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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寻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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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陈贺问她:“皇姐,你还记得梦里是什么情景吗?”
陈昭蹙眉想了一会儿,摇摇头:“实在记不起来了……就只记得,我在梦里又怕又紧张,好像发生了什么令人害怕的事情,那种感觉,我只在……”
她顿了顿,轻声继续道:“我只在冷宫里度日的时候有过。”
陈贺这辈子最恨的,也是最不想听人提起来的,便是他从小在冷宫长大这段过往。
堂堂一国皇子,他活得既不体面,也不舒适。
宫里上下都知道皇上这块心病,几乎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冷宫”这两个字。
但是,陈昭不一样。
她和陈贺有着共同的经历,两人曾经多年相依为命。那段过去,对于他们两个而言,是苦难,也是情谊。
陈贺听了,面色变得更加沉重。
在冷宫过日子是什么感觉,没有人比陈贺更加清楚了。
寒冷,饥饿,卑微,恐慌,绝望。
陈贺甚至比陈昭还要绝望。
他不如陈昭强势,也不如陈昭胆子大,如果没有陈昭一直护着他,他根本活不到现在。
这个梦,能让强势的陈昭都感到恐慌的话,肯定不是什么好梦。
他们在冷宫里,最令人恐惧的是什么?
毫无希望,暗无天日的岁月,一点光明都没有,了无生机。
“玉树!”陈贺喊了一声。
一直守在外间的兰玉树应声而入。
“你去走一趟礼部,就说朕大婚虽然举国同乐,但是,祖宗的遗训不敢不听,宜应一切从简,不可大肆操持。那些诸如戏子艺人什么的,便都免了吧,让他们即日出京,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
兰玉树也不问缘由,低声应了,便立刻出门,半点不含糊不耽搁。
陈贺的面上露出满意之色。
陈昭在一旁看了,心说怨不得兰玉树得宠,不说办事能力,就说他这态度和行动力,如果她是老板,也会喜欢这样的手下人的。
“皇姐,你安心休养。”陈贺安慰她,“朕不许那些人进宫,皇姐自然不会再看到他们。即使他们真有什么不妥,有朕在,朕也会保护皇姐,不让那些魑魅魍魉伤到皇姐半分!”
陈昭柔柔一笑:“是,我都听皇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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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里一片寂静。
在内殿里伺候的宫女太监们,个个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被太后娘娘拿来泄怒,拖下去打死。
连大宫女锦绣也小心翼翼的。
“听说病得都快死了,没办法来给哀家请安,倒有力气去礼部闹腾?她这哪里是病啊,分明就是不把哀家放在眼里!”范月瑶粉面含怒,恨恨地道。
最可恨的是,据说陈昭在礼部出现的时候,表哥也正好在礼部!
虽然她不想承认,可陈昭人蠢心毒,长得却是一等一的美艳,要不然,先帝怎么可能把她从冷宫里弄出来呢?
先帝向来喜欢美好的东西,人也是一样,几乎到了痴迷的地步。有时候,范月瑶都怀疑,先帝把陈贺立为太子,是不是因为陈贺是几个皇子里长得最好看的一个。
“你去找人告诉厉国公,就说哀家咽不下这口气,要么让陈昭滚回水月庵,要么找人弄死她!”她冷笑着吩咐锦绣。
锦绣松了一口气,就像得到什么特赦符似的,逃命般地离开慈宁宫。
不是她胆子小,实在是……
偌大的慈宁宫,除了他们这些跟着范月瑶从范家过来的旧人,几乎没有一个宫女或者太监能挺过三个月的。
范月瑶这一年的脾气越发古怪,随着厉国公进宫次数的减少,慈宁宫死的人变得越来越多了……
如今,厉国公年纪轻轻便位高权重,或许很快,国公府便会办喜事了。
锦绣不敢再想下去,只能祈祷自己尽心尽力为自家小姐办差,将来能落个好结果吧。
“这是怎么了?是谁惹咱们家太后姐姐生气啦?”
