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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一、
      还淳县东南一隅有条流波街,街上住着一户林姓人家。
      说来这林家原也是名门望族,祖上曾出过几任京官,宅邸林立,很是风光过一阵,可惜传到林太祖那代便逐渐没落,到得祖父林朝源当家时,只余一间两进旧宅,箱笼橱柜,无一新颜。迫于生计,祖父林朝源长年辗转在外,做些小本买卖以养家糊口。因林父英年早逝,不得不将那时尚年幼的孙子林庭裁托于族中叔伯代为照顾,林庭裁就这样吃着百家饭,读着百家书长大。
      林庭裁自小喜好书墨,素有神童之名,青年时踌躇满志,欲考科举效力于朝廷,可惜想成为天子门生如鱼跃龙门,万中取一,加之家境贫寒,心性板直而不愿攀附权贵,终郁郁而回。
      林庭裁靠代写书信,做教书先生,贩卖自己所写通俗话本维持家计,后幸得一书友慷慨资助,林庭裁得以开办一家书肆。
      距离林家老宅不远坐落着大唐三大风雅之地之一的长歌门,门内建有微山书院,诗仙李白长居于此,因此,此地聚集了大量慕名而来的文人墨客。
      林庭裁借此优势,将旧宅临街前楼改为门店,一楼正上方的匾额写着“萃雅楼”三个大字,屋中环列几个书架,西北角置一张长柜台,墙上挂着两幅画和一副对联,布置得颇为古朴清幽。小小书肆经林氏夫妇细心经营,渐渐有了起色。
      夫妻俩恩爱有加,即使膝下无子,林庭裁也拒不纳妾,到了中年,终于传来喜讯,林夫人有孕了。奈何天妒红颜,林夫人于一个雨夜难产,拼死产下女婴便撒手人寰。林庭裁强忍悲痛,勉力整理后事,殡殓之外,做足了七七四十九日功德超度,以慰亡妻。
      林庭裁终日沉湎哀思之中,无心打理书肆,生意一落千丈。一日,襁褓中的婴儿似有所感,忽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喊声,将神思恍惚的林庭裁惊醒,他踉跄跑到屋中,看到床上的小小身影,一下子跪倒在榻边,环抱着婴儿痛哭流涕了一夜,第二日便打起了精神,恢复了往日的清明。
      因女娃诞生于夏日,也为纪念亡妻,林庭裁为其取名雨莲。
      林雨莲自小聪慧,在她五岁时,林庭裁欲请一先生教她读书习字,开蒙识礼。
      恰此时庐州司马谭瑞致仕回乡,不久便觉清闲寂寥,闻得林家欲聘西席,遂谋得一职。
      须臾十年光阴过去,小女娃长成了窈窕少女,林家也从落魄的窘境中脱出,成了新晋富户。一年前,林老爷更是购得相邻的两座宅子,将其围墙拆除,改建成一方园林。
      此时正是炎夏六月,灼热渗入空气,大肆蔓延,谭瑞站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榉树下,左手拎着一个青花布包裹的盒子,右手轻抚细密整齐的白胡子,望向小桥对岸“双荷映日阁”中端坐书写的清丽少女。
      这阁的名字乃林雨莲所取,概因屋前的水池中栽种了一片莲花,其中有一株并蒂莲开得格外红艳,因而得名。
      一阵清风袭来,田田荷叶波浪般翻卷,翻乱了他的思绪,他不由忆起一幕幕的往事。
      初时他对这唯一的女学生是又爱又恨。
      这女娃自小体弱多病,大抵是从娘胎里带出的顽疾,身体时好时坏。
      病时神情怏怏,浑身冰凉,身上穿着比常人多一倍的衣物,寡言懒语,只是静静地听讲看书,习字作文。或许是受了临近江湖门派长歌门“携琴仗剑走天涯”的熏陶,她看起来不过一柔弱稚儿,所作文章却潇洒飘逸,极具侠气。
      谭瑞每每见到她苍白的倦容都颇为不忍,可一旦她精神了,又似个泥猴般调皮。
      她屁股底下就像埋了个火炉,左扭右拐就是不肯安分地老实待在座位上,专爱古灵精怪的捉弄他,折煞他一把老骨头。
      他记得有日午后,他贪嘴多饮了一杯,这小丫头便趁他熟睡,将他宝贝的胡子编成了一根辫子,可叹小丫头学艺不精,原本顺直光亮如银条的长须成了只歪七扭八的胖头虫,直把醒来的他气得寻出了戒尺,把桌子拍得啪啪响,罚她站着听了一下午。
      日暮黄昏,一日课毕,他问小丫头:“知错否?”
      小丫头答:“学生知错,学生应当尊师重教,不可以随便玩先生的胡子。”
      他点点头,正要揭过这一茬,小丫头又道:“还要尊老爱幼,所以我以后都不吃虾了。”
      他听得一愣,这两者之间有何关联?
