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是个正经人》垚尘

38、可杀

　　“顾四爷”三个字说出口，就像开启了陈昭自身携带的“胡说八道系统”，让她顺理成章地编了下去。

　　“……我也忘记了从何时起，顾四爷便频频地入我梦中，和我聊天说笑。有时我一觉醒来，能清醒地记得梦中的一切，又有时，明明什么都想不起来，心里却觉得甜丝丝的。”

　　陈昭努力扮演一个沉醉在“梦郎”中的娇羞女孩，硬逼着自己做出凄苦痴情的表情来，连语气都是百分百的哀怨缠绵：“顾国公与四爷长得极为相似，我刚刚在恍惚中，错把国公爷认成四爷，因而举止略显不妥。请国公爷念在我对四爷一片痴心，无意为之的份上，原谅我这一回吧！”

　　陈昭一面说着，一面忍不住流下眼泪。

　　话当然都是假的，眼泪倒是百分之百的真情流露，纯碎被顾夜寒吓出来的。

　　太特么吓人了嘤嘤嘤啊……一言不合就想杀、人，要不要这么带感啊？

　　女子压抑的哭声，呜呜咽咽地在安静的室内飘荡，奇异地将顾夜寒那种想要杀、人的冲动压了下来。

　　他的目光渐渐从冰冷转为平静。

　　“原来，你一直仰慕我四哥？”他问道。

　　他不由得皱眉，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一再被这个女子牵动心绪。

　　陈昭点点头，软软地带着哭腔回道：“可惜，他英年早逝，与我阴阳两隔，纵然我再怎么痴心于他，也只是一腔单相思罢了。”

　　顾夜寒的心中再次传来一阵紧缩的刺痛。

　　按照常理，有一个女子能在四哥离开人世数年之后，和他说她喜欢四哥，他应该为四哥感到欣慰才是。

　　他能够把顾宝安当做自己亲生孩子那般疼爱，却无法把陈昭当做四哥的“红颜知己”怜惜。

　　事实上，在陈昭说出她仰慕四哥后，他就觉得自己仿佛在不知不觉间，失去了一样极为重要的东西。

　　具体是什么东西，他不知道，并且，他下意识地不想去深究这个问题。

　　“你这女子，满口神鬼离奇荒唐之言，”他慢慢地开口，“看在你并未做出害我顾家之事的份上，我暂不与你深究。但我警告你，不得在外假借我四哥之名，招摇撞骗，惹是生非。否则，若被我知晓，定不饶你！”

　　顾夜寒身上的杀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陈昭明白，自己的小命幸运地又保住了。

　　果真不作死就不会死，陈昭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她干嘛闲着没事去撩顾夜寒呢？色字头上一把刀啊，而且这特么还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四十米大刀！

　　她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立刻对顾夜寒保证道：“你大可以放心，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以后也不会。我一定老老实实的，绝对不给国公爷添堵！”

　　顾夜寒给了她一个冰凉凉的眼神，转过身去。

　　“还有……”他向前走了几步后，突然又开口。

　　陈昭的心刚落下，瞬间又提起来：“还有，还有什……什么？”

　　“你既言心仪我家四哥，便要克守礼节，谨慎言行。以后不得随意在男子面前卖弄风姿，惹人非议！”

　　卖……卖弄风姿？？

　　陈昭的脸顷刻间红透。

　　她心里又羞又恼，恨不得马上穿越到十分钟之前，一巴掌把那个浪得飞起的愚蠢的自己拍死深埋！

　　被一个男人，一个她前一秒觉得很可很诱人的男人，盖章认定自己“卖弄风姿”，陈昭听到了自己自尊心粉身碎骨的声音。

　　她应该感谢顾夜寒没有用“卖弄风、骚，无耻放荡”这样的字眼形容自己。

　　铺天盖地而来的羞愤之情简直要将陈昭淹没，心里的不服气再一次代替了小心谨慎。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狠狠地盯着顾夜寒高大挺拔的背影，一字一句地回道：“多谢国公爷的教诲。日后，我只会在我倾心仰慕的男子面前……”

　　她顿了一下，咬牙切齿地重复顾夜寒的话：’

　　“卖弄风姿！”

　　顾夜寒猛地回身，冷冽的目光再次锁定在她身上。

　　陈昭心里委屈的不行。

　　顾夜寒可以怀疑她，也可以对她起杀意，这她都能忍。

　　唯独，他不能侮辱她！

　　她承认自己对顾夜寒起了那么一点点的小心思，有一点点的喜欢他。正因为如此，她才不能忍受来自顾夜寒的轻蔑和羞辱。

　　她不肯认怂地梗着脖子回视他：“怎么，寡妇死了丈夫尚且能够再嫁，我不过是仰慕一个不在这个世上的男子，难道还不许我再仰慕别人吗？国公爷，你未免管的有点多吧？”

