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 2 章 ...

  •   二、
      丹客接到信笺的时候,正一手支腮,饶有兴致地透过画舫二层的梅花窗看着迅速掠过的风景。
      这是竟陵最繁华的地段,云梦河边人流如织,竞相映入画舫窗框,定格成一幅幅连续不断的画。
      丹客一眼不眨,似是不舍错漏一丝风光,殊不知岸上的人也将河中画舫视为奇景,不约而同地将视线凝聚成一点。
      只因那是整个竟陵最富丽最神秘的画舫,当然,价格也是最让人咂舌的。平日里,这画舫泊在闻灵山庄的凹型船坞里,人们只能透过宽阔的河面遥望那朦胧的剪影。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人最是引人遐思,这道理放在那些极致精美的造物上也是相通的。
      此刻,这艘双层画舫终于撩开了那层神秘的面纱,人潮推挤着向船行的方向涌动。有幸抢在第一排的人牟足了劲瞪大双眼,只见它灰檐翘角,玲珑雅致,竟是在这座北城少见的南方样式。
      再想瞧清楚些细节,却是不能了,只因这船似水中游鱼一般划得飞快。
      “爹,你不说画舫是慢悠悠飘在水上,几乎不动的吗?为什么它跑得比赛龙舟时还快呀?”一个坐在父亲肩上的稚儿问出了大家的疑惑。
      是啊,画舫享受的不就是那种水波轻漾,旖旎缓行的意境吗?这赶着去投胎似的算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画舫一层的十二个船夫也很想知道原因,可他们只是在这江面上混口饭吃的粗人,又哪里见得着贵客的面呢?唉,算了,有钱就是大爷,管他们有什么古怪的想法,只要有丰厚的酬劳,胳膊酸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船夫问不了,裴寂清却是可以的。
      他盘膝坐在一张靠墙的软塌上,没有看向窗外,而是看着对面的红衣少年。
      更准确的说,是像描摹画像一样观察着他的每一丝细微表情。
      他总是喜欢盯着他的脸看。
      丹客的脸无疑是美的,带着雌雄莫辨的清秀和灵动。
      不过容貌美丑在他眼中只是区分不同人的特征罢了,他没见过比丹客更表情鲜活的人,他活得那么畅快恣意,喜怒哀乐鲜明地浮现,切换自如。
      为何这些乏味的事一经他参与就如画龙点睛般生动起来了呢?
      “这么快的速度,走马观花一般,能品味个什么意趣?”
      “当初练习轻功,师父派了五十个师姐拿飞镖扔了我一天,快如闪电我照样看得清清楚楚,这又算得了什么快。”丹客浑不在意地说道,“咦,有人从瘫痪的老乞丐碗里顺走了一枚铜板,哈,老乞丐竟起身跑着追出去了,有趣!有趣!”
      他师承七秀坊“七秀之一”的燕秀小七,此门派以轻盈的身法“鹊踏枝”独步天下,施展起来如飘叶飞花,无声无息,行踪难测,若是修炼到极致,那是连一丝残影都觉察不出,突兀消失,又在别处忽然闪现。
      丹客其他功夫马马虎虎,只这轻功练得炉火纯青,往往敌人打了半天连他一片衣角都摸不着,反把自己累的够呛。他当初敢以十二岁稚龄离开师门,独自一人来到西北闯荡江湖,靠的就是这出色的眼力和诡谲莫测的躲闪能力。
      裴寂清淡淡下了评语:“牛嚼牡丹。”
      丹客转头挑了挑眉:“我们可是把全部身家都花在这船上了,若只是慢悠悠地晃荡一下,那也太亏了。既然花了钱,自然要物尽其用,不把这整条河逛一遍的才是傻子。”
      “你总有许多歪理。”
      “我这是聪明。”丹客指指自己的脑袋,毫不脸红地自夸自擂。
      海东青飞入窗内,见着自家主人手势,以为是在招呼,一下蹲在他头顶。
      锐利的爪钩即使收了力道,依然抓得丹客头皮发紧,疼得他龇了一声。
      海东青矮胖的身躯团成一个球,活似一顶白色绒帽,裴寂清意味深长道:“给自己戴高帽的滋味如何?”
