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是个正经人》垚尘

20、转安

　　太医们查看完陈昭的状况后，一阵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一位院判硬着头皮向陈贺回禀。

　　“殿下伤在肩膀，箭头没有卡住骨头，实乃万幸……不过……那箭射入的力度实在惊人，已然前后穿透，若是拔的时候把握不好时机和力度的话，恐怕会血流不止，后果不堪设想……”

　　陈贺的神色已然呈现半癫狂状，他一字一句地，盯着太医们说：“朕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务必要保住公主的性命！否则的话，你们所有人，都得给她陪葬！”

　　“皇上息怒！”

　　太医们连忙跪倒在地，那院判战战兢兢地回道：“请皇上明鉴，臣等虽然行医日久，虚长了一把年纪，可平日里很少有机会处理箭伤，经验匮乏，唯恐……唯恐难以周全万一……”

　　陈贺哪里听得进去这种推脱之词，刚要发怒，顾夜寒在一旁突然开口道：“皇上，臣府邸里恰好有一名擅长治疗外伤的随军大夫，不若请皇上宣他进宫，为公主拔箭。”

　　陈贺大喜，毫不犹豫地吩咐兰玉树：“速速去国公府将此人带来！”

　　众太医纷纷松了一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都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喜意。

　　反正大夫是厉国公推荐的，不管治好还是治不好，和他们都没有关系，皇上也不会迁怒于他们了。

　　陈贺坐在床边，低头看着陈昭，双手忍不住将陈昭的一只手紧紧握住，低声不断地重复：“皇姐，你一定会没事的！朕不许你有事！朕还没把最好的都给你，你怎么能死呢？你坚持住，很快就好了，你相信朕！朕是真龙天子！老天都要给朕面子！朕愿意用自己的寿命来换你平安！”

　　陈贺说话时的语气虽然激动，声音却不高，因此，除了离这姐弟最近的张适和顾夜寒听到陈贺的喃喃自语以外，其他人都只听了个模糊。

　　顾夜寒看着陈贺握住陈昭手的样子，心中闪过一丝怪异的感觉。

　　“皇上，公主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化险为夷，转危为安的。您不要太过着急，保重龙体要紧！”张适温声安慰道。

　　陈贺头都没抬，仿佛没听见张适说话一样。

　　只有顾夜寒注意到，陈昭的胳膊上，多了几点湿痕。

　　他没由来地一阵心惊。

　　要知道，这位年轻的皇帝，在先帝去世时，也没有人见过他流泪。虽然他出现在人前的时候，总是通红着双眼，但是眼泪，却没有人见过。

　　顾夜寒便将目光重新投向陈昭。

　　陈昭此时侧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眉心皱起，脸上一丝血色都无，若不是胸口隐隐有起伏，看上去就像个……

　　他的手掌忍不住轻轻握起，下意识地避免去提那两个不详的字眼。

　　很快，兰玉树带着一个年轻人匆忙而入。

　　“草民拜见……”

　　“别行礼了！快过来给公主拔箭治伤！”陈贺挥手打断那人，厉声命令道。

　　莫淮安瞬间站直身体。反正他也不愿意下跪，免了更好。

　　他抬头不动声色地与顾夜寒交换了一个眼神。

　　顾夜寒对他微微颔首。

　　这是让他尽心尽力的意思。

　　莫淮安收敛心神，走到床边，开始查看陈昭的状况。

　　“拔箭倒是不难。”莫淮安看了一番之后，抬头下结论：“但是，只凭我一人肯定不行。”

　　“什么意思？你还需要什么？快说，只要能救公主，朕什么都能答应你！”

　　莫淮安说：“我一个人无法做到同时拔箭再同时止血，需有一人助我才行。”

　　陈贺便指了个太医，命令道：“你去助他。”

　　那太医脸色陡然一变，莫淮安再开口道：“他不行。”

　　指着顾夜寒，莫淮安说：“还得国公爷出手才行。这箭的力道太大，普通人根本拔不出来，若想一次成功，干净利落，除了国公爷以外，其他人恐难做到。”

　　顾夜寒颔首：“好，我来。”

　　“另外……”莫淮安环视四周，对陈贺说：“烦请皇上和诸位大人回避一下，为了避免衣物碍事，我要把公主的衣服割开。”

　　陈贺闻言顿了顿，脸上阴晴变化，到底没坚持留下，带着一群人退出房间。

　　清场之后，莫淮安便迅速地将陈昭受伤部位的衣服剪掉，露出她光洁圆滑的肩膀和胳膊。

　　为了避嫌，他把伤口以下的衣服都保留下来。

　　莫淮安把陈昭扶起来，让她靠坐在自己的怀中。

　　一股子夹杂着血腥气的幽香缓缓飘入鼻中，莫淮安低头，映入眼帘的是一截雪白的脖颈。

　　“准备好了吗？”顾夜寒沉声问道。

　　莫淮安立刻回神，眉宇间闪过一丝懊恼。

　　他学医从医多年，还从来没有在给病人治病的时候走过神。

　　“好了，拔箭吧。”

