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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乾坤未定 ...

  •   霍如英本还想细究一下,奈何被主殿之上的楚流年给打断了,私想此般场合相谈这事似乎也不大妥,只好就此作罢,微微叹了口气回正了身子,恢复了一如往常的无所谓。
      三人回来后,脸色都与之前大相径庭,殿下众臣众卿心照不宣三人尴尬的关系,识相的缄默不语,生怕一个不留神惹火上身。
      主殿之下,楚央悄悄勾起了嘴角,他故作掩饰状的整理下衣衫,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楚泊远,后者心有灵犀似的与之眼神交接,随即稍点了下头,楚央立马会意,即刻高声道:
      “陛下,臣有事报。”
      楚央这一嗓子琢磨酝酿许久,喊得与他往常的气质大不相同,那叫一个中气十足,惹来众人侧目。
      楚流年与顾韶华对看一眼,二人似乎都在眉宇间无声的笑了笑,稍后,楚流年道:
      “哦?表哥要奏何事?”
      闻言楚央没有立即言明,而是斜眼瞟了瞟楚流年身侧的顾韶华,神色间似乎有所犹豫,随后又想起自己手中捏着的把柄,很有把握的深吸一口气,十分胸有成竹般的咳了咳朗声道:
      “楚央身为陛下三宫之一,理当为陛下分忧,为凤君分忧...”
      楚央一脸端庄,俨然一副‘贤妻良母’的派头,听的深知他什么德行的顾韶华没忍住噗嗤一笑,凉凉插话道:
      “分忧到不必了,天下安康,百姓富足,西域无战,本君与陛下倒也没那么多忧愁。”顾韶华言毕笑的比楚央还端庄,端庄的有些无赖。
      被关了半月有余的凤君殿下嘴巴依旧不饶人,朝臣纷纷擦汗,毕竟敢直面拆楚央的台的,朝堂之上也就顾韶华可以这般毫不顾忌的敢!
      叶思君心道:真是见到世面了!说实话他本就入宫年头不长,与顾韶华相处时候也不多,每每相处时顾韶华也极少数露出这等刻薄的嘴脸,大多比较和善讲理,正正经经的中宫派头。
      就比如他刚入宫的那段时候,甚是不习惯,总扯着霍如英一道出宫透透气,每每知会顾韶华,顾韶华都十分开明的允了,还甚是大方的给了自己一个通行玉牌,使得自己再想出宫可以不必通报,算得上是少有的恩赐了。
      遥想自己进宫之前一度曾夜夜担忧,宫内外传言,顾韶华此人行事冷酷残忍又严苛不讲人情,在宫中陛下有的时候还需得看他脸色行事,若想在宫中保住自己项上的宝贝疙瘩,宁可得罪当今天子,都不能去惹顾韶华。
      并且据说这顾韶华小时候无父无母行事很是偏执,认定一条路就便是一条路,咬定一个人就便是一个人,自己进了宫在他手底下干事,当真是伴君如伴虎。
      但当自己真的进宫后才发现,顾韶华也没有传言那般神乎其神,不过是寻常人一个罢了。
      哪怕身在冷宫也会半夜传他下棋,会偶尔和他抱怨陛下冷落他之类的家常话。虽说他也没见过几回他雷厉风行的模样,但起码对他都是和颜悦色的,并且自己入宫没多久,顾韶华就着了楚央的道被禁足冷宫,更使他觉得顾韶华也不过如此。
      现下他真是领略了顾韶华的手段,之前听下人说他入冷宫的第二日,陛下就着人修缮了冷宫,并派去了一名自己的贴身御厨,光论这待遇,这哪是犯了错被禁足啊,分明是换个地方颐养身子!
