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宫门春华梦》借月续酒

2、青青

　　颜言咬唇：“王爷的意思是……？”

　　司宸卿抚上她的鬓角：“如你所想。”

　　这个人疯了。

　　这是颜言的第一反应。

　　并非她觉得臣子送美人给皇上是多么荒唐的事，而是她是什么身份？一介歌姬，出入烟花柳巷之地，帝京的达官贵人有多少都见过她的样貌，她这样的人怎么能入宫？怎么可能入宫？！

　　司宸卿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安抚道：“以前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处理好。”

　　又道：“王府里随意哪里你都可以去，无需拘束。”

　　颜言垂眸，她隐约捕捉到一个模糊的猜测，却不敢确定。

　　接下来司宸卿又坐下同她讲了些闲话，替她在下人面前立了威，就走了。

　　他走出院子时颜言就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一袭红衣却无尽萧索。忽然，他回头看了一眼颜言，眼里似有千言万语未道。

　　颜言心头一跳，急忙收回目光。

　　既然司宸卿说了这王府可以随意她走动颜言也不客气，当天下午听过柳嬷嬷讲完宫里的规矩后就出门了。她外面披了一件白色的斗篷，压住了那艳丽的红。

　　颜言初来此地，人生地不熟的，一路都靠着芳芷和芳若领着走，为她介绍一路上的事物。

　　走到一处积满了落叶的秋千处，三人停下脚步，芳若指着秋千道：“这是王爷为王妃架的秋千。”

　　那秋千占地颇大，立于庭院之中显得碍眼又多余，可却架得极为结实。已是秋季，上面缠绕着的花藤自然已经枯萎了，但金黄的落叶又别填了几分趣味。

　　颜言走过去摸了摸那架秋千，心道这就是永王为永王妃架的秋千，这就是永王夫妇感情深厚的美谈。

　　身后芳若又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这架秋千是王妃刚嫁进来时王爷怕她无聊才做的，如今已有两三年了。”

　　颜言说道：“如此说来，永王和永王妃倒真是外界所传，夫妻恩爱。”

　　芳若笑了笑，没有说话。

　　事实并不是这样，当初司宸卿娶白青青本就不是看上她这个人，而是她丞相之女的身份，娶个文官的女儿让皇上安心罢了。可娶都娶进来了，自然不能天天冷着脸，夫妻相处倒也融洽。几年过去，白青青对司宸卿如何尚且不论，王爷却对这位王妃并无好感。

　　白青青是典型的大家闺秀，端方温雅，大家之风，可司宸卿偏偏最不喜欢这样规规矩矩和用格子框出来一样的女子，但皇上在上面盯着，她父亲又位极人臣，便是装也要装出来一副夫妻相敬如宾的模样来。二人表面看着恩爱，实际上怎样却不好说。

　　颜言坐上秋千，轻轻晃了晃，秋千似乎承受不了这样的重量，发出“吱呀”的响声，渐渐越荡越高，声音也就没了。

　　等她下来时却见有个青衣女子正含笑看着她，不由一愣。

　　那人正站在不远处一颗槐树下，一身青衣温雅秀丽，山眉水眼，面色红润，是位极其标准的美人。

　　她身后明明跟了一堆的丫鬟婆子，可站在那里，你就只能看见她一个人。

　　颜言只听她朱唇轻启：“这位便是颜言姑娘？”

　　身后芳芷忙捅了她一下，低声道：“这位是王妃娘娘！”

　　原来是永王妃，她刚还坐过她的秋千。

　　颜言俯身行礼：“见过永王妃。”

　　白青青点头，示意她起来，温和道：“很久之前就听过妹妹的名声了，果真是个大美人。”

　　这话若换一个人来说便是十足的挑衅，毕竟颜言之前的名声可不是什么好名声，但白青青眼神诚恳，语调平缓，真诚得半点都不作假，听了不仅不叫人生气，反而为她真心的夸赞而开心。

　　颜言一笑：“多谢王妃，久闻王妃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白青青笑了笑，目光移向那架笨重的秋千，秋日的阳光落在上面，凄凉又可怜。

　　她道：“这架秋千已经很久没有人玩过了。”

　　接触到颜言疑惑的目光便解释道：“我很久都不来此处了，下人们也不敢碰这东西，久而久之就荒废了。”就连她也是听到声音才过来的。

　　又道：“你喜欢秋千？我院子里也有一架，要不要过去看看？”

　　就这么着，颜言跟着白青青去了兰青院。

　　兰青院是永王府后宅的主院，原本不叫这个名字，白青青进府后改的。

　　转过几个弯就是兰青院，里面布置得十分雅致可爱，不过相比于一府主母的院子来讲，兰青院更有些闺阁女儿的情趣。

　　颜言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的秋千。

　　那秋千小巧精致，立在几簇白菊花中，上面精心刻画了漂亮的花纹，一只黑猫正趴在上面，场面和谐又静谧。

　　猫儿大概是察觉到有人走过来，懒懒的抬起眼皮瞅了众人一眼，“喵”了一声，跳下秋千大摇大摆的走了。

　　颜言很喜欢猫，转头问：“是您养的吗？”

　　白青青笑着摇头：“是沈侧妃的猫，常常来我这里玩。”

　　沈侧妃，沈无薰，户部尚书家的嫡次女，进府比白青青要早，两人向来看不对眼。

　　联想到之前听过的那些传闻，颜言便“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颜言坐上秋千，脚尖点地轻轻晃了两下，抬头问白青青：“您很喜欢秋千？”

　　白青青端庄的站在那里，温婉的笑：“还好吧，应该挺喜欢的。”

　　幼时白丞相曾在白青青的闺阁里架起一座秋千供她玩乐，嫁入王府后司宸卿又不知从哪打听到了这事儿，在永王府也架了一个，后来白青青又在自己院子里放了一个。

　　其实若说多么喜欢秋千，那倒未必，便是第一次见到这玩意儿她也没多大兴趣，但这么多年陪她走过来的东西，总是要念着在身边放一个才好安心。

　　思及此，白青青笑道：“颜言姑娘若是喜欢，可以常过来坐一会儿。”

　　颜言本想拒绝，可看到她温婉秀丽的容貌竟是愣了一下，道：“可以吗？”

　　白青青一笑：“当然可以。”

　　颜言走后，白青青进书房整理昨天练的书法，她把宣纸仔细叠好收起来，放到一个匣子里。动作轻巧行云流水，看着便让人赏心悦目。

　　身后的婢女扶茹接过匣子放到原来的位置，无奈道：“一个歌姬，您何必对她那么照顾？”

　　白青青待下人向来宽厚，特别是她们这样从小一起长大的陪嫁，私底下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从来不需忌讳。

　　白青青道：“关心姬妾，这本就是我的职责。”

　　扶茹心道这好像是王爷的职责，他的女人自己不照顾好了，叫另一个女人去替他操心是什么逻辑。

　　她家王妃真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