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是个正经人》垚尘

37、再起

　　陈昭对陈贺避之唯恐不及，从她的态度中，顾夜寒已经品出一些很微妙的东西来了。

　　他像是不经意地，眼神在陈昭黑亮柔软的头发上停留了片刻。

　　“公主殿下不必如此客气。”他的心已软，面色却分毫不显，依旧冷漠：“你我二人本是公平交易一场，无须言谢。”

　　陈昭笑颜如花：“交易是交易，那也不影响我对你心存感激之意呀……啊，对了，我倒是忘记问了，你去查过贤王了吗？有没有查到和王贵有关的线索呢？”

　　“正查着，还未曾有任何发现。”顾夜寒答道。

　　陈昭犹豫了一下。

　　她其实很想把遗诏的事情告诉顾夜寒，可她现在对这个“薛定谔的遗诏”完全一头雾水，万一顾夜寒让她把遗诏拿出来的话，她都不知道上哪儿去找。

　　但陈昭凭直觉判断，贤王一定是从王贵那里得知遗诏的消息的。

　　想了半天，陈昭决定再装一次神婆。

　　“那个，我刚刚才想起一件事来。”陈昭看着顾夜寒，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上去真诚无害：“昨晚，顾家四爷又给我托梦了……”

　　顾夜寒的目光冷冷地扫射了过来，陈昭挣扎地顶住压力，与他对视而望：“四爷说，贤王听说了一个有关我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与王贵有很大的关系。”

　　“什么秘密？”

　　“我也是这样问四爷的，”陈昭的唇角扬起，看上去有几分狡黠之色：“四爷说，等下次再告诉我。”

　　顾夜寒默然。

　　“托梦”这套把戏，陈昭玩的不亦乐乎，顾夜寒虽然不相信，却也没办法因为这个就和她翻脸。

　　到目前为止，那个给陈昭“托梦”的“顾四爷”，传给他的消息都很准确。

　　“所以，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有什么秘密吗？”他的声音冷冷的，语气里有淡淡的不悦。

　　陈昭才不怕他。与他相处久了，她反而觉得他这样冷面冷情的样子，看上去更加可口了。

　　就让她克制不住地想做点什么……

　　反正，她都要出宫了。

　　反正，她很快就要脱离剧情奔向自由了。

　　反正，她以后也不会再和顾夜寒有什么交集了。

　　抱着这样“不撩会吃亏，撩一下就跑”的浪、荡心思，陈昭故意抬起头，风情万种地撩了撩头发，伸出右手一根食指放在唇上，贴着唇，低低地对他笑道：“那倒不是……我浑身上下都是秘密哦，谁知道他说的是哪一个……国公爷没有听过一句话吗？”

　　她歪头，对顾夜寒眨了一下右眼，声音若水：“有秘密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女人哦。”

　　几个小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做下来，没有一丝矫揉造作之意，自然极了。

　　她的眉眼含笑，她的唇角带媚，她的手指含情，落在顾夜寒眼中，仿佛一幅突然灵动起来的美人图，每一个动作都像是从天外落入，清晰，陌生，熠熠生辉令人挪不开眼。

　　陈昭不过是一时顽皮心起，戏精上身，等说完那句话后，她见顾夜寒仍旧面色如常，眼中无波无痕，一副没有被她撩动的严肃样子，心里便觉得有些意兴阑珊，也就收了笑容，又懒懒地把头靠在迎枕上，

　　“等我出宫之后，贤王肯定会有所动作的。你只要一直盯紧他，总有一天能发现点什么的。”

　　顾夜寒垂眸不语，似乎在思考。

　　室内顿时陷入了令人尴尬的沉默中。

　　陈昭想不到还有什么能和顾夜寒说的，又觉得两个人这样对坐着不说话，气氛特别怪异，便对他说：“国公爷，我这里没有其他事了，你要是忙的话，可以先走了。”

　　顾夜寒却抬起头，缓缓地站起身。他身材高大，因着常年练武的原因，体格结实，身姿挺拔，又加上容貌俊美，气质冷漠，只单单站在那里，便能夺走所有人的目光。

　　“公主殿下，是在赶臣走吗？”他的语气不疾不徐，乍一听好似平平淡淡，再仔细品味，又仿佛裹挟着雷霆风暴，有一种山雨欲来的威严。

　　陈昭终于意识到，顾国公自带气场两米八，或许是怕吓着她，平时跟她说话时，都是刻意收着的。如今气场全开，毫不遮掩地冲着她来，着实吓人。

　　大佬永远是大佬，她秒怂，立刻带上卑微甲方的营业笑容：“没有，没有，怎么可能呢？我怎么敢呢？我这不是怕耽误国公爷的时间嘛！你千万别误会，你喜欢在我这坐多久，就坐多久！那什么，茶是不是凉了？我让人给你换一杯吧！”