      而后除了行动不自由,其他的一概更甚从前。再看如今上官将军庆功宴会,陛下可没说放他出来,可他依旧大摇大摆的前来御殿赴宴,陛下亦并未怪罪。
      如此一看,顾韶华进冷宫明摆着是自己想去,而陛下也不过是借着这个幌子给群臣个交代罢了,倒是可惜了锦楼那位前前后后设计陷害,外加连日的献殷勤,就算如此也从未入了陛下的眼。
      陛下与凤君二位看似剑拔弩张离心离德,实则从来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玩的好一手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不过他总觉得,楚央刚进宫时陛下待他,是与常人不同的,陛下虽是皇室中人,但陛下重情天下人皆知,许是少年相识的缘故,陛下视之初入宫的楚央终究会带着那么一丝情谊。
      只不过可能久而久之,陛下发觉,曾经儒雅似水的表哥如今也不过和他人一样,会为了权势与利益挖坑设局陷害,便也任由他信步走到顾韶华的网中,不去提点了。
      何止不加提点,叶思君觉得楚流年简直是毫不留情的的上去补了一脚,她这是有多讨厌心术不正之人呐!看来日后自己还是识时务些好。
      叶思君自小市井之巷长大,想的总是比其他人多一些,他这样的人似乎天生就该进宫。
      楚央听着耳边压抑的哄笑,脸色有些难堪,刚想反驳就被楚泊远一声警告式的咳嗽给打断,楚泊远可能有些着急咳嗽的声音不小,导致全殿的人都看向他,楚流年憋笑憋的肚子痛,开口揶揄道:
      “怎么舅舅,莫不是怕表哥说错话?切要把嗓子咳坏了,惹朕忧心。”
      楚泊远心中暗骂道:小妮子毛都没长齐,还敢摆老子一道!
      “陛下,”未待楚泊远回话,楚央先行一步将话语打断:
      “陛下,今儿臣也是本着为陛下分忧的心思奏报此两件事...”
      楚央薄唇轻启,所言之事却是令在座众人大惊失色,他朗朗道:
      “一则,陛下身中的西域奇毒,臣有法子解,二则,臣宗族有一表妹,其父在其年幼不幸丧命,父亲念其忠良之后,便收做干女儿,自小养在相府家的宅子里,前年刚入了相府宗庙。”
      “其女今年正值二八年华,正到了婚配的年纪,且其貌如冰雪,其心聪慧,虽养在府外的宅子,但父亲早待其为亲生,与臣商议物色良久,倒是也未看上哪家的子弟可配得上表妹,如今将军归朝,父亲倒生了缔结良缘之意。”
      ”臣与表妹一问,恰表妹也有此意,臣与父亲都觉得二人实属般配,相府与上官将军府亦甚是有缘,特禀陛下赐婚。”
      楚央嘴中叨叨的什么良缘,婚事,在座的除了上官容泽之外,皆没入耳,全部停留在‘陛下身中西域奇毒’这句话上。
      几位平时总爱搅混水的臣子在座位上交头接耳,议论之声丝毫不做遮掩,就那么堂而皇之的闯进了顾韶华的耳朵之中:
      “什么!陛下竟然中毒了!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就是啊!还是西域的毒!我朝难不成以然混入了西域的奸细!”
      “也不知陛下中毒多久了!你说说陛下,瞒着咱们作甚!”
      “可不是嘛!要不是楚宫奏报,等陛下...咱们才能知情啊!”
      瞧着众人的反应,楚泊远父子的笑容愈发张扬,楚泊远看向楚流年,眼角眉梢都是得逞的意味。

      这小妮子狡猾的很,若是他直接提出联姻一事,她定有一百个理由来搪塞自己,好巧不巧,自己在宫中的探子前日刚好奏报,说是这妮子这段时日和医师殿来往密切,自己顺藤摸瓜便查出了她原是中了西域有名的惑心。
      惑心说白了就是一种以血祭炼制的一种寻常蛊毒,按常理说自己对西域的毒也应该没什么头绪才对,可当真算是老天爷都向着他,年轻时随先帝上战场不幸被那歹毒的西域人暗算过一次,所中之招正是这惑心。
      而后也是废了好些力气才得以解之,这种毒只有西域人才会调制,其过程残忍血腥,重在折磨人的心智,埋下祸根,哪怕有朝一日毒解了,这被埋下的祸根照样可以生根发芽,为祸他人,若没能解毒,此人将被自己的心魔折磨而死,不得善终。
      天公作美,他以这解毒一事做威胁,联姻一事楚流年便不能轻易回绝,何况他已经借着楚央的嘴将此事开诚布公,短些日子内不解毒势必会掀起一层风浪,而楚流年最看不得的就是朝野动荡。
      如何抉择,便要看她了。

      ......

