一看是个眉清目秀的短发女高材生,画着淡淡的妆,让人有种莫名相识的感觉。

      高材生正面朝他跑来,气不带喘钉在苑烛身前,她抬头,眼神复杂盯着看了他几秒,眨眼,挑眉,最后勾唇冷哼一声。

      “哦豁?”苑烛见她眼神轻蔑,一瞬间想起某些尘封的事儿,不由收起自己的严肃,歪头一笑,爽朗道:“林笑笑同学,真是好久不见啊!”

      久违的声音,样貌,可总觉得多了点以前没有的,就是因这点多出的错觉,林笑腿一软,从耳根升起一阵燥红,本来伸出手准备给他个大大方方的拥抱,却顺势抚上自己耳根碎发,再掩饰着小心收回到裙褶里去,反正就是不敢抱了!

      “哇,啧啧!”苑烛掂量着她的小动作,不禁咂咂嘴。

      “时过境迁,你小子原来穿了正装,还人模人样的!”林笑温柔而礼貌笑着,夸得咬牙切齿。
      哟!还学会手插裤袋里了,把个头梳得油光水滑的是要勾引谁呢?等等,他手里提的是宵夜!他......难道有女朋友了?他自己哪有晚上吃东西的习惯,果然,谈了女朋友就是不一样,晚上出个门也生怕不体面。“切!”她突然从鼻孔发出一声轻哼。

      苑烛低头观察至此,实在憋笑不住,“打扮打扮,还看得过去嘛!原来真是个女孩。看你眼珠内心戏这多,想什么?”苑烛尽力笑得自在逍遥,日日对着一群老狐狸,自己可虚伪着,也不知此刻这样能否看得过去。

      林笑扬起头,晚风正好扶起他的白裙,裙角在跳杂乱无章的舞,与对面英俊的有为青年面对面,两人像街头一道靓丽的风景,挡着道影响别人过马路。
      “没什么,刮目相看,被你晃晕了眼,以为认错了。”她回答。

      “是么?我看你眼珠子里的鄙夷都快溢出来了。”他笑容可掬,不等她作答,他忙补上:“不过林笑同学可比以前差得远,完全找不到以前双下巴里透露的那种,独一无二的高雅气质”,他拍拍她的头,安慰道:“好在你这裙子不错,也只有你能照顾校门口那婆婆的摊子,挺好,算亮点。”

      “哪里,我从前那点好气质也都靠着你的傻碉天赋养着,你走了,我当然差得远。”她听着自己这话,咋像话里有话似的,矫情啊!

      泼出去的水也收不回来,好,那就继续说重点,“为什么休学?为什么离开?”
      “导师待你不好?学校还不够器重你?!”她语气突变,变得气愤。
      “你的搭档我,蠢到你了?”
      “还是你觉得天才往往是离经叛道?”
      “没点传奇就不配被称道啦?”
      “你就一个小不点!比我还小两岁!长到今天才22,慢死了!在大都市指定被别人使劲压榨!”
      “你以为你多大能耐?”

      苑烛沉默了半晌,这片刻却令林笑紧张不已,现在站在他面前,脑海翻搅着为“巧遇”打过的好几百次草稿,明明每一句都寒掺,还硬着头皮说这么多,事实到底怎样,她看着他的眼睛,突然拿不准了。

      苑烛这才耸耸肩,突然咳嗽了一声若无其事道:“你有毛病吗?”

      “嗯哼??洗耳恭听!”她保持淡定。

      “大姐......“他正色道。
      “大姐,有时候,年龄和思想广度以及知识层面没关系,我通常不关心我的年纪,不是所有人都得正儿八经和时间这玩意慢慢耗,我等不了,它等不了,可日子得过不是吗?辍学,你非要我说个所以然我就告诉你好了,首先你要相信我。”

      见他这么正经,她顿时严肃起来,重重点头,“好!说吧!”

      “哈!哪有那么复杂?道理很简单,因为我有神经病呗!和你们不是一路人。”他语气轻缓,简单粗暴敷衍,说得跟真的似的。

      “还真是......合法且正当,那你还能说点人话吗?”

      “选了路就没什么回头的必要,走不同的路,说不同的话,结束了会有新的开始,这需要什么理由吗?”