一个嬉皮笑脸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范月瑶闻声,板着的脸稍稍缓和:“原来是绥弟来了。”
顾绥人已经进了内殿,装模作样地给范月瑶行了一个礼后,站直身体笑嘻嘻地看着她:“太后姐姐,不要怪罪门外当值的人,是臣弟不让他们通传的。”
范月瑶轻轻哼了一声,并没有发怒。
顾绥是顾夜寒的堂弟,比顾夜寒小几岁,和范月瑶同年。因着生辰比她小,所以一向叫她姐姐。
当年顾家人丁折损惨重,顾夜寒对剩下的几个堂弟堂妹护得厉害,也管教得厉害,自然这些小孩子对他怕得厉害。
唯独顾绥例外。
顾绥的母亲不是京城人,而是他父亲在边疆娶的当地大户人家的女儿。自从顾家蒙难之后,他母亲便回到边疆,在父兄的支持下,重整一地军务,是在军中赫赫有名的巾帼英雄。
顾绥每年都要到边疆住半年,一来是探望母亲,二来是到军中历练。
所以,虽然他年纪不算大,却已经是顾家仅次于顾夜寒地位的顾家二爷。
与顾夜寒不同,顾绥天生爱笑,长得一张桃花脸,脾气温和,分外讨人喜欢,与宫中贵人和朝中大臣都有交好。很多人想找厉国公办事,都喜欢走顾绥的路子。
年初的时候,顾夜寒为顾绥谋了一个五品龙禁卫副指挥使的差事。龙禁卫和拱卫京城的五军都督府、守卫皇宫安全的御林军同属皇城军范围,但龙禁卫主要负责后宫防卫,里面大多数是权贵子弟和世袭的职位,说是直接归皇帝管辖,其实基本处于没人管的状态,即便是指挥使,也没有真正的实权。
唯一的好处,便是可以自行出入宫中。
所以,顾绥隔三差五就会到慈宁宫来,和范月瑶说说话,送点花啊鸟啊什么的,逗她开心一下。
当初,如果范月瑶不肯进宫,那么,顾家也许根本等不到今天,早就被先帝一棒子压死了。
顾夜寒和顾绥都记得范月瑶的付出和委屈,但是,她想要的,顾夜寒根本给不了。
顾绥深知范月瑶对顾夜寒的心思,也知道顾夜寒为了避嫌,从不肯轻易踏足后宫。
他之所以如此频繁地来见范月瑶,并不是说他对范月瑶有什么男女之情,而是他想尽量缓解范月瑶对顾夜寒的怨怼。
“你最近在忙什么?”范月瑶让人给顾绥上茶,语气淡淡地问他:“表哥大忙人一个,我请几次都请不来。怎么连你都不肯登我的宫门了?是我这慈宁宫庙太小,配不上顾二公子贵重的身份了吗?”
顾绥连连苦笑:“太后姐姐,你又挖苦我!我算什么贵重人?不过是个不学无术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罢了!我不是不想来,这不是因为我才刚从宣府那边回来,京城里的朋友个个都要给我接风,每天都有宴请,脱不得身嘛!”
“那今日就脱得身了?”范月瑶哼道。
顾绥笑咪咪的:“也没有。就是时间长没有进宫,怕太后姐姐惦记,所以推了好几家公子的赏梅宴,一早就来慈宁宫啦。”
“梅花?这天下最好的梅花,就在皇宫里!外面的梅花有什么看头?庸脂俗粉而已。”
顾绥只是笑。
范月瑶肯定忘了,当初她刚进宫那年,想家想得发疯。终于,顾绥找了一个机会进宫,悄悄为她带了一枝开在范家后花园的红梅。
“宫里的红梅,丑的要死。”当时的范月瑶如是说。
短短几年的宫廷生活,改变的,不止是她对梅花的看法,还有很多很多。
这一点,顾绥感受最深。
同样,这也是他今年进宫次数愈来愈少的原因。
太后变得更加像太后,他就要变得更加像臣子才可以。
“走,哀家带你去雪园赏梅!”
先帝好美色,后宫众多的女人们,得脸的宫女太监们,包括那些能够叫出名号的皇子皇女们,无一不是颜色过人,赏心悦目。
就像兰玉树。他虽然是罪臣之子,可他最终能进宫来,必然有先帝默许的因素在里面。
理由么,实在是太好猜测了。
他长得美,非常美,百年难得一见的那种美。
先帝若是能身体好些,多活几年,看到兰玉树现在的模样,估计就没有宫里其他女人什么事儿了。
对人如此,对物亦是。先帝在位时,曾几次对皇宫进行扩建、修缮,光是应四季之景的花园就修了五六座,还有数不清的亭台楼阁。
雪园便是其中一座。名字叫雪园,其实是既能赏雪又能赏梅的园子。当初先帝为了建雪园,不惜在整个园子里打造了一条地龙小径,又引了皇城外的温泉水进来,造了一条弯弯曲曲并且在冬天也不会结冰的小溪。
于是,每到冬季,雪园便被温泉水的水汽弥漫,烟雾氤氲。通着地龙的小径上暖意熏人,周围却是白雪皑皑,红梅怒放,仿若置身仙境一般。
每年冬至之后,雪园的景便形成了。先帝最常做的,便是领着一群娇艳如花的后妃侍女太监们,在雪园喝酒作乐。
自从先帝薨逝后,雪园便一直关着。直到今年,皇上才下令重整雪园。
宫里有传闻,说是皇上特意为未来皇后才下的这道旨意,只因为他听说范家的小姐们都喜欢踏雪寻梅。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