      “中毒一事,陛下刻意瞒着本君?”顾韶华嗓音低沉,毫不掩饰他的怒意。
      此时二人处在顾韶华的凤栖宫,早已入了夜,外头已伸手不见五指般漆黑,风凉的很,就像此刻楚流年那颗脆弱的心。
      宴席在几个时辰前便已经散去,众人在楚央那一番搅扰过后,谈了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就很有眼色的匆匆离席,各回各家了。
      人走的差不多后就只余下了皇室中人,楚流年不离宴席,宫卿们也不好擅自离开,一个个人在座位上,一颗心却是小心翼翼噤若寒蝉。尴尬的处了一会儿,楚流年实在是无法忽视掉身旁长在自己身上极其不友善的眼神,无奈匆匆挥散了宫卿,十分自觉地前往凤栖宫准备挨骂。
      楚流年有些没有底气:
      “此事关系众多,牵连甚广,朕想自己解决...来着...”
      顾韶华忽然感到自己一口气儿差点没上来,憋了一会儿,他‘和颜悦色’的问道:
      “所以,解决了吗?”
      楚流年:“......”
      这不正解决着就被你知道了嘛!楚流年第一次觉得她那温文尔雅的表哥嘴特别欠,她明明记得他小时候不是这样的,真是好好的一个孩子都能被她那倒霉舅舅给养废了!
      与此同时的锦楼,楚央裹了裹身上华贵的狐裘狠狠打了个喷嚏,一旁的下人连忙帮他裹紧狐裘啰嗦道:
      “哎呦!楚宫您可裹严实些,近日八成是快入冬了的缘故,夜里风可凉了,着了风寒可不好...”楚央倒是很听话的将狐裘裹得死紧。

      “怎么不说话?”顾韶华怒及反笑:
      “能瞒住本君,怎么不花些心思去瞒瞒陛下的那个好舅舅,省的让他在这种场合还能参陛下一本。”
      顾韶华此话确实有些咄咄逼人了,楚流年能瞒住他显然是因为他身在冷宫,有意不太管事儿,这才被楚泊远钻了空子,不过楚流年如若第一时间与顾韶华商议,到也不会落下这个地步,思来想去,中毒之事非同小可,顾韶华还是气她应该第一时间告知自己。
      顾韶华脸色语气都是从未有过的严厉,甚至有些狰狞,楚流年似乎有些被吓到了,支支吾吾良久憋出来一句:
      “以后不会了...”
      闻言顾韶华一愣,瞧着面前还尚未褪去华服的姑娘,低着头,神色好不委屈,登时心头一软,软的一塌糊涂,内里暗自责怪自己怒火攻心口不择言,楚流年好不容易对自己开了点窍,二人多年以来好不容易有了点进展,被自己这么一顿名讥暗讽,怕只剩下个魂消魄散了。
      忽然反应过来的顾韶华咳了咳,态度转变的十分生硬:
      “毒性控制的可还好?”
      “本身也不是什么太过致命的毒。”楚流年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她一直以为自己瞒的天/衣无缝,怎么会被楚泊远晓得呢?
      她那表哥自小心性单纯,父疼母爱的根本养不出什么城府出来,构陷之事行的都如三岁小儿般幼稚破洞百出,不用细想此番必定是楚泊远在其背后推波助澜了。虽说那楚泊远辈份上是自己的亲舅舅,年纪阅历都要长与自己,但自己真正栽在他手里真算起来也没几回。
      倒是这老狐狸可被自己整的不轻,最著名的莫过于当年自己即将即位,楚泊远设计顾韶华反被自己将了一军那一遭,失了官位失了重权,亵裤都输的底儿掉。所以就算顾韶华不帮衬,自己独对楚泊远也是丝毫不畏惧的,自己压根没想到此事会被楚泊远当庭拿来威胁!
      最坏的打算自己也不是没有预料过,可就算他得知此事,也不见得拿此毒有何法子,以至于她至今百思不得其解,他为何有惑心的解药!
      难不成楚泊远天神附身,算出自己早晚得中毒?又或者....毒是他下的。
      楚流年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刚刚在御殿她就想过这个可能,不过细想并不合理,毕竟是亲舅舅,他野心再怎么收不住,也不会轻易伤及自己性命,为的就是倘若真有一天他功成了,名声也不会好听,名声他还是在意的,一边是情,一边是名,这是他的底线,他不会轻易越过。
      不过光景就如白驹过隙,自己登基这么多年了,母皇崩逝也这么多年了,楚泊远的心当真还似从前谁也说不准,谁知他现下有没有弑君的心思?