　　顾夜寒的眼中再次现出杀意。

　　陈昭是那种一直“怂怂怂怂怂怂”，怂到家就会触底反弹，忽然刚起来的性格。

　　前世在竞争激烈行业里，陈昭能博得一席之地，靠的可不只是怂而已。

　　见顾夜寒又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陈昭冷哼一声，忽然掀开锦被，跳到地上，主动向前走了几步，扬起下巴指着顾夜寒说：“顾夜寒！外面人人都说你顾家虽然杀戮无数，却治军严谨，家规甚严，顾氏子弟坦坦荡荡，正直明理！本宫倒要问你，你顾家四爷的遗腹子，是不是本宫帮你找到的？”

　　她不等顾夜寒说话，继续咄咄逼人地又道：“本宫再问你，你屡次不守宫规，深夜潜入本宫寝宫，本宫可有一次治过你的罪？本宫可有一次向皇上透露过这些？”

　　“本宫又问你！不管是在私下和明面上，本宫可曾害过你？对你不敬？对你不善？”

　　她指着顾夜寒的膝盖处，嘲讽一笑：“你国公爷位高权重啊，见着本宫有跪过一次吗？”

　　顾夜寒不禁蹙眉：“胡搅蛮缠！”

　　声音虽冷，杀气却已不在。

　　陈昭没注意到这些，她现在情绪正高，完全不管不顾，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反正就想把心中的委屈和愤怒全部发泄出来。

　　至于后果，大不了就是一个死字罢了。

　　士可杀，不可辱，这可不仅仅是一句口号而已。

　　对于陈昭来说，活着很重要，有尊严的活着，更重要。

　　否则，她大可不必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地出宫去。留在陈贺身边，享尽荣华富贵，没皮没脸的过一辈子难道不好吗？

　　对她陈昭来说，不好。

　　所以，顾夜寒的羞辱，对陈昭来说，也不好。

　　她此刻气势全开，抛却一切伪装，自然不怕顾夜寒了：“呵呵，你理亏辩不过本宫，便说本宫胡搅蛮缠。行，本宫也不想跟你这种瞧不起本宫的人多说什么了。”

　　“本宫，”她指了指自己，“对你，”又指指他，“问心无愧！本宫从未做过哪怕一丁点对你不利事情！你倒好，就因为本宫一次无心之过，揪着不肯放，喊打喊杀的，你算什么男人啊？”

　　陈昭的一双眸子被怒气点得明亮，苍白的脸上染上了霞色，整个人仿佛一束盛开的芍药，令人惊艳。

　　顾夜寒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毫不相干的念头。

　　怪不得，她的宫殿，要叫做芍药宫。

　　芍药。他默默地把这两个字翻来覆去的读过，心中渐渐地清明起来。

　　是啊，他一个大男人，做什么要跟一个女子纠缠这许久？

　　他本就是来告诉她，让她准备离宫去水月庵而已，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眼下这种地步的呢？

　　顾夜寒难得地感到一丝迷惑。

　　为何他会对陈昭不经意在他面前展露风情而如此苛刻呢？要知道，外面想要勾、引他的女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每日都有人想贴上来，企图得到他的青睐宠爱。

　　他从未对那些女子产生过任何情绪，不管是鄙视还是愤怒，通通都没有。

　　一律无视而已。

　　在顾夜寒沉默思忖时，陈昭终于把心口堵着的火发泄出来，也觉得眼下的情景略有些无趣。

　　她平复了情绪，语气也变得冷冷淡淡：“本宫与国公爷各取所需，各得其所，已然皆大欢喜。日后，本宫自做自的事，国公爷自做你的权臣，我们从此两不相欠，各不相干！只希望国公爷能念着本宫一点好处，不要对本宫赶尽杀绝才好！”

　　她重重地甩了下衣袖，本意是想加强说话的语气，却不料动作太狠，牵动了伤口，反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啊……”

　　她连忙低头捂住伤口，紧紧地咬着唇，等着这一波疼痛过去。

　　“我并未瞧你不起。”

　　顾夜寒低低的声音突然在陈昭耳边响起。

　　陈昭抬头，看见顾夜寒正站在她的面前，脸上的表情喜怒难辨。

　　他看着她因疼痛而蹙起的眉头，心弦隐约颤抖：“碰到伤口了？我让莫淮安来……”

　　“不用你管。”陈昭冷着脸，一口回绝。

　　她恨恨地又瞪了他一眼，捂着伤口回到床上，恢复靠坐的姿势。

　　“出去。”陈昭闭上眼睛，冷声命令道。

　　这是顾夜寒第一次在陈昭这里得到如此待遇。

　　他的眼眸沉了沉。

　　陈昭才懒得管他是不是又生气了，是不是又想杀她了。

　　要杀就杀，不杀更好。

　　反正，从今天开始，她再也不对顾夜寒滑跪了！她要跟他刚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