　　“不必。”顾夜寒一步一步的，慢慢的朝陈昭走近。

　　每一步，都像是刚刚好压在陈昭的胸口上，催促她的心脏跳得更凶更快更猛烈。

　　直到距离陈昭只剩下三四步左右，顾夜寒终于停下动作。

　　陈昭下意识地用一只手环抱住自己，与他的视线交汇：“你，你要做什么？”

　　连陈昭自己都没有察觉，她的声音隐隐颤抖，像是受到了惊吓的小兔子。在狩猎人的眼中，有一种残忍的可爱。

　　顾夜寒静静地欣赏陈昭的不安和疑惑。

　　很好。这才是他最熟悉的经常出现在女人脸上的表情。

　　他不想承认，他刚刚脑子里满是陈昭撩动头发，对她歪头眨眼说话时的模样。

　　明明只是惊鸿一瞥，却像是一道烙印似的，用力深刻，死死地留在他的脑中，不停地闪现。

　　顾夜寒直到此刻才意识到，原来他对这个女子，已经宽容纵容到了如此地步。

　　一步步的，他纵容她在他的面前满口谎话，他纵容她在他的面前随意展露风情，他纵容她在他的面前笑颜如花，他纵容她在他的面前恣意妄为……

　　他，顾家的顾夜寒，竟然在纵容陈氏皇族的一个公主！

　　这发现令顾夜寒胸中一阵惊涛骇浪般的汹涌，他甚至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一步一步地，走近那个影响他情绪至此的罪魁祸首面前。

　　杀了她！

　　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嘶吼着对他说。

　　杀了她！她姓陈！她是陈贺的姐姐，她是大齐的长公主！

　　顾家手握军权，为陈氏皇族不容久矣。这十几年来，顾夜寒心中一直怀疑，当年顾家在边关一役中死了那么多人，这背后指不定就有广平帝的手笔！

　　他骨子里对陈氏皇族从未有过敬畏，更不曾有过忠心。

　　照如今的局势发展下去，未来的某一天，不是他按捺不住推翻陈家，就是陈贺先发制人除掉顾家。

　　他和陈家之人，永远都是敌人。

　　顾夜寒仔细地看着陈昭，一眼又一眼，像是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

　　陈昭的心中一阵毛骨悚然，连后脖子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直觉面前的顾夜寒变得非常非常危险，危险指数甚至比他那次发狠掐着她的脖子时还高！

　　毫不夸张的说，她甚至闻到了来自顾夜寒身上的杀气的味道！

　　这是来自本能的预警，也是来自本能的求生欲。

　　陈昭的大脑开始超高速运转。

　　他为什么会忽然对自己起了杀意？

　　因为她手欠嘴欠撩了他？

　　他不喜欢她？不喜欢女人？不喜欢被撩？不喜欢有人对他怀有男女之情的心思？

　　在一堆混乱的思绪中，陈昭猛然抓住了这一点。

　　眼看着顾夜寒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冰冷，陈昭来不及深思，急忙脱口道：“顾国公，刚刚是我失礼了！其实，我刚刚……刚刚，只是不小心把你错认为我倾慕的那个人，所以才一时忘形，在你面前失了态，还请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啊！”

　　顾夜寒的眸子里浓黑一片，看不清情绪：“错认？”

　　他慢慢地重复这两个字。

　　陈昭拼命地点头：“对对对！就是错认！国公爷，实不相瞒，我心里早就有了仰慕之人。我比他迷得神魂颠倒，对他思之欲狂，于是，错把国公爷当成了他，所以一时言行不妥，不妥的很……真的，我错了，我有错，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啊？”

　　陈昭一阵胡言乱语，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后悔招惹了顾夜寒。

　　她不该仗着自己看过原文，就按照原著的人设泥塑顾夜寒，把顾夜寒幻想成她认定的性格，无知无畏地以为这个世界能按照她认定的那样运转。

　　最起码，眼前这个一言不合就起杀心的男人，并不是她在书中读到过的“顾夜寒”。

　　“仰慕之人？”顾夜寒沉着脸，细细地咀嚼这几个字。

　　不知为什么，听到陈昭的解释，他心中的杀意不仅没有得到化解，反而更甚。

　　如果说刚才他只是因为情绪被牵引而一时失控的话，此刻，他是真真正正地对陈昭起了杀心。

　　“你仰慕谁？”他问道，眸子里寒光乍隐乍现，宛如利刃。

　　陈昭吓得哆嗦了一下，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就是……就是……就是……”

　　顾夜寒明知道陈昭被他吓坏了，明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已经完全脱离了控制，明知道他根本不可能对陈昭下手，却还是冷冷地盯着她，不管不顾的散发着肃杀之意，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

　　人大概只有在陷入绝境时，才会知道自己的潜力有多么无穷无限。

　　“顾四爷！”陈昭不顾一切地喊出答案，眼看着顾夜寒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惊愕之色，她马上肯定地点点头：“就是顾四爷！他就是我仰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