      “矮冬瓜!你这没大没小的!”丹客没好气地将这顶“帽子”摘了下来,捧在手上。
      海东青听见自己的名字,兴奋地长啸应答。
      丹客把海东青放在桌上,伸手就要去取信笺,哪知海东青退后一步,绑信的右爪甚至缩到左爪后,高高的头颅压低前倾,一副你先给我顺毛我才给你信的模样。
      见主人半天没动静,还扭了扭自己胖乎乎的身体催促。
      丹客被它这副蠢兮兮的样子逗笑了,终于投降:“好了,你赢了你赢了。”他敷衍地在海东青身上摸了两下作数,嘀咕道,“惯的你这撒娇的臭毛病。”
      海东青这才满意,任丹客将信笺取下。
      裴寂清知道,这必定是那个“莲姐姐”寄来的。
      许是自小在女子门派长大,丹客很懂女儿心,也很会哄女人开心,所以他有遍布江湖的“好姐姐”、“好妹妹”,不过这位是最特殊的。
      “我真是不明白。若说你们的关系不好,可是每月都会通信,你每到一个地方,搜寻了一些新奇的东西也会给她寄去。可是若说你们关系很好,自我认识你起,你又从来不曾去见她一面。”
      丹客没有应答,他拆开信笺。
      每次收到信,他的心情都不平静。
      这次尤甚。
      一晃多年,她都要成亲了,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无私地疼爱他,竟连女子出嫁最重要的婚礼都甘愿舍弃,只为能换回他归家的机会。对她,他是打心底的敬爱,其他人他却不想面对。伤痕难消,旧怨难平,何况他真的能回得去吗?万一,万一又发生什么那种事怎么办?可这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他又怎能不陪在她身边呢?
      喜悦、感动、愤怒、不甘、恐惧,种种情绪归于茫然。
      要去吗?
      丹客拿不定主意。
      裴寂清欣赏完了他的变脸,才徐徐道:“发生何事了?很少见你这么为难。”
      丹客收好信,装作不在意道:“没什么,邀我去江南玩儿,可我还没吃够这的热干面呢。”
      丹客本是随意找的借口,这会儿却真有点馋了,他正想摇动手边的丝绦,门外却先传来敲门声和管事的声音。
      丹客有些诧异,这管事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吗?
      风姿绰约的美妇管事进得门内,盈盈向两人行了一礼,说道:“两位公子安好,无意打扰二位雅兴,只不知二位是否要续约今晚的包场,故来一问。”
      丹客奇怪道:“银子交了两日的,你问的不该是明早吗?”他警觉起来,“还是说,你们说话不算数,偷偷涨价了?”
      美妇依旧轻声慢语道:“公子误会了,原是这样没错,可超出船上饮宴供应范围的少数美酒佳肴,需另付银钱,这在登船前便已告知。极品玉菱曲正在此列。”
      丹客莫名其妙:“我连名字都不知晓,如何会去点它,你莫不是弄错了。”
      美妇道:“是这位蓝衣公子,今晨天未亮时从柜中取走。”
      丹客刷得将目光射向裴寂清。
      裴寂清回忆一番:“白瓶子?”
      美妇道:“正是,这是‘千手’大师遗作汝窑白莲瓶,搭配闻灵山庄百年陈酿玉菱曲。已将二位公子预付的银钱抵了一部分,只需再付二百两即可。”
      丹客深呼吸,挤出一丝虚假的微笑:“你什么时候对酒感兴趣了?”
      裴寂清无辜道:“练完剑有些口渴,我见那瓶子挺好看就拿来了,原来这便是酒,难怪喝完有点晕乎乎。”
      丹客咬牙道:“我还得夸你眼光好了?”
      他手上一用力,不小心扳下桌子一角,发出一声闷响,美妇问询的目光望来,丹客忙堆起客套的笑容,将碎木藏进袖中,同时暗中揪了揪海东青的翅膀尖,海东青便忽地腾空而起,失控一般在屋中鸣叫乱窜,丹客趁美妇注意力被引开,迅速将茶巾盖在桌角,起身假意呼唤安抚海东青,海东青配合地忘情表演,发疯地更厉害了。
      丹客歉意但不容拒绝地将美妇请出了门,言到等抓住了这只畜生再来商谈结清欠款的事宜。
      虽然靠海东青装疯卖傻暂时缓住了,但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更何况现在又添一笔新账。
      丹客坐回原先的位置,掏出袖中碎木,呆呆地看着这块外黑内白,散发出浓郁香味的木头。
      裴寂清坐到丹客对面,他倾身观察了下断口,说道:“上端平滑齐整,下部略有凹凸和毛刺状裂痕,说明武者爆发力猛,但内力控制欠佳,精准度有待提高。不过这里头细如发丝的黑点是如何造成的......”