　　他左胳膊托着陈昭，两手各持一块沾满止血药粉的棉布，神情肃凝。

　　顾夜寒已经剪掉了箭头，右手放在箭尾，微微用力，动作利落地将断箭从陈昭肩膀上拔除。

　　一股红色液体霎时跟着断箭喷涌而出，莫淮安快很准地将两个窟窿堵住，又迅速地点了陈昭身上的几个穴道。

　　“她怎么样？”顾夜寒将半截箭扔在一旁，负手问道。

　　莫淮安抬头，他的脸上溅了许多血迹，看上去甚是吓人。

　　“还算顺利，血止住了，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他一边说，一边抬起袖子擦了擦脸。

　　顾夜寒的朝服上也沾了不少飞溅出来的血，只是他的外袍颜色较深，看不出来而已。

　　“幸好箭上没有抹毒药，不然啊，伤成这样，恐怕连我都救不回来。”莫淮安一边给陈昭包扎伤口，一边说道。

　　莫淮安的医术高超，尤其擅长治疗外伤，平时很少回京城，基本上都留在军中。

　　这次能碰巧赶上陈昭受伤，也算是陈昭的福气。

　　“说起来，这刺客的胆子还挺大，竟然挑了这么一个时间进宫行刺。”

　　顾夜寒没有回话。

　　清理完伤口之后，莫淮安留下两剂药方，斟酌了片刻，他把其中一味极苦的药材换成了另外一味。

　　像公主这种娇娇女，肯定不喜欢喝苦药的吧？他思忖道。

　　顾夜寒站在床边凝神片刻，想了想，默默地上前打开锦被，给陈昭盖上。

　　她仍旧双目紧闭，除了刚刚拔箭时发出一声闷哼以外，一直没有任何动静。

　　昏过去也好，免得清醒着疼，顾夜寒心想。

　　陈贺已经迫不及待地走了进来。

　　“现在皇姐的情况怎么样？为什么她还没有醒？”

　　莫淮安停笔，回道：“公主殿下的伤口颇深，又兼之失血过多，估计还要昏迷一段时间才会苏醒。不过，只要好好休养，按时服药，很快就能恢复过来的。”

　　这才是陈贺心中最想听到的回答。他的脸色顿时和缓，终于有心情看一眼莫淮安：“你很不错！等公主醒过来，朕一定会大大的赏赐你！”

　　言外之意，若是公主不能醒过来，肯定也饶不了他。

　　莫淮安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女子。

　　他进宫时听见有人嘀咕，说这位公主是为皇上挡箭，所以才受伤的。

　　看她一副柔弱娇软的模样，竟然有如此勇气，真令人刮目相看。

　　因着陈昭一直未醒，陈贺便把莫淮安留在了宫中，以便随时照看。

　　其他人，则跟着陈贺回到万寿宫，商议刺客行刺一事。

　　“皇上，都是老臣疏忽，以致令刺客有了可趁之机，若非皇上吉人天相，老臣万死也难以赎罪啊！”

　　张适“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声泪俱下地开始进行自我检讨。

　　没办法，礼部就归他们内阁管，今日大典的所有安排，都是经过张适过目许可的。

　　如今出了纰漏，他当然得赶紧请罪。

　　陈贺脸色铁青，虽然心里已经把张适骂了几百遍“废物”，但是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张爱卿不必如此自责，刺客有备而来，狼子野心，令人防不胜防。礼部虽然有错，但也情有可原。”

　　两句话便定下基调：罚，肯定是要罚，不过，不会太重。

　　张适松了一口气，忙道：“皇上英明！那些刺客简直丧心病狂，竟然行刺天子！此事一定要追查到底，断不能放过幕后指使之人！”

　　陈贺挑了挑眼皮，问站在一侧一直没说话的顾夜寒：“厉国公，你怎么看？”

　　顾夜寒说：“这次行刺的刺客总计十二人，皆以伏诛，没有一个活口。有十人是龙禁卫当场杀死的，还有两人被擒后服毒自尽。很明显，这些人都是死士。一旦任务失败，便会自行了断，绝对不给对方生擒逼供的机会。”

　　陈贺越听，脸色越沉。若不是皇姐帮他挡了一箭，或许，那些刺客就真的成功了。

　　真是可恶至极！

　　“那依众位大臣之见，这刺客会是何人所派？”

　　站在殿中的大臣们，心中各有各的想法，但是，谁都不肯先开口。

　　这会儿没有证据，说什么都是错的，万一冤枉好人，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还不如听听首辅和厉国公是怎么想的。

　　陈贺见大臣们都不说话，脸色越发阴沉，他环视一周，忽然发现，有一个人不在这里。

　　“皇叔呢？他怎么没来？”

　　张适回道：“启禀皇上，王爷和老臣是第一批冲上台上的人。不过，王爷不知被什么人绊倒还是怎地，又从台上摔了下去，磕破了头，至今还在昏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