      林笑有一种直觉,今天问不出什么名堂,说多了反而会干扰到他,以后可能难得再见了,很奇怪,她突然就胸口闷,心里难过。

      他不知她在想什么,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他终于听她回话。

      “好,我刚才的话全收回!我说神经病都是疯子!可不是骂人!是夸!是羡慕!他们都有奇思妙想,偏执着自由,总有识好歹的接纳他们,你那么幸运肯定过得很充实,不一样的自我实现是不是很有意义?这样的话你走了也没关系,我早该消消气了。”
      她仔细看了他衣服的材质面料,体会他的气场,抛却从前的印象以陌生的眼光审视他,也许他真的如鱼得水。

      “我可不赞同,别学我,我这样不值得提倡,出来时眼高手低,你就当我是流放社会后屡屡碰壁的反面教材,给自己立个活生生的警示牌,好好学习,按部就班,享受荣耀,步入职场,就这样光鲜亮丽的就好。”

      他笑着,心想,即使自己有间歇性预知这种'邪门'招术,十九岁那一整年还不是灰头土脸熬夜吃粥,后来在那大公司,靠着一点不为人知的小招数被领导看重,但在其位谋其政,该补的学科知识,操作技巧一样不能少,还得精益求精才配得上那高薪,更何况正常人。

      所以人别老想着不流汗流血,有奇迹降临,还是得自律踏实才好,毕竟自己真本事最可靠。
      但他有个小金手指,他承认这不公平。

      因为万不得已,于是他动用了隐藏在自己身上,影视里称之为异能,他却觉得是'邪术'的东西,预知术这么好用会不带走一些别的做交换?预知结果被他换成合理推测传达给管理层,令人叹为观止,他的睿智与先见之明太过锋芒,惜才的当然想把他藏在自己公司,但这会导致他一段时间体力不济,而且他觉得冥冥之中被拿走的远不止体力。

      “好,我不问,说真的......你长大了,没哄你!”林笑放松下来,扭捏着用指尖戳了戳苑烛的西装,咧嘴傻傻一笑。

      “你也是,终于学会化妆了,虽说化得很一般,但模样好看。”

      “你还敢说?就你天天说我皮肤油黑,夏天最丑,我才开始拼命保养和健身,然后呢?你人嘞?哈哈......”说着,她自己忍不住轻笑起来,样子很洋气。

      “以前逗你玩呢,难听的都忘了吧,别影响了自信心。”

      “嗯。那......再见?”

      “保重。”苑烛淡淡笑着,看她傻愣愣呆了一下,而后莽莽撞撞涌入人潮,没再说什么。

      苑烛本想看一眼她的锦绣前程,只是,因为熟悉她,所以预知不了太多关于她,这是邪术的可憎之处。
      越是熟悉了在乎了,越是不能窥探那个人太多未来,真是不公平。
      ·

      “老爹,你儿子我回来了!”

      苑烛推门而入,手未摸到开关前对着一片漆黑如常地喊,就像是什么都沉睡了,没有回响,直到灯亮了,唯独看见麦穗色的窗帘在空调风口处抖动着。

      吊灯上镶嵌有各异的水晶,锆石色的光经水晶过滤成往四面八方发散的沙影,铺在灰咖地板上。每走两步,六尺高的墙壁上会有一个凹槽,上面摆着色调各异的古董玩物,最后一个来这的客人还以为这是赝品,不过那也是三年前的事,反正老爹三年前的朋友都疏离了,再没人做客。

      ‘骨,取肉腐而骨存之意,保存过去的精华,古董,古董啊,是我毕生牵挂,非骨不拾,我捡的老玩意皆自泥土之下,唯你,邪乎得很,弃于山阴,潭西南洞天之下,吸食自己手腕的血存活下来。我听那露水打钟乳石,破缝的霞光照着你的小身板,生命黑暗,你向往光明啊,我考虑了几个来回,最后把你裹进芭蕉叶里带下山做儿子,无论是否违天道,老爷子我还从未后悔过!’

      每次从这些陈列的古物身边走过,苑烛都会想起老爹的这段话,是因为老爹爱寻找它们,才会有在这里被一同捡回来生存的自己,自己也算它们中的一员,可拾遗的人如今病了,牵动的只有他一个,这群冰冷的器物一副置身事外的清贵模样,让他格外厌烦。

      断片在脑海被一层层提取,每走一步便愈发势不可挡,就像某种力量在鞭策控制他似的,逼他去想,去重温,抓住最后的机会去明晰再忆。

      ‘有圣灵在娃娃身上藏了宝,小烛阴以后可不要变成蝴蝶飞走了!’
      ‘小崽子痊愈能力果然好,既然康复了,明天我去纳香山,你跟来给我搭把手好了。’
      ‘你的手划伤了事小,可别伤了我的老朋友们咯,擦的时候切记:多加小心!’