      丹客打断他,一脸似哭非哭:“道长,我知道你是纯阳宫这一代弟子中天赋绝佳的练武奇才,可都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了,你怎么还能如此淡定地研究我武功的不足啊。”
      裴寂清顿了顿,说道:“这木头很值钱?”
      丹客虚弱道:“蓬莱产的极品沉香白奇楠,一片万金。”
      这画舫不愧是舟中花魁,用料奢华,富贵匹极,事实上不仅一张小小的方桌是沉香,家具摆设几乎都是如此。沉香泥壁,文柏为梁,难怪满室馨香,不难想见夜晚游湖,暗香浮月,是何等风雅。
      裴寂清“哦”了声,不着痕迹地退远了些,慢吞吞道:“可这是你折断的。”显而易见,这是要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多谢你提醒我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丹客恶狠狠道:“可若不是你,我会生气到失了分寸吗?”
      所以谁也别想跑。
      海东青似乎觉察到了气氛的凝滞,它振翅一飞,很没义气地抛弃主人跑掉了。
      丹客没空追究它的行为,此刻他唯一能苦中作乐安慰自己的,就是原先还在烦恼是把谁当人质押在这,另一人去筹钱,现在不用纠结了。
      他身上只有不到五两的碎银,裴寂清更是两袖清风,全身的行头只一把木剑和一个青葫芦瓶,分文不值。
      想到裴寂清的木剑,丹客心里不免又是一番绞痛。
      丹客第一次遇到裴寂清是在洛阳城外的擂台赛上,此时裴寂清手执一柄刃如秋霜的精钢宝剑,寒光挥舞间,一个又一个对手倒在台上,他轻而易举夺得了擂主。
      再相见,他的武器已然是江湖侠客梦寐以求的绝世神兵“玉清玄明”,剑身上泛着淡淡蓝光,隐约有雷电盘踞其中。后来他们因缘际会成了朋友,结伴同行江湖,他追寻极致的剑道,寻求突破纯阳宫第五层心法“开神”的法门。
      他的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眉眼淡淡,神情淡淡,好像这世上除了练剑,再没有何事能引起他的兴趣。
      他每天不到卯时便起床练剑,无论风霜雨雪,未曾缺席一日。
      谁能想到,在一个极其平常的早晨,丹客正在一张简陋的木桌上扒拉着碗里几乎见不到米粒的薄粥,裴寂清淡然地走了进来。
      丹客随意抬头打了声招呼,然后他的筷子就掉到了地上。
      裴寂清背上的玉清玄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普通的铁剑。
      “你被打劫了吗?”丹客不敢置信道。
      不过观他衣服整洁,并无打斗痕迹,再说,他武功如此之高,在年轻一辈中已难逢敌手,谁这么想不开去劫他?若是那样,丹客会很佩服这位仁兄的勇气,并为他必然的遭遇默哀一番。
      裴寂清并没有回答丹客,他只是走到丹客身前,弯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筷子,观察一番,说道:“这不是昨天那双。”
      丹客一把夺过,随意擦了擦:“废话,这是我今早起来自己削的。”
      裴寂清道:“筷子可以是镶金嵌玉,也可以是红木竹骨,但无论怎么变,它都只是吃饭的工具。剑也是一样。我曾追寻天下至尊之剑,渴望它带我去到更高的巅峰,可那并非终极。若有一天,拿着普通剑的我也能击败手握神兵的高手,那便是更上一层楼。”
      于是,领悟了这番道理的他很随意的将神兵与村口打铁匠交换了一柄粗劣的铁剑。
      后来,他用一串糖葫芦从一个孩童手中换到了现在的木剑。
      也许正是裴寂清追求剑道的执着打动了丹客,他才会将这古怪无趣,与他性格完全相反的年轻剑客引为知己。
      可无论丹客如何欣赏裴寂清,他这个行为,实在太败家了。
      虽然丹客也奉行及时行乐,赚来的钱一定会很快花光,可对比裴寂清这视金钱如粪土的样子,还是甘拜下风。
      丹客想到就气,狠狠瞪了裴寂清一眼。
      若是他把玉清玄明留到现在,即使不够赔,好歹也能做个抵押物,不至于被困在这束手无策。
      怎么办?