      小丫头抬头用黑亮的眸子瞅了他一眼,看得他都以为是自己问了个常识性的蠢问题。
      “先生有胡子,虾也有两根长胡须;先生每次走路都会略微弓着背,虾也时常弯着腰在水里游;先生是本县耆老,所以虾应该也是千岛湖中的老爷爷吧。”
      他顿时哭笑不得,手指轻点了下小丫头的额头:“你这伶牙俐齿的小泼皮哟!”
      往后几年,林家生意屡遭波折,不幸的是,族中亲戚也多逢天灾人祸,林老爷无处求援,几乎陷入绝境。他于心不忍,拿出自己为官多年攒下的所有微薄积蓄,却依然是杯水车薪。那年雨莲八岁,许是目睹了家中最艰难时刻的困境,她飞扬跳脱的性格沉稳了起来。说也奇怪,自那之后,林家的生意便蒸蒸日上。
      他与这女娃共有八载师徒情谊,两年前,家中亲人担心他的身体,加之这女娃聪慧异常,他自觉再无甚可教,遂请辞离去,只因着这段缘分,两家时常会有走动。
      林雨莲对完了昨日的账单,抬起头来,正好与树下站着的谭瑞视线对上,惊喜地漾开一个微笑,忙推开门,快步走向昔日的恩师。
      “先生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可是等久了?”她转头轻责身边的大丫鬟,“怎么不早提醒我?”
      谭瑞笑呵呵地摆了摆手:“别怪瑶琴了,是我不让她说的。我这身子骨硬朗着呢,还没到站一会儿就散架的地步。”他说着将手中的盒子递给一边的大丫鬟瑶琴,“这是你师母做的水晶芙蓉糕,这不,刚做好,她就硬催着我送来给你尝尝。”
      瑶琴一向是个活泼的,她接过食盒,俏皮地眨了眨眼:“可真是谭老夫人的意思?我看未必,这事实呀八成得反过来,是谭老先生催着谭老夫人做糕点,好有个借口忙不迭地跑来这吧。至于这勾魂的药引嘛,自然是我们小姐三年前埋下的那批‘抛春红云露’了。”
      “哎呀,哎呀,刚才可是谁为你说话的?小没良心的。”谭瑞不自在地捋了两把胡须,假意轻咳一声。
      林雨莲轻笑道:“行了,就你多嘴,既如此还不快去准备?”
      瑶琴笑嘻嘻地应答:“放心吧小姐,早就备齐了。一坛新开封的酒,一碟花生,躺椅上铺了新的软垫,‘听松轩’也重新打扫了一遍。”
      林雨莲满意地点了点头,瑶琴托着手中还未解开的食盒,正要引谭瑞离去,林雨莲忽的瞥见那系法有些奇怪,青花布绳结两端又各自在底部打了两个小结,她顿了一瞬,开口道:“等等,你去东厨取两个酒杯来,‘抛春红云露\'倒满就撤下去。”
      瑶琴还未及反应,谭瑞已连声哀叹:“莲丫头,你何时变得如此小气了?”
      林雨莲含笑道:“先生,非是我不愿,实是师母有令,学生不敢不从。”
      见两人都是一副不解模样,她上前将细小绳结松开一点,因年老而视线昏花的谭瑞这时终于察觉到了自己妻子的小动作,不由长叹一声,委顿下来,躲这来酣畅痛饮,一慰馋虫的念头算是破灭喽。
      瑶琴这才明白,心直口快道:“谭老夫人也是担心您的身体,关心您嘛,谭老先生真是好福气,古来夫妻恩爱者少,能共白头者亦少,谭老先生一下子将两样都占全了,又有小姐这样体贴孝敬的学生,这接下来的日子可是神仙一般的生活了。”
      谭瑞听得开怀大笑,那点小小的郁结一扫而空,“这次倒是个嘴甜的乖娃娃喽。”
      待得瑶琴安排好谭瑞的一应事宜归来,林雨莲已经将新版信笺的图案初稿绘完。
      她放下笔,静待墨迹干透,随后将画稿放入箱中锁好,对整理书案的瑶琴道:“你这次考虑事情周全许多,看来往后宅中事物可放心交托于你了。”
      “都是小姐教的好,和小姐一比,我还差得远呢。”瑶琴答道。
      她这话半句恭维都没有,她是真心佩服小姐。
      她服侍小姐不到七年,却见证了林家发迹的全过程,可以说,林家书肆“萃雅楼”能有今日成就,一半要归功于在背后出谋划策的小姐。
      小姐听说文人聚集的长歌门建在岛屿上,周边水域甚广,于是想出了个“船舫租书”的流动书肆。顾客越来越多,小姐便将原先门店二楼的仓储改为招待贵客的雅间。为了增加信笺的美观,小姐设计了一种多次套版、分层设色的方法,可将精美的图案印在信笺上,文人们在纸上书写,字画交融,别有一番意趣。
