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宫门春华梦》借月续酒

7、心路

　　白青青握住她的手，道：“你身上好冷啊。”

　　颜言咬唇，一言未发。

　　就在白青青抓住她的那一刹那，她整个人体内的血液都仿佛沸腾了起来，每一滴都在诉说着激动与道不清的喜悦，身上却瞬间失了力气，格外柔软。

　　她犹豫一下，侧头去看白青青，正好在黑暗中对上一双明亮的眸子，眼波流转，温柔沉静得仿佛一汪水。

　　白青青问她：“你脸怎么这么红？”

　　颜言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疑惑道：“红吗？”

　　“特别红啊。”白青青倾身过去，另一手顺势落在她额头上，又摸摸自己的。

　　“不过好像热一点了，是身上暖和起来了吧。”

　　颜言低低“嗯”了一声。

　　屋内一盏灯都没点，半点光亮都看不到，白青青探头向外面看了看，心知这个时候叫人再过来添碳火也不大好，就问颜言：“特别冷的话往我身上靠一下吧，两个人抱在一起就不冷了。”

　　其实兰青院很暖和，颜言发冷也不是被冻的，但不一会儿，她仍是默默蹭了过来，伸出手抱住白青青。

　　白青青的身体很柔软，离得近了，更能闻清楚她身上那种温馨清甜的香气，像是寒冬腊月里插在暖阁花瓶的一束腊梅，又像是在某个无名夜晚悄然绽放芬芳满院的兰花。

　　但更像是白青青。

　　说一种香气像一个人可能很奇怪，但颜言就是有这种感觉，这种香气就像是白青青这个人一样，温柔而克制，庄重又活泼，你看到她，心情就会变好，在她身边，就会不自觉放下所有警惕，去拉住她的手，对她笑。

　　颜言虚虚环着白青青，她不敢抱实了，她怕压着白青青，更怕对方一把推开她，只能维持着这样一个不太舒服的姿势。

　　然后她听见耳边传来一声轻叹，白青青转过身，同样抱住她。

　　不同的是，白青青抱得很实，甚至微微用力把颜言往自己这边拽了一点，动作又很温柔。

　　颜言轻轻哼了一声，跟只猫一样，身子团成一团，窝到了白青青怀里，闻着白青青身上的香味，很快就睡过去了。她在白青青身边一向是很容易放松，也很容易睡着的。

　　但她睡着了另一个人可没有睡着，白青青搂着她，一手轻轻拨开挡在她脸上的发丝，极好的视力让她在黑暗中也能分明的看清楚这张漂亮的脸。

　　一张她特别喜欢的脸。

　　或许不是喜欢这样的长相，而是喜欢这个人，爱屋及乌，觉得她就哪都好了，更何况颜言本身就生得美貌。

　　她没喜欢过什么人，年少在闺中时严守礼教，足不出户，没什么才子佳人的风流事，及笄后嫁给司宸卿，双方更是相敬如冰，司宸卿不喜欢她这样的女子，多一分的眼神和了解都不肯施舍给她，白青青也淡然处之，她是京门闺女，世家嫡女，怎会去讨好一个男子？

　　哪怕是自己的丈夫，那也绝不可能。

　　不是没幻想过婚姻生活，不是对司宸卿没有任何期待，只是他既然不想了解她喜爱她，那白青青也不会上前去自取其辱。她其实真不是什么很聪明的人，能做好的事只有一点点，往日父兄说的朝堂大事，妹妹们都很容易就能想明白，她却不懂，也不感兴趣，好在，她能做好的这一点点小事里，就包含了自尊自爱。

　　更何况她代表丞相府嫁进来，怎么也不能给家里丢脸。

　　而现在，她怎么也没想到，平生第一次动心竟然是对一个女人。

　　一个与自己性别相同的……女人。

　　这其实有点冲击白青青的三观，她一开始怎么也想不清自己怎么会喜欢颜言，喜欢自己丈夫准备送进宫里稳固地位的工具，可偏偏，她就是喜欢了。

　　或许是喜欢她谈天说地时的开朗明丽，或许是喜欢她聪慧敏达的性格，可喜欢就是喜欢了。颜言是她遇到的第一个，愿意好好听她说话，原意去了解她的人，而不是和其他人一样，看她如同看一个漂亮而无用的花瓶，欣赏过后也不放在心上。

　　因此那些人没有一个能看出来这个花瓶质地有多么精良，花纹有多么玄妙，插着的花有多么芬芳。

　　她就如同明珠在夜中发光，自是珍贵，然身后是万千灯火。

　　唯有颜言愿意捧起这颗珠子，仔细的去看上一看。

　　因而在最初的震惊过去后，白青青很轻松的就接受了“她喜欢颜言”这一点。毕竟她从来都是看似温顺柔弱在内心却坚强到不可思议。

　　外柔内刚，不外如是。

　　可惜她喜欢的人叫颜言，自己丈夫的身边的人，而她即使再喜欢她，也无力去改变她的命运。

　　再者，或许颜言真的很喜欢司宸卿，愿意为他付出一切也说不准，感情的事最说不清，就连白青青自己也没搞得太明白。

　　她搂紧了颜言，缓缓闭上眼。

　　颜言第二日起来时天边刚刚露出鱼肚白，她动了动身子，感觉腰间被什么禁锢着，低头看了一眼，这才想起昨天的事。

　　她昨晚与白青青同床共枕，一整夜。

　　颜言小心翼翼的翻了个身，与白青青面对面躺着，目光从额头开始，一寸寸描摹下去。

　　白青青不是绝世的美人，甚至和颜言自己比起来都差了一截，她长得很“标准”，好看归好看，却毫无个人特色。

　　可现在这么仔细端详着她的眉眼时，却觉得这个人好看极了。

　　颜言一笑，心中莫名的甜蜜，柔柔软软的，和要化开一样。她想死死抱住白青青，和她说两句话。

　　可说什么呢？

　　颜言伸手在白青青即使在睡梦中也微微上翘的唇角点了一下。

　　我好喜欢你啊，比喜欢司宸卿还要喜欢。

　　你长得可真漂亮，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

　　与我而言，你就是我十七年来最好最好的朋友，很好的那种。

　　突然，眼前人近在咫尺的眼睫颤动两下，睁开了眼。

　　白青青显然有点睡糊涂了，醒来见到有人也没什么特殊反应，只迷迷糊糊的把人往过一搂——

　　“再睡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