      赖账会被闻灵山庄罚作奴仆干活抵债吗?这么多钱,他们此生还能出的来吗?
      若是逃了,会被官府通缉吗?
      他可不能被抓住,况且牢房那么窄小,让他困在一个小地方不能随意走动,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踌躇间,外面有人已经帮他们做了决定。
      美妇管事突然带着一群侍女闯进门,将两人团团围住。
      只见昨晚还莺声娇语的美人们此刻哪还有半点羞怯温柔,脸上遍布寒霜,手中长剑直指两人。
      管事拿着两个没系紧的包袱,一把摔在两人面前,里头的东西散落一地,除一些衣物只几件不值钱的零碎小玩儿意。管事冷笑一声:“没钱也敢来我闻灵山庄吃霸王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丹客惊怒:“你搜我们房间?”
      管事根本不搭理他,冷酷地一挥手,十个侍女一拥而上。
      丹客不得已拔出鸳鸯双剑应敌,与裴寂清背靠着背格挡密集的剑光,很快十二人便战成一团,金属敲击的嗡鸣中,不时传来丹客的喊声。
      “众位好姐姐,有事好商量,动刀动剑多伤和气!”
      “哎哎,别打脸!”
      丹客本自理亏,又见对方皆是女子,是以不曾出杀招,只以抵御为主,指望对方久攻不下能知难而退,休战后平心静气地商谈事宜,可对方却完全没有和解的意思,见两人并不还击,更是招招狠厉,步步紧逼,浓烈的杀气顿时充斥着狭小的房间。
      丹客悚然一凛,裴寂清也感觉到了,他催动真气,刹时将内力灌注于木剑,一层淡蓝的光晕薄薄地覆盖剑身,他大开大合地挥出一剑,一股骇然的劲气似闪电般劈向前方的五个侍女,空气微微扭曲,将躲闪不及的五人齐齐震退数步,其中一人手腕震颤,长剑脱手落地。
      管事本是站在门口,像用看死人一样的森然目光静待他们成为尸体,此时见手下落于下风,眉头一皱,从袖中掏出一支样式古怪的梭型碧绿骨笛,放在唇边轻轻吹动。
      在管事吹奏骨笛的一瞬间,十个侍女训练有素地停下攻击,退离战场,分散在门窗周围,堵住两人退路。
      房间中央顿时空荡起来,丹客与裴寂清却更加警觉地戒备着,将手中的剑捏得死紧,此刻,只有武器能稍慰人心。
      耳边没有乐曲的音调,四周却分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一丝莫名的不安爬上丹客心头,直觉告诉他,这是比刚才的侍女厉害百倍的东西。
      一滴黑油悄悄从墙中渗出,很快,横梁、案几、屏风,甚至连灯烛里也漫了出来,越聚越多,在地上摊成大大小小的黑色水团。
      而后黑油抽条成一根根细长的黑影,像有生命般翘起前端,毒蛇一般昂着头颅。
      那数十条黑蛇就如鬼影般直射两人,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交错的残影,织成一张吃人的黑色大网。
      丹客身形微动,偏头躲过正对左胸袭来的一条黑影,左手斜刺穿出,扎穿一条头颅,右手剑尖一挑,刺中右侧一条七寸,狠狠甩飞到墙上,那黑影便如一滩烂泥般缓缓滑落。裴寂清手中木剑如臂指使,瞬息之间,已斩落迎头扑来的数条黑影,剑光一闪,纷纷被从头至尾劈成两半掉落。
      无论是何东西,只要它有生命,被击中了要害总是不能活的。
      然而这东西却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剑入黑影,如入糖稀,丝毫没有阻力,似乎这诡异的黑影不存在血肉筋骨一般,丹客甚至有种剑光挥舞之处,黑影主动撕裂避开的感觉。
      剑上一滴血也无,黑影被扎穿的孔洞转瞬愈合,而那被劈成两半的竟似断成两截的蚯蚓般,化为两条更细小的黑影,冰冷而不怀好意地紧盯猎物。
      暮色渐沉,天空转为淤青般的深紫色,一阵江风吹来,往常凉爽的和风在此刻犹如凛冽冬风,吹得丹客汗毛直立,如坠冰窟。
      “这是什么东西!”丹客无比骇然。
      未知带来恐惧。
      丹客额角微微渗出冷汗,裴寂清觉察到他不均匀的呼吸,左手手背轻轻触碰了下他垂落的右手:“别怕,我在。”
      这道清冷的声音在此刻寂静的氛围里显得格外突出,如一道清泉刹那涤荡,丹客顿时灵台清明,心神奇异的安定下来。
      管家嘴角划过冷笑:“好一出感天动地的友情,可惜都得死。”
      话落,新一轮的攻击开始。
      普通招式根本奈何不得,只能阻止它的獠牙近身,却无法斩杀。
      裴寂清瞬息改变策略,体内真气飞速运转,左手迅速交叠右手之上,将环流的真气引于木剑,而后蓄力一击,使出一招“八荒归元”,剑光触到黑影的一瞬轰然炸裂,耀目的白光中血雾弥漫。
      成了!
