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是个正经人》垚尘

122、抵达

　　西北边疆，一路黄沙滚滚，风粗暴地吹过每一个行人的身上，嚣张地留下一片尘黄。

　　顾宝安抹了把脸，吐出嘴里的沙子，问旁边的侍卫：“还有多久能到？”

　　侍卫在心中估算一下，答道：“大概还需半日功夫。”

　　半月前，顾宝安带人紧急撤离京城，往西北来与顾夜寒会合。

　　就如同顾夜寒预料到的那般，成王果然在路上设有埋伏，一路狙击众人。

　　幸好顾夜寒留给顾宝安的，都是军中精英，个个身手矫健，能够以一当十，倒是有惊无险地顺利摆脱成王的围剿，一路行至离凉州卫不远的地方。

　　顾宝安此刻心里半是激动，半是忐忑。

　　逃命般地疾行许多日，终于能见到十一叔，他一直悬着的心稍稍落下一点，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松弛缓解。

　　然而，他答应十一叔要带陈姑姑一起来，却没能做到。

　　并且，他还失去了顾山和红儿的消息……

　　少年顾宝安的面上显出一片茫然之色。

　　他不怕顾夜寒责骂他，就怕陈姑姑或者红儿出了什么意外。若是那样的话，他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小公子。”后面有人驱马上前，低声对他道：“贵人说要停车休息一下。”

　　顾宝安从茫然中回神，略显稚嫩的脸上已经渐渐有了顾家男人的坚毅影子：“告诉她们，还有半天的路程，车马不停，直接进城！”

　　“是！”

　　负责传话的侍卫心中松了一口气。

　　要说跟着他们一起上路的这两位贵人，那真不是一般的娇贵。

　　从开始出发就抱怨马车太简陋，抱怨没有带丫鬟伺候她们，抱怨吃的食物粗糙难以下咽，抱怨每日行程过快，不得休息……

　　总之，就是没一处让人满意的。

　　刚开始小公子还勉强忍着迁就她们，冒着被敌人发现的危险，为她们换了一驾更宽阔的马车。到了用饭的时候，也让人另外起灶，尽量给她们做热乎的汤饭荤食。

　　贵人们对此仍旧不满。

　　“丫鬟呢？没有丫鬟伺候，我怎么用饭？怎么梳洗？”

　　“还有这些衣物，这是人穿的吗？再多穿两日，我的皮肤都要全部裂开了！”

　　顾宝安的耐心用尽，冷冷地吩咐将士们不用管她们，兀自上路。

　　直到遇到成王派来的一批批人在半路截杀他们，范家姐妹才消停下来。

　　不消停也不行啊，她们害怕顾宝安会丢下她们不管，所有的抱怨就只能压在心里了。

　　顾宝安因此得以清净了几天。

　　只不过，这才甩掉追兵没几天，她们便又开始作妖了。

　　眼看要见到顾夜寒，顾宝安更没心情伺候她们。

　　得了顾宝安的命令，众将士加快了行进速度。

　　马蹄声飞扬，带着一路飞尘掠过。

　　不多时，迎面驰来一队人马。

　　顾宝安先是一惊，而后有将士辨认出来：“是将军！”

　　“将军带人来接我们了！”

　　欢快放松的喊声此起彼伏，大家像是漂泊在外的游子见到家人般，愈加抽鞭加马，迎向前方的队伍。

　　顾宝安自是一马当先，很快地奔到顾夜寒的面前。

　　“十一叔！”

　　他利落跳下马，激动地看向顾夜寒。

　　顾夜寒身披大氅，神色凛然，身下矫健的马儿安安静静的停在原地，像是能听懂号令的士兵般乖顺。

　　他对顾宝安点点头：“辛苦你了。”

　　话虽简短，却透着对顾宝安的满意和欣慰。

　　顾宝安却突然红了眼圈：“十一叔，我……”

　　他刚要说什么，却被顾夜寒打断：“后面的马车上，是陈昭和红儿吗？”

　　顾宝安立刻露出苦涩的神情。

　　顾夜寒隐隐感觉不对，眼神骤然变得犀利起来：“路上发生了什么事？有人受伤了吗？”

　　顾宝安涩然答道：“有，但都是手下人，伤的不重，都是轻伤。”

　　顾夜寒冷厉的表情渐缓：“如此甚好。”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后面的马车上，一瞬间，眼中有柔软浮现：“走吧，进城后再说。”

　　“十一叔！”

　　顾夜寒回头，面无表情：“还有何事？”

　　顾宝安咬咬牙，决定先把这件重要的事情说完之后，再进城。

　　“我没有接到陈姑姑。”他垂头丧气地开口，“不仅如此，顾山叔带着红儿进宫，连他们都不见了踪影。”

　　话音刚落，顾宝安便感觉顾夜寒整个人的气势都变得极为危险，他更是连气都不敢大声喘了。

　　“你的意思是？陈昭现在还在宫中？”顾夜寒沉声问道。

　　顾宝安说：“我不知道……”他简短地把当日发生的一切告诉顾夜寒：“……成王的人来得太快，我没有办法，只能先撤离京城。”

