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宫门春华梦》借月续酒

3、王妃

　　不管别人有没有把白青青那日的话当没当真，颜言是当真了，大约是因为在永王府实在无聊，又大约是因为白青青确实是个很好的人，颜言很喜欢亲近她，也常往兰青院跑。

　　而面对这个刚刚进府的歌姬，白青青的态度也很从容平和，即不拉拢讨好也不打压，对她仿佛对待一个刚刚结识而志趣相投的好友。

　　某日，颜言在兰青院里作绣活，白青青就靠在塌子上看书，她看到一半有些地方不大懂，便用笔记在另一张纸上，也总算有空去看颜言了。

　　“这是给王爷做的吗？”她问。

　　颜言手上功夫不停，道：“是啊。”

　　她做的是一个斗篷，厚实保暖，花样也漂亮，是一株亭亭玉立的兰花，最是适合冬天穿了。

　　白青青一笑，提了个小小的建议：“送给王爷的话，可以绣竹子。”

　　司宸卿更喜欢竹子一点。

　　颜言道：“管他喜欢什么，我就爱绣兰花！”

　　白青青无奈一笑，继续低头看书。

　　而在这个间隙，颜言微微抬起了头，悄悄举着布料在白青青身上比了比，最后得出兰花比较适合她的结论。

　　她在兰青院待到日头西落，白青青问他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晚饭，颜言道：“我要吃万宝斋的烤鸡。”

　　万宝斋是京城有名的酒楼，里面的菜式座位都要提前预定，不过这只是对富商百姓，王子皇孙自然不用等。

　　白青青点头，打发人出去买了。

　　颜言就靠在白青青身边，有一下没一下的逗着手边的黑猫——这只猫又跑到兰青院里来了，它总是爱往这边跑。

　　她问：“猫都跑了，沈侧妃就不派人出来找找嘛？”

　　白青青翻出来一个小盅，里面放了很多鱼干，她拿出几个又放回去，转身去喂猫，道：“这只猫是王爷送过去的，沈侧妃其实并不喜欢猫。”

　　何止不喜欢，简直厌恶至极。

　　见白青青神色微妙，颜言不由好奇问了一句：“怎么讲？”

　　这原也不是什么隐秘，没什么不能说的，白青青娓娓道来：“年前的时候，王爷与沈侧妃去国色坊购置衣物，有一只小猫趴在路边十分可怜，沈侧妃多看了几眼，王爷大约以为她喜欢这小东西，第二天就带回来说给沈侧妃一个惊喜，把沈侧妃气够呛。”

　　回想了一下当时沈无薰那个复杂中夹杂着恼怒脸上却偏偏要扯出笑来的表情，白青青缓缓做了个结论：“王爷在送女人礼物这方面，确实没什么天分。”倒是把人惹恼很有经验。

　　白青青爱怜的摸了摸小猫的头：“沈侧妃最讨厌毛茸茸的东西了。”

　　小猫在她掌下乖巧来回蹭着，发出舒服的呼噜声，暗黄的灯光下，白青青眉眼弯弯，她的身影映在地上，沉默而温柔。

　　万宝斋不敢苛待贵人，很快就差人把烤鸡送来了，不同的是这次提着烤鸡进来的是冷着脸的扶桑。

　　她穿了一身墨蓝色的男式长袍，头发也如男子一样束起，大步迈进门来，将屋外的寒气卷进来，把烤鸡扔到小桌上就拱手行礼：“见过王妃。”

　　颜言不由皱起眉。

　　跟着柳嬷嬷学了这么久的规矩，她自然能看出，扶桑这一系列举动别说是对白青青，就算是对一个丫鬟也可以说是非常无礼且不尊重了。

　　更何况那个人是白青青。

　　相比于颜言的小心思，白青青就平静很多，她脸上挂着温婉大方的笑：“有劳扶桑姑娘了。”

　　扶桑道：“不必。”转头对颜言说：“颜娘子，王爷说你的规矩还没学完，以后尽量少出去走动。”

