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令—之死靡它》眼泪_养鱼

23、第二十二章

　　两日后。

　　鄂中，随州城。

　　一黑一白，两个神仙般标志的人物携手而行，在熙来攘往的人流中显得尤为扎眼。

　　随州地处长江中游，自古以来，靠水之地大多繁华，而繁华之地，民风亦随之开放。

　　可即使民风开放，两名男子手牵手逛集市的情形也过于惊世骇俗，不时引来人们的争相侧目与小声议论。

　　人潮涌动，嘈杂声灌耳，极大影响了魏无羡的听力，而那些小声的议论，更是让他面色微青。

　　蓝忘机握着他的手微微用力，以示安抚。

　　“蓝湛，有酒吗？”魏无羡努力挤出一丝讪笑。

　　蓝忘机看着前方不远处的酒摊，握紧他的手，加快了脚步。

　　这种露天的小酒摊在这条街上很常见，每隔一两百丈就能遇到一个，因为不是酒肆，不必给供客人歇脚的地方，所以极其简陋，一辆板车就是一个摊位，各类酒坛置于车上，连遮阳的布幔都懒得铺设一个。

　　二人于酒摊前站定，魏无羡有些尴尬。如果是之前，他会拿起一坛看上去最为顺眼的酒问摊主这是什么酒？这酒多少钱？现在什么都看不见，竟不知该怎么问了。

　　蓝忘机也有些尴尬。自从不能讲话后，他外出都是带上一名蓝氏弟子随行，自己从没为这些事情操过心。这次本应也带一个，但此次他只想与魏婴一起，也就没带。

　　好在摊主见两人衣着不俗，收了上拨客人的酒钱，赶忙过来问到：“两位客官，来什么酒？”

　　手被轻握了一下，魏无羡回神，反问到：“……你这都有什么酒？

　　摊主看见两人牵着的手先是怔了一下，又连忙说到：“那可多了去了！两位客官是外地来的吧？别看咱摊子不大，鄂中名酒我这可一样不少！黄山头儿、黄鹤楼、白云边、稻花香……要说这……”

　　“好了好了，就来两坛白云边。”魏无羡及时打断摊主的话，他只想知道面前都有什么酒而已，并不想听摊主接下来的介绍，他好歹也是云梦人，对鄂中各地的酒类其实知知甚多。

　　“好嘞！”摊主扫了一眼魏无羡的眼睛，应声回身取酒，眼神暗自游移：难怪要被人牵着，原来是个瞎子！旁边给他引路这人一看就是外地的，如此……

　　“这位客官，两坛上好的白云边，您拿好！”摊主拎起两坛酒，将绳子塞入魏无羡空着的左手中。

　　魏无羡接过，心情终于舒畅了几分，一边唤着蓝湛给钱，一边抽出被牵着的右手，习惯性的摸上酒坛准备打开盖子。

　　谁知就是这一摸，本已放松的神色立时消失，很快被随之而来的怒意取代。

　　“老板！这酒不是白云边！”魏无羡拎着酒坛向前一伸，涣散的眼神变得锋利，发丝在那一瞬间竟然无风自动，吓得那摊主一个趔趄，差点跌坐在地上。

　　魏无羡声音不低，惹得来来往往的行人纷纷驻足观望。

　　蓝忘机欲上前，被魏无羡拦住，面向那个摊主道：“拿这种成色普通的烧酒冒充白云边，老板这是欺负小爷我看不见吗？”

　　听闻此言，围观的行人开始纷纷议论。

　　“原来是因为看不见啊，我说怎么还要人牵着？”

　　“哎哟真是过分！那哪是白云边啊！那不就是普通的小烧儿吗？”

　　“是啊是啊！白云边都是用那种白坛装的，这种黑坛装的酒都是最不值钱的！”

　　“瞧这可怜见儿的，这么俊的小伙子，怎么就看不见呢？”

　　“真是神了，黑坛白坛都是泥烧的，摸上去没区别吧！瞎子又看不见是黑是白，盖子封着又闻不到，他是怎么知道的？”