　　“路上我们一直被追杀，我也不敢回头去找他们，”顾宝安终于受不住，红了眼圈：“十一叔，你打我吧，是我不好，是我害了红儿和陈姑姑！”

　　顾夜寒握着缰绳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他连一眼都不曾再看马车方向，冷冷地命令道：“先回城再说。”

　　说罢，他策马扬鞭，一骑绝尘而去。

　　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顾夜寒的心情十分恶劣，甚至还带着几许震怒。

　　留下来的副将笨拙地安慰顾宝安：“小公子，你别介意，将军这两日一直在担心你们，所以可能有些情绪吧。若不是战事吃紧的话，将军一定会亲自带人去接你们的。这不，他估算着你们的脚程，连续三天都在城门外等你们了。人都平安了就好，走吧，进城去看看！你都没来过凉州呢！”

　　顾宝安神情仍旧黯淡，他摇摇头：“只我一人平安，又有什么用呢？”

　　他不禁回头，望着来时方向的一片尘沙，喃喃自语：“如今我只盼望，红儿和陈姑姑此刻平安地等在一处，等我和十一叔回去接你们……”

　　黄沙漫天，阴霾笼罩了整个大地，恰如同顾宝安惆怅、自责的心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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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凉州城内，将军府一片欢欣气氛。

　　顾家小公子年纪轻轻，便带人从叛军追杀中突围，赶到凉州与顾家军汇合，虽说这其中免不了有顾夜寒的帮持，但以顾宝安的年龄来说，毫无疑问十分难得。

　　因而，他才进城，就受到了一批上中层将士的欢迎。

　　他们特意为顾宝安准备接风宴，地点就设在将军府。

　　顾夜寒只露了一面，喝了一杯酒就退席了。

　　西北连月色都比京城粗犷，顾夜寒一个人站在庭院中，背手而立，周身洒满清冷的月光，心中仔细地想着接下来的安排。

　　成王已经占领京城，张适“病死”天牢，满朝文武除了几个颇有骨气的文臣以外，全部投了成王。

　　其余诸如敏王、肃王等藩王，全都反了，距离陈贺驾崩不过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大齐已经变得四分五裂，混乱不堪。

　　这本就在顾夜寒的预料之中。

　　帝王昏庸，藩王势大，乱是迟早的事情。

　　只不过，顾夜寒原本认为京城最少能多支撑一个月。再多给他一个月的时间，他有足够的信心能把北庭人打服，刚好能够腾出手去接应京城。

　　谁知贤王竟然倒得这般迅速，一转眼就把张适卖了。

　　情况紧急，他只好安排人去接顾宝安和陈昭，来凉州与他会合。

　　谁能料到，事情半路竟又出了岔子，顾山失踪，陈昭也没能和顾宝安一同离开京城。

　　想到此时陈昭下落不明，处境堪忧，顾夜寒便觉心神不宁，坐立难安。

　　若是她落到成王手中……

　　只是这样不经意的一个念头，他已经承受不住，胸口处有陌生的痛楚升起。

　　“表哥！”

　　范月瑶惊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顾夜寒眉头微皱，冷冷地转身。

　　“表哥，我找了你半天，原来你竟在此处。”

　　范月瑶欣喜地看着顾夜寒，眼中的激动和痴迷在月色下一览无余。

　　“太后娘娘。”顾夜寒淡淡地唤了她一声。

　　范月瑶嗔道：“表哥怎么还叫我太后？我既已出宫，就再不是什么范太后了。表哥，你，你就像以前一样，叫我月瑶吧。”

　　她的表情含羞带怯，目光灼热，像是久旱逢甘露般，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男子不放。

　　顾夜寒的眉头皱的更紧了：“礼不可废。”

　　“什么礼不礼的，现在天下大乱，谁还顾得了这些？”

　　范月瑶上前两步，双眼脉脉情深地看着他，柔声道：“表哥，如今我已不是太后，承蒙表哥不弃，让人接我们来此地，得你庇护，月瑶心中感激不尽，真不知该如何报答表哥才好。”

　　顾夜寒的神色冷淡：“都是亲戚，不必如此客气。”

　　范月瑶再上前一步，脸上带着一丝红晕，娇声又道：“表哥……我……我知道表哥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未曾娶妻，都是我的错……”

　　顾夜寒对范月瑶本就没什么耐心，他本也没想让她来凉州。谁知阴差阳错之下，她却跟着顾宝安一道过来了。

　　人既然来了，他也不好赶她走。只是这位范家表妹的性子，他着实不喜，也并不想私下与她有任何来往。

　　“太后这一路想必辛苦劳顿，”他打断她的话，黢黑深沉的眸子里毫无起伏：“天色不早了，还是尽早回房休息吧。”

　　“表哥，我不累……”

　　“来人，送太后回她的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