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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   傅宇轴带她进的是二楼最尾端的房间。

      说是房间,其实推门进去,连心却发觉这是一个女式的衣帽间。满室简约无规则的设计,裙装裤装礼服休闲服挂了一室,前面几排是大片大片的红:红衣红裙红裤红礼服……而他径直绕过那一堆红,走到了最深处。

      两分钟后,连心还停在门口,室内人已经挑起了一袭宝石蓝的削肩长裙,对着她招手:“来。”

      修身削肩的款式,在试衣镜前被他拿着在她身前比了比。男人俯下身来,和她一同看着镜中的男女。

      真匹配:着宝石蓝三件套的男子,浑身充满了雅痞与时尚的气息;而她只画着淡妆,沉静的眉宇配上那一身白亮了眼的皮肤,与他同色系的长礼服往身上一罩,真真俊男靓女,匹配得不能再匹配。

      可打量一番后,这挑剔的家伙却仍是不满意:“不,还不够。”

      话说着,他又转身到珠宝台前,挑出了一条蓝宝石项链。

      沉静而温柔的蓝,衬着她白皙细长的脖子,在灯光下闪过细碎的光。傅宇轴俯下身,替连心将项链戴好。

      这下傅宇轴终于也满意了:“像白天鹅一样的漂亮小孩,”他弯着身,赞美声沉得让人耳角发烫,“去吧,去把衣服换上。”

      “可项链的主人……”

      “不用担心。”傅宇轴笑:这姑娘还真是挺可以,珠宝首饰都已经往脖子上套了,她还要时刻谨记着主人。

      安抚性地抚了下她脑袋,他拿起手机,拨下一串号码:“孙余余。”

      电话那头的人比来电者更懂得开门见山之术:“说。”

      “衣帽间里第三排右起第六条宝石蓝削肩长裙,”他看了眼裙上挂着的手写标签,“Judy设计,Archibald手工制作,穿过吗?”

      “没。”

      “还要吗?”

      “要。”

      “送我行吗?”

      “行。”

      “还有一条蓝宝石项链,斯里兰卡出产的,能借吗?”

      “能。”

      “Good。”

      他挂了电话,朝着连心双手一摊:“搞定。”

      原来是孙小姐的衣帽间啊,难怪一进门,满眼都是耀眼的红。

      “是那位华人影后孙余余吗?”

      傅宇轴点点头,丝毫不怀疑这女子怎么会知道孙余余的名。毕竟孙影后名声实在大,其夫又是一大顶有名的教授,连心识得孙余余大名,奇怪吗?

      可连心却轻快地笑开了,抚着那袭长礼服的手突然间充满了温存:真巧哪。

      人间处处是惊喜,上回见面时孙小姐不是还这么说过吗?哪知下一次再接触,竟真是以这样惊喜的方式。

      她寻思着呆会是否该发个信息向孙小姐问好,顺便谢谢她借出这一袭漂亮的礼服,而傅宇轴已经退开身:“你先换……”只是目光无意中扫过镜子,他眼一眯,蓦地,又停住了脚。

      在视角良好的试衣镜里,傅宇轴看到了大门与地板之间的那一条缝里——有一团不甚明显的黑影!

      “怎么了?”

      一只长指点到了她唇上:“嘘——”他的眼紧紧盯着镜中的某一点:门缝里本不应存在的黑影,始终忤在那儿。

      这厢连心仍不明所以,那厢他已拿起了手机,点开微信:把二楼最左边的监控视频调给我,别打电话。

      顿了一下,又写:速度!

      衣帽间的这一角突然静下来了。

      连心也察觉到不对劲了,虽然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却也警敏地不再发问,学着他闭了嘴。

      很快,有视频被传到了傅宇轴的手机上。

      他将声音关掉,点开那一则视频:二楼走廊的最尾端,他们所在的这个衣帽间外面,一道倩影正猫在大门口,那样子,似乎是在偷听门内的动静。

      一门之隔,外头的人在监听着里头的动静,而里头的人,已经调了监控,看清楚了那人的全貌。

      “是吴妍!”连心以口型对他说。

      这就有趣了,大半钟头前还缠着他想“交朋友”的人,大半钟头后,竟猫在门外偷听他的动静?