      楚流年抬眼看了看顾韶华,心中疑惑刚要问出口,就被无情浇灭:
      “此事和楚泊远没有关系。”顾韶华太了解楚流年了,以至于她一个拧眉他便晓得她在想什么,当下否决了她。
      “楚央刚说完此事,本君就命晏十安去查了查,确是奸细捣鬼,何况如此愚蠢的法子楚泊远不会用。”
      不待楚流年继续发问,顾韶华就接着解释给她原由。
      “愚蠢?”楚流年侧目。
      “一来,他若要下毒弑君,定是即刻要人性命的剧毒,而不是拖了你半月有余的慢性/毒药惑心,二来,他不会弑君,或者说他若决定出手,定是有把咱俩一起搞死的把握,否则他不敢。他之所以不敢,是因为他了解本君的性子,如果他先弄死了陛下你,待本君出来,何谈他的帝座,这中原王朝都别想安生。”
      ‘中原王朝都别想安生’几个字好像带着回声一般震在楚流年脑子里回荡,一时间竟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她有些木讷的看着顾韶华,忽然发觉顾韶华的眉眼原是很温柔的,一双剑眉,狭长的眸子里好像蓄着水,润润的暖暖的。想来是多年的朝堂权斗使他不得不将自己裹起来,变成一只无人敢近身的骇人猛兽。
      她总是会想,他这是何苦呢?原本这一切与他都没有关系,为何非要卷进来,成为这天下的牺牲品?楚流年此刻有些悔了,她知道所有人都有权利选择是去是留,而独独自己却不能,生来便在皇家,这是自己此生的命数,就像前朝的青史一样,写下了,遑论是对是错非黑即白,改不了亦不能从头来过。
      从自己决定做这万民之皇天下之帝开始,这条是明是黑的路亦不能再回头。
      当年的她想把顾韶华困在自己身边陪着自己,漫漫帝王之路太过孤苦太冷,可是,多年以来的储君之路,他的倾心栽培日月陪伴终究使自己于心不忍,依稀忆起母皇说过,山高路远,总有那么一个人会陪着你走完这命定的一生,那个人会是你的一生挚爱,逃无可逃,避无可避,也只有这个人才会愿意陪着你,或是上青天,抑或...共赴黄泉。
      她曾经以为上官容泽是这个人,可是他不愿,仅仅是陪伴都不愿,何谈共赴黄泉...
      如果当年自己没有像囚禁金丝雀一般将顾韶华锁在身边,如今他是否也会是京都城内哪家的翩翩少年,有个贤惠的妻子,一个可爱的孩子,他会成为每个与自己擦身而过的陌生人,与自己再没有牵扯。
      楚流年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心脏就莫名抽痛,还好当年的自己很自私,将他牢牢的锁在身边了,她曾经想过放他走,可惜造化弄人,那不如她二人今生便就这样吧,纠纠缠缠不死不休。
      “想什么呢?”顾韶华忽然凑近,放大的俊脸吓了楚流年一跳。
      不过她倒是罕见的没躲避,两人静默的对视了一会儿,楚流年忽然上前一步抬头将两篇唇瓣贴了上去,被突袭的顾凤君身子肉眼可见的僵硬,狭长的眼睛瞪的浑圆:
      “......”
      四篇唇瓣紧紧相贴,二人都觉得今晚屋内的烛火有些烤人,无端燥热的很...
      须臾,楚流年迅速的撤了回来一点也不脸红的说道:
      “这么说朕舅舅暂时不会弄死朕那朕倒也好...唔!”
      楚流年这一串不带停顿的话被顾韶华捏着脸打断:
      “别以为色/诱就能将本君搪塞过去,老实交代,怎么中的毒,否则今晚本君倒很想琢磨一下如何生个太子出来。”
      楚流年:“......”
      “这个中缘由,朕真的还没查清,不过凤君你再给朕一些时日,朕定能揪出奸细!”
      “时日?”顾韶华脸色不大好看:
      “你的毒能等多少时日?此事你不要管了,本君来查,还有从明日起调梦鱼去凤栖宫,派医师殿广玉到你殿中贴身伺候,本君不在时一旦有何差池,也方便些。”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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