      小姐虽因身体孱弱甚少出门,她设计的信笺却是踏遍了大唐的河山。
      瑶琴正想着,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长啸,接着窗沿上停了一只浑身雪白的海东青,它昂着头,眼神锐利如刀。
      瑶琴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无论多少次,她都无法习惯和这凶禽共处一室。
      林雨莲有些激动地站起来,快速绕过桌子来到窗前,就见前一秒还泛着凶狠的海东青,立刻在她手中乖成了一只温顺的兔子,将头一偏,在她手心蹭了蹭,撒起娇来。林雨莲照例抚过它全身三遍,才小心地解下它右爪上绑缚的信笺,急急摊开阅读。
      看完了薄薄的两页内容,她才轻轻松了口气,脸上全是喜悦。她慢慢走回座位,再次从头至尾字字细读,全然沉浸其中,忘记周遭事物了。
      瑶琴不待吩咐,已静静退出房门,帮海东青准备吃食去了,走到长廊拐角,差点与迎面一人撞上,所幸那人身手敏捷,迅速掠后半步错开身形。
      瑶琴站定一看,是老爷身边的长随风雷。
      风雷原是伙房劈柴的粗使,这几年跟着柳公子学了些拳脚功夫,人又沉稳,被小姐调去老爷身边,负责宅外生意。
      此时风雷在这,岂不是意味着......?
      瑶琴立马转身,雀跃着往回跑,口中大喊:“小姐,老爷回来了!”
      林老爷换了身常服,腰板挺直地坐在梨花木椅上,林雨莲接过丫鬟托盘里的茶盏,揭开茶盖,放在林老爷桌前,咬唇轻问:“爹,这次提前两天回来,难道是顺利和文津坊刻谈妥了下一年的合作?”
      林老爷方正的国字脸上是一贯的严肃表情:“哼,马马虎虎。”他端起面前的茶润喉。
      如剑一般笔直侍立在侧的风雷突然开口:“前日柳公子将李坊主不慎落井的儿子救出,李坊主改了主意并主动让了一成利。”
      “咳咳。”林老爷一口茶呛住,瞪了拆自己台的耿直长随一眼,随即嘀咕道,“哼,傻小子运气倒是不错。”
      林雨莲眼中溢满喜悦,一抹娇羞悄悄爬上脸颊,她微微侧身,眼神偷偷瞄向大门外,林老爷不满地哼了声:“你爹我坐这呢,你往哪看,再看外面也什么都没有。”
      林雨莲转回身:“爹,你说好的,只要柳郎通过你三个考验,你就答应我们的婚事。你从小教我生意人最讲诚信,难道要自己出尔反尔吗?你也知我此生非君不嫁,如若不成,我也只好私奔了。”
      “哎呀呀,你一个黄花闺女,大家闺秀,怎么张口闭口‘嫁娶’、‘私奔’的,这,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林老爷吹胡子瞪眼,“他一个后生小子,我多考验一下怎么了,又不会少他一块肉。”
      林雨莲道:“可你提的要求也太强人所难了。你嫌他是个‘狼孩’出身,识不得几个字,便设下第一关,要他三个月内学会别人三年读的书。”
      “那都是开蒙的书,他都弱冠了,自然不能按小孩子的程度算。”林老爷坐得笔直,直视前方,右手食指却不自觉轻敲右腿。
      林雨莲将一切尽收眼底,假作不知,继续道:“第二次,你将他骗到群芳楼,假作身体不适离场。”她幽幽地看了林老爷一眼,“我没见过这世上有哪家父亲会主动带准女婿逛青楼喝花酒的。”
      饶是林老爷在商场摸爬滚打几十年,这会儿也有点尴尬了,他只好祭出自己倒打一耙的拿手绝活:“他要是捱不过,那是他本性的问题,这与他何时、何地与何人一起无关,现在看清,总比以后后悔好。”
      “那此次与文津坊刻商谈的事呢?柳郎是个江湖人,以前从未接触过生意,你一来就让他去谈这样一笔大生意,况且李坊主与我们信笺纸张的供货商韩老板有嫌隙,连带着对我们‘萃雅楼’也无甚好感,这难上加难,即使是我亲自去也未必能谈妥。爹,你老实说吧,这次去临汀,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打算和文津坊刻合作?”
