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宫门春华梦》借月续酒

6、共寝

　　颜言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

　　她撑着身子抬头看了看，发现是在自己的小屋里，正对着床摆着一套桌凳，上面是精致的茶具，司宸卿正坐在凳子上，心不在焉的把玩着一个小杯子，神色莫名。

　　许是颜言起身的动作惊动了他，他转头看了一眼，见颜言醒了立刻过去扶起她，让她舒服的靠在床上。

　　“我怎么回来了？”颜言问。

　　她记得她是和白青青一起在厨房来着。

　　司宸卿道：“我回来看你不在，就出去找你了。”

　　颜言点点头，没说什么。

　　晚些时候，司宸卿一如既往地睡在她身边，颜言却睡不着，她刚睡了一下午，一点也不困。

　　亥时二刻，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有人影裹了一件大斗篷，偷偷溜了出去。

　　颜言要去见白青青，可能是因为一觉醒来就不见她的缘故，她总感觉心里不安。

　　她以前听白青青和扶茹说话，记得她就寝都是很晚的，这个时候大概还没睡。

　　夜里的兰青院更加安静，这儿是白青青一手布置的，白天只觉雅致，到了夜里便幽静得有些吓人。

　　尤其是在秋末时分，满地的落叶和杂乱的枯枝，并没有什么美感。

　　颜言一路穿过几条小道，透过门隐隐看见屋里的灯还亮着，悄悄向守门的婢女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放轻脚步进去了。

　　她本是想推门进去的，路过一扇窗子时却听见了白青青和扶茹的说话声。

　　扶茹道：“王爷今天和您发那么大火，实在不应该。”

　　白青青没说话。

　　“是她自己过来的，又不是您拽着她来的，气都撒您身上算怎么回事？”

　　依旧没有回应。

　　“她也是，一天天往这儿跑什么……恕奴婢直言，您与她本就身份有别，和她走近了对您也不太好。”

　　“而且她那样，王爷应该是要叫她入宫的，以后她攀上高枝了，说不定见面都不认您了。”

　　颜言愣在外面。

　　事情到这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因为她来找了白青青，导致对方被司宸卿迁怒了。

　　入府以来，司宸卿对颜言和白青青的交往就表现出了极大的阻拦意愿。但说实话，颜言并没有太过在意，一来她只当司宸卿不喜欢自己的王妃和一个歌姬牵扯不清，二来就算出了事，也是她的问题，最差不过被赶出去。

　　最重要的是，她自从和白青青第一次见面后，就对她有极大的相处意向，见不到就总是想，一见她就心情特别好，对方总是莫名其妙的吸引着她靠近，以至于让她根本不顾谁才是自己的衣食父母。

　　可她从没想过会因为这件事影响到白青青，毕竟她可是司宸卿明媒正娶的妻子，当朝丞相之女，怎么看就算司宸卿生气了，火也应该冲她来。然而，事实是他宁可打压自己的妻子，也不愿意斥责颜言一句。

　　得出这个结论，颜言有些茫然。

　　按理说她应该是高兴的，王爷看重自己，女人间争风吃醋再正常不过，可这个时候，她心中只有愤怒和不值，每一分都是为了白青青，因她受到了不公的对待。

　　同时又是愧疚。

　　她哪有立场这样说呢？白青青有今日，她功不可没。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白青青说话了：“她不一定会入宫，现在王爷很宠她，说不定会改变主意。”

　　“至于翻脸不认人……我觉得阿言并不是那样的人。”

　　白青青声音柔和，却十分坚定。

　　颜言抬头，颇有些茫然的望着窗子。

　　在外面是看不清里面的人的，从这里只能看到一个剪影——女子半靠在塌上，手上握着一卷书，随意的放在一旁，她大约是把头发散下来了，长发顺着衣服勾出柔软的弧度，头微垂，很是温婉。

　　白青青真的是她平生所见中最善良最温婉的一个人了。

　　她这么想着，绕过窗子，去敲了敲门。

　　里面很快就有动静了，是扶茹来开的门，她见到颜言很是震惊，问：“颜娘子怎么过来了？”

　　在外人面前，扶茹始终是一个大方有礼的人，做到了一个奴婢该尽到的所有职责，她只有在白青青面前才会发表议论和不满，因为在外面说很容易传出去，给自己的主子带来麻烦。

　　就如她现在因此事对颜言颇有微词，但也以礼相待。

　　白青青原本刚沐浴完靠在塌上等头发干，听到“颜娘子”三个字也坐不住了，原本这个时候就算司宸卿来也叫不起她的。

　　她随手将湿漉漉的头发拢在脑后，匆匆走过去，握住颜言冰凉的手：“大晚上怎么过来了？多冷啊，着了凉怎么办？”

　　她在室内穿的少，迎着扑面的冷风，嘴上说着别人，自己先打了个哆嗦。

　　颜言忙进屋，拉着白青青往里屋走，诚实道：“我一醒来看不到你，有点心慌，就过来了。”

　　身后扶茹一听这话身上一阵酸，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为二人上了热茶，福了一礼，转身退下了。

　　白青青听了倒是很开心，笑眯眯道：“那也不要这么晚啊，大冷天的。”

　　却是一点责怪的意味都没有了。

　　两个人脱了鞋，窝在床上。

　　白青青道：“先在我这儿睡吧，明天我去和王爷说。”

　　她的语气很自然，就像这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一样，可就是这副轻描淡写的模样，让颜言想到了白天的事。

　　她往前一扑，到了白青青怀里：“他肯定又要生气了，烦死了。我去说。”

　　白青青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到了就寝的时候，白青青亲自为她拆下钗环，吹熄了蜡烛，并肩躺在床上。

　　黑暗总是会无限扩大人的感官，就像现在，颜言躺在床上，明确的知道自己和白青青之间隔了一段距离，两人都有意识的不去靠近对方。

　　颜言心里紧绷着一根弦。

　　她从小颠沛流离，没有亲密的玩伴，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起码她知道，两个关系很好的朋友睡在一起不应该是这样的。

　　颜言当初在花楼时，照顾她的婢女也有一个很好的朋友，那是一个活泼有趣的姑娘，两个人晚上睡一间房时，经常熄灯了还能听见欢声笑语。可她们——

　　白青青就不用说了，大家闺秀的睡姿也是端庄优雅的，双手交叠置于小腹之上，头发规规矩矩的压在身下，嘴唇微微弯起，恬静而温柔。

　　可一向睡姿豪放的颜言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浑身僵硬得跟个木板似的，一动不敢动，紧张得要命。

　　黑暗中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颜言咬紧了牙，怕被对方听到。

　　正当她在想要不要说些什么时，感觉身侧的人微微一动，往她这边靠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