　　蓝忘机回头横了一眼那个说了“瞎子”二字的人，那人的嘴立即像是被砂浆王粘在了一起，怎么用力都张不开，不住发出呜呜的声音。

　　蓝忘机不再动，把刚才掏出的钱袋慢条斯理的放回袖中。

　　此时他们已被围的水泄不通，这些议论他能听见，魏婴也一定能。而且他比围观的乡民们还想要知道魏婴是怎么分辨出这酒不是白云边的。

　　那摊主已被吓得堆成一团。这样坑蒙拐骗的事情他这辈子没少做过，遇见老实巴交的，他不但坑人还能把人骂回去，遇见厉害压茬的也不过就是认个怂，让人家打两下骂几句，几个铜板的酒钱，人家还不至于把他打死。随州城为鄂州的水路枢纽，客流量大，多是外地人途经，并不会有多少熟面孔，哪个买卖做死了，赶明儿换个名字换个买卖换个街市接着做，竟也让他逍遥至今。

　　可他从没碰到过这样的，刚才这人一瞪眼睛，他就好像是坠入了阴曹地府，霎时昏天暗地、鬼哭神嚎，随之腿间就是一阵温热——竟然是尿了裤子。

　　这时，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人扒开人群走到跟前，虽知魏无羡眼盲，仍是恭敬一礼道：“敢问这位公子，你是怎么知道这两坛酒并非白云边的呢？”

　　魏无羡闻声，朝着他的方向道：“那么敢问这位兄台是本地人吗？”

　　“在下虽非本地人，但对此地有些许了解。”

　　“好，那你应该知道白云边都是用白坛装的，而他刚才拿给我的，是黑坛。”魏无羡再次拎起手中的酒坛示意。

　　“是，此事我已了解，但这黑坛白坛的外形、材质和花纹都相同，公子又是如何分辨的呢？”

　　“哼。”魏无羡冷笑，转身侧向蓝忘机道：“蓝湛，帮我拿个白坛。”

　　蓝忘机照做，拿起一个白坛放入他的手中。一接触到白坛，魏无羡冷笑更甚。

　　“这位兄台，黑坛白坛，你一触便知。”魏无羡把两手的坛子一同递向中年人。

　　这中年人未等接过，手指甫一碰到酒坛便恍然大悟，连连道了几声原来如此。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围观乡民不明就里，更加好奇。

　　“其实特别简单，你们不用去摸，听我说了便知！”魏无羡身形一旋，面对乡民，指了指天，继续说道：“太阳这么大，上方又没有布幔遮挡，黑坛子被晒得滚烫，白坛子和黑坛子比，自然要凉快很多。这个道理人人都知道，只是，看得见的时候都习以为常，未必会去在意这些。”

　　“这位兄台，多谢！”魏无羡转身对中年男子一揖，回身探到蓝忘机小臂，发觉蓝忘机的手正在袖中掐诀，连忙不动声色的拂掉，道：“蓝湛，我们走。”

　　“公子且慢！”中年男子拉住魏无羡，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到：“在下姓杨，于一个月前继任这里的县令。随州自古以商业为本，近年来因疏于管制，诈欺百出。这些天，在下一直致力于了解这里的制假、售假、欺瞒途经旅人等行径，希望可以刹住这种歪风邪气！果然，只有私服出访，才能看出问题所在！此人我今日带走，必会秉公处理，以儆效尤！”

　　“杨大人辛苦！带走此人或可以儆效尤，但如果风气不治，这样的人，你是抓不完的。”

　　“啊！公子可有好的方法？不瞒公子，这里痼疾已久，在下又新官上任，对此也是一筹莫展，公子，可否跟在下回去详叙？”杨县令求贤若渴，拉着魏无羡不肯撒手。

　　魏无羡哭笑不得，抽回手臂道：“杨大人的好意我领了，但是家中妻氏凶悍，令我无事不得出门，今天已经出来的太久，我也该回去了。”

　　“走吧，蓝湛。”魏无羡把手放在蓝忘机臂弯，二人转身离去。

　　“公子！敢问公子贵姓啊！”杨县令在后面喊到。

　　“蓝！”魏无羡随口应了一句，没有再回头。

　　那一个“蓝”字却是清澈响亮，余音缭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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