      丹客见此一喜,也将内力凝于一点,剑舞长空,以气破虚!刹时一股猛烈的剑气如雷霆般震怒地咆哮着袭去。
      管事反应极快,她按在骨笛音孔上的手指轻动,微微变调,只见丹客使出的“剑破虚空”击中黑影头部的前一秒,黑影上半部竟倏然分解,化为成百上千的黑色小点悬浮于空中。
      在丹客愣神的刹那,又飞速凝结成一团,迅捷反咬,被裴寂清反手一剑击退。
      “是某种虫子。”裴寂清已然看清它的真面目。
      这细小的黑虫或聚或散,变化自如,极难对付,再打下去只会把自己拖得筋疲力尽,待内力耗完,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十个侍女必会一拥而上,到时就真的山穷水尽,插翅难飞了。
      丹客也明白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只是这黑虫纠缠不休,又数量极多,一个不慎就会着了道,他可不想亲身尝试来得知被咬的后果。
      “待会儿我设法将这些黑虫拖住三秒,你趁此去袭击管事,不需击杀,只需打断她一息的吹奏,在黑虫脱离控制的那半秒,我会击穿地板,我们一起跳河。”裴寂清传音入密道。
      丹客道了声“好”。
      裴寂清催动全身真气,脚下踩着九宫八卦的步伐,引空中星辰之力,悍然布下囚龙气场,三把光剑在以裴寂清为中心的八尺距离旋转,光剑范围内的黑虫似被罩在透明的玻璃罩中,无论怎么撞击都无法越出一步。他随即使出“坐忘无我”,一个淡蓝屏障包裹全身,被激怒的黑虫择人而噬,均被一一化解。
      丹客借着裴寂清引动的庞大能量顺势弹出,如一支离弦利箭射向守在窗边的一个侍女,侍女举剑抵挡,他却虚晃一招,脚尖在宽阔的剑身上一点,以更快的速度转身跃起,从空中飞向门口管事的后背。
      管事身前站着的四个侍女迅速变换阵型,将管事牢牢护在中间,丹客的内力流贯全身,顿时整个人身轻如燕,他使了一招“水榭花盈”,身形如蜻蜓点水般辗转腾挪,侍女只觉眼前似有粉色花瓣飘落,眨眼间已不见丹客身形。
      侍女一惊,急忙回护却已来不及,丹客瞅准了管事的空门,手腕轻轻一送,百川会聚,千锋一线,一招“江海凝光”击中管事肩头,带的管事一个趔趄,樱唇离开了骨笛。
      黑虫没了指引,顷刻散乱成一团,裴寂清趁此施展“人剑合一”,无数把小剑纷纷坠落,势无不破,将气场引爆,地板被掀翻的气浪吹得功力稍嫩的几个侍女退后几步,丹客趁乱翻身一滚,从炸破的大洞中一跃而下,裴寂清随即也跟着跳下,去势中不忘抬头挥出一剑,拖缓侍女的追击。
      两人落在一层甲板上,甫一站稳便破窗跳入河中。
      管事脸上是山雨欲来的怒容,她厉声喝道:“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夫人看中的,就是下了地狱也要拖回来!”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