      苑烛想到此有点不高兴,一手抽起某根白玉笛子,一手提着关东煮走,手已经推开书房的门。

      “老不死的?”苑烛倚在门口,笑着喊老男人时,心如死水,唯脚底升起一股寒意,沿着骨血往上窜,直达他的眼眶,润湿了。

      “啊!**谁在吵老子睡觉?!”
      老男人从钢琴布下面弹出脑袋,仰天谩骂,注意到苑烛时猛地一颤,“你谁啊?!"

      苑烛咽了口唾沫,稳步走向他,蹲下身看他,他像只被扰了清梦的困兽,中气不足发脾气,怀抱着那本牛皮册子,整个身子蜷在钢琴下,头发乱糟糟的,额头瘟热,紧张出了汗,他眼镜绊到耳朵后面勾住鼻子,眸色迷离揣度着眼前的人,忽而变得抗拒和害怕。

      苑烛见他有了动静,先是松了一口气,又哽半口气回原处。
      依旧如此,越是轻松,越是痛苦。即使片刻舒畅都会立马生出不祥的预感,这幻觉简直没个头儿。

      “老爹,别闹,吃晚饭了。抱歉,今天回来晚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才早晨和晚上的间隔,老男人一下老了十来岁,成了个黑发老头。

      老头揽紧册子,用抵触的目光瞪苑烛,“不准......不准抢老子东西!你谁呀?我没看到我儿子......你把我送回去,我儿子还在家里等着我呢!”
      他以为苑烛伸手是要打他,他用胳膊盖住头,还非要前倾身子去逼问苑烛这‘人贩子’:自己儿子的去哪了。

      扮演了这么久坏人,苑烛不记得有多少次濒临崩溃,他怕老爹情急之下打翻碗,于是把碗先的搁置一旁,把伸出的手盖在老爹头上,给他顺顺毛。
      “你这小老头,是我啊,不认识?”
      结果老人不屑地朝他吐了口唾沫。

      苑烛不恼,憨憨一笑,背对着老人脱去上衣,后颈下黑色的印记坦露在老人眼前,苑烛凝视着地板,语重心长:“你看啊,你儿今天回来晚了,你小时候可凶残着,像今天这样就得挨打,回来也不好好唤人,是不是让小老头你恼火得很?”

      老头瞟了他后背一眼,那印记锐利得刺眼,他嘀咕道:“就算有印记,娃子才没有你这么大!我儿子才半人高呢,白白胖胖,浓眉大眼,他天天扑在我肩上,我,我......哪会不认得!”老人迫切比划给他看。

      苑烛转过身噗嗤笑道:“可是兔崽子他长大了啊!”

      老人浑身抖了抖,污紫的嘴唇起起落落,动容了些:“真的?既然长大了......小烛阴啊,打不得打不得!不要他罚跪了,不然长不高!我的野兔崽子啊,呜呜......”

      苑烛低沉着头,端起关东煮喂他吃,下巴埋蹭在衣领上,怎么都抬不起头,一个劲喂它吃,声音嘶哑自话自说,“得趁热吃。”

      老人难得省心,却头一次见这小伙子这样,他不解地用册子边角顶顶他的肩膀,试探道:“儿,儿子......你哭什么?你......你到底是不是我儿子?他才不至于这么娇贵,这么懦弱......怎会哭呢?”

      苑烛滞住呼吸,抬起头的瞬间显然吓到了老人,他微弱又温存笑道:“您不知道,他会,”而后眉头一拧,严厉道:“快出来吃,张嘴,不许说话。”

      吃完后,老人很快睡着,苑烛把他抱到床上打来热水给他擦身子,洗衣服,消停下来就到了十二点。

      静谧的夜里,回荡着古铜挂钟摆动的声音,苑烛斜靠在客厅沙发上,拿着那根骨笛发呆。

      想来想去,苑烛再次起身找来绒布,还得伺候他那群老伙计,“不是命根么?骨笛小美人在您眼前晃悠都认不得了?”

      招呼好了老爹的半壁江山,他终于停歇,这次直接就着客厅沙发躺下,免得神志不清的老爹又半夜作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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