      林老爷大吃一惊,随即无奈地摇摇头:“果然何事都瞒不过我儿的眼睛。不错,我早就看好了两家,虽然规模和质量都比不上文津坊刻,也算是上乘了。”
      林雨莲起身走到父亲身边,揉捏父亲肩膀:“所以这三件事他都圆满完成了,这样好的女婿,爹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哼。”提起那个抢自己女儿的男人,林老爷总是喜欢用这个字开头,享受了一会儿女儿的贴心,他才道:“瑶琴,你去让厨房晚上多添两个菜。”
      “爹,你同意了!”林雨莲惊喜地喊出声。
      一动不动形似木头的风雷又突然开口:“老爷在分别时就吩咐过柳公子赴晚宴。”
      风雷再次收获林老爷的一记怒瞪:“那傻小子在外面跑这么久,浑身脏兮兮,不洗干净就想进我林家的门?”
      林雨莲脸带微笑,眼眶微润,她像孩童时一样,趴伏于林老爷的膝头,缓缓道:“爹,其实我知道你是为我好,那些不是刻意的刁难。他幼时被狼群养大,后被霸刀山庄收养,武功高强却不通文墨,而我生于书香,长于诗书却体弱难行,你是担心我们若连一样共同的爱好也无,难免有一天会相顾无言,所以你逼着他读书。北方那么遥远,嫁过去之后,身边没有宗族亲人,我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他,若是他变心了,爱上了别的女子怎么办?前有爹爹矢志不渝,后有先生与师母白头偕老,我可是被养叼了,只容得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爹爹的法子虽然粗俗,却也有道理。他在江湖混惯了,行事难免带些张狂,刻坊的事,爹爹原是想搓一搓他的锐气,磨一磨他的性子,也是在告诉他,一条道走不通并不一定非得走到底,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退一步,拐个弯,总有解决的法子。”
      林雨莲说着已是哽咽:“爹爹,女儿舍不得离开你。”她一把抱住父亲的腰,扑簌簌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珍珠似的落下。她平时的神情总是淡淡的,也只有在家人面前才会流露出这样浓烈的情绪。
      林老爷刻板的面上也滑过几滴老泪,他抬头强忍泪意,宽慰地抚着女儿头顶,一时两人静默无言。
      少顷,林雨莲擦干了泪,对父亲说道:“爹,女儿的婚事简略操办即可,不要宴请其他人,只在正堂摆一桌酒席,拜过你和娘亲就足够了。”
      谁家女儿不希望风光大嫁,十里红妆,万里锦绣,更何况林家如今今非昔比,并非出不起这嫁妆,只是林雨莲那双坚定而溢满温柔的眸子望过来时,林老爷就明白了。
      他浑身一颤,再次红了眼眶:“女儿啊,太委屈你了。都是爹太无能,当初若是能......也不至于让你们如今......”
      叶雨莲绽开一个充满怀念的笑容:“我不委屈,反而是他......不过,我想他终究是能理解的。爹,我想将婚期定在年后,我们一家人团团圆圆地过个年。”
      “好,好,好。”林老爷本以为他的眼泪在妻子去世时就已流尽,原来还有些埋藏在等待里。
      他掩袖拭去眼角泪痕,第一次用有些释然的语气说道:“你那个江湖朋友,今日可有来信?”
      “准时到了,他很好。”叶雨莲取出袖中妥帖折好的信笺,慢慢为父亲诵读起来。
      今日喜事一桩接着一桩,素来性子淡然的叶雨莲也失了定性。她写完三张信笺,将其原样绑在海东青脚上,望着白色大鸟越飞越高,消失在天际,心中的甜蜜依然未曾消退半分,搅扰的她无心处理正事,索性在午后去到“萃雅楼”二楼雅座看些话本消遣。
      看了没一会儿,屋外不远处忽地传来整齐划一的喊声,叶雨莲一时好奇,便推开半扇木窗往外看去,远远只见长歌门微山书院门口升起冉冉白烟,一众青袍广袖的书生正齐齐行拜礼,原来是新一届的“辩诗会”开始了。
      恰在此时,县令罗光远带着主簿汪闵正急急赶往长歌门,罗光远赶得太急,不慎被路边一颗小石子绊倒,摔了个仰天倒,汪闵急忙伸手去扶。
      罗光远哀哀叫唤,欲起身时目光不经意看到斜对面露出半张绝色面容,他看得呆了,按在汪闵胳膊上的左手不自觉握紧,指甲抠进肉里,直把汪闵疼得龇牙咧嘴。
      汪闵急欲将罗光远扶起,好解救自己苦命的右手,嘴里忙不迭地劝慰:“罗大人,咱们还是赶紧起来去赶船吧,再晚点拜礼就结束了,等那些名士官绅进了书院,咱们可就见不着了。大人您不是还盼着让他们在您的政绩上添一笔吗?”
      “不用了。”罗光远恍惚地低声喃喃,“萃雅楼,林家千金......”
      他眼中蓦地燃起一股灼热,而后这灼热的光愈来愈盛,好像要将他吞噬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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