　　看来是她这段时间总往兰青院里跑引起司宸卿的不满了。

　　颜言托着腮，道：“知道了。”

　　她在那坐得稳稳当当。扶桑皱眉：“那你还留在这儿干嘛？”

　　颜言道：“等饭啊。”

　　语气神态都颇为轻慢。

　　白青青道：“颜娘子要留下来用饭 ，再说……就算要回去，也不急在这一时吧。”

　　扶桑依旧不太愿意的样子，别别扭扭的站在原地不肯走。白青青脸上的笑便淡了些：“扶桑姑娘，你说呢？”

　　诚然白青青是个温柔可亲的人，但她自幼在钟鸣鼎食之家长大，成年后嫁入永王府，虽只能拘泥于后宅，可在她所掌控的区域，是有着绝对的威信的，恩威并施，下人们都很尊敬喜爱她。

　　扶桑是司宸卿身边的人又怎么样？进了兰青院，便要听她的话，懂她的规矩。

　　两人僵持一会儿，扶桑冷着脸出去了。

　　白青青拉着颜言在饭桌旁坐下：“没生气吧？我们快点吃饭。”

　　颜言拿筷子戳了戳面前的烧鸡：“好油，之前不是这样的。”

　　白青青夹了一块，若有所思：“我听说那边换厨子了。”

　　吃过饭后，颜言回了自己院子。她前脚刚走，后脚司宸卿就进来了。

　　对方一身青节森森的斗篷，身上覆着清冷的香气，依旧是一副偏偏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白青青见到他先是愣了一瞬，随即俯身行礼：“妾身见过王爷。”

　　时间赶得太巧，她怀疑对方是早就等着了。

　　司宸卿抬手虚虚一扶：“免礼。”

　　他在主位坐下，随手拿起案上的茶盏，喝了一口，似乎是觉得有些凉了，微微皱了皱眉，放在一旁。

　　白青青一直观察着他的举动，见此，立刻道：“扶茹，去给王爷换一杯茶来。”

　　扶茹微微福身，端起茶盏走了。

　　夫妻二人一向相敬如宾，一人主外一人主内，鲜少闲话家常，此刻便显得有些尴尬。

　　新茶很快就端上来了，司宸卿饮了一口，缓缓道：“这些日子公务繁忙，竟忘了来看你。”

　　白青青温声道：“您身为当朝王爷，皇亲贵胄，本就不应拘泥于儿女情长。”

　　假装不知道他连着三天宿在沈侧妃处的事。

　　她如此大方懂事，司宸卿即便不喜欢这种女子也不由舒了眉头，道：“王府之中，还是你最理解本王。”

　　白青青但笑不语。

　　司宸卿也不在意她有没有回应，问道：“你最近和颜言走得很近？”

　　白青青点头：“颜娘子聪慧敏达，十分讨人喜欢。”

　　司宸卿却道：“再聪慧敏达也终究是歌姬出身，王妃自幼长在书香门第，百年清贵世家，还应约束自己的言行，与她来往过密，一来与身份不符，二来……传出去也不太好听。”

　　他语气如此理所当然，似乎真的是为了白青青考虑，不愿她坏了名声。

　　白青青这次却没低眉顺眼的附和，她依旧温柔，语气清淡的道：“王爷今日所言我铭记于心。”

　　只是记在心上，却没说要不要去做，但这话在当事人听来却像是一种承诺，司宸卿很满意，不咸不淡的又拉扯了几句，走了。

　　扶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嘟囔了一句：“王爷好不容易才来一次，您怎么不想办法把他留下？”

　　白青青道：“王爷愿意去哪里是他的自由，岂容我等干涉。”

　　在这永王府中的女人中，白青青不是最受宠的那一个，却是权柄最大的一个，司宸卿给了她作为一个王妃足够的尊敬，白青青自然也同样尊重他。

　　世家之间的姻亲，特别是涉及到皇家时，就不是两个人的事情了。

　　说到底，白青青进永王府是做王妃，不是找真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