      傅宇轴盯着视频上的女人,脑中有什么盘算一闪而过。

      不多时,他又恢复回了平日里惯见的慵懒模样:“陪我玩个游戏如何?”

      “什么?”他声音太低,连心一时没听清楚。

      可身子却已经被打横着抱起:“先说声‘抱歉’了。”

      “啊——”

      会发出这一道尖叫不过是因突来的失重感,可传到门外人的耳朵里,这一道“啊”的含义,可就不一样了。

      很好,这就是他要的结果。

      傅宇轴暧昧地抬高音量:“去更衣室换吧,省得等等有人闯进来看到,那可就不好了。”

      邪气的音色,却配着一双难得严肃的眼。

      也亏得是她,一瞬之间竟也反应过来了:“可是你……”

      “当然是陪你一起。”

      “傅先生!”

      与衣帽间相连的更衣室大门被人打开,随后“砰”一声,又被人用力地关上。

      满室又恢复回了宁静。

      房门外,将门悄悄推开了一条缝的女人屏着气,正好看到了那两道暧昧的身影。等更衣室的门关上后,吴妍推开门,无声走了进来。

      更衣室紧闭,透着光的门缝里似乎还透着点暧昧的气息。她冷漠地笑了一下,这一刻,再也不是后花园里那个满脸通红地求认识的蠢货了。一门之隔的更衣室里突然传出了一声暧昧的低呼,是连心的。就见吴妍听到后,悄悄地靠近更衣室,又听了好一会儿,这才冷漠地勾起一缕笑。

      只是转身欲离开时,她的眼角余光掠过了一条看起来价值不菲的连衣短裙,吴妍眼睛一亮,往更衣室那边再看了眼,然后,迅速取下裙子,又脱下自己的外套,将连衣裙用外套严严实实地遮裹住,好自然地挂在自己的手上。

      开门出去时,她看起来就像是进房脱一件外套。

      连心:“……”

      傅宇轴:“……”

      “她这是……在偷孙小姐的衣服?”更衣室里,一男一女正守在门边的一个监控收视器前,将门外的动静尽收眼底。

      谁能想得到这衣帽间里也安了监控,且监控视频就在更衣室的门边呢?连心简直服气:想来那孙小姐是担心换衣服时有人闯进她的衣帽间吧?

      可此时,却是方便了需要观察的傅宇轴。

      连心疑惑地盯着视频:“她到底溜进来做什么?总不会真是为了偷一件衣服吧?”

      “谁知道?”少祺的朋友,一大的学生,混入周家酒会里偷一件衣服?

      傅宇轴玩味地摩挲着下巴,一边想着,一边垂头,看着身前的女子。

      更衣室的空间原本就小,不过一人多的空隙,为了不碰着门,姑娘在不知不觉中就贴近了他。只是……

      头顶似乎有一道亮得过了头的目光,正灼灼地对着自己。

      嗬!连心终于反应过来,迅速推开门,跑出去。

      这反应还真是有趣呢,跟见着了恶狼似的。

      身后的恶狼抱着胸,从容地跟着她出来:“不错,比起上回在INTERESTING,你的反应慢了三分钟。”

      衔了抹愉快的笑,他朝她俯下身来:“我能不能就以此断定,我们连心已经开始习惯我的接近了?”

      连心瞬间涨红了脸:“并没有!”

      “哦?”

      一声“哦”如一道勾人的颤音,暧昧地散在空气中。

      她突然间察觉到了危险,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却被他轻轻地拉住了:“别慌,这位‘傅先生’可不是是什么妖魔鬼怪。”一綹个性的卷发散到了额前,替这张英俊的脸添了丝性感的气息,“你现在该做的,是进更衣室里换礼服,换完后,下楼和我跳舞。”

      那声音真是轻松又惬意,说完之后,傅宇轴又指了指大门的方向:“我到楼下等你。”

      一直到打开衣帽间的大门时,他都是笑着的。只是在重新关上门的那一刻,一抹锐利划过傅宇轴眼中。

      他拿起电话:“有个叫吴妍的中国学生,和少祺也认识,你去探一探她的底细。”

      楼下的歌者已换人,由女高音转成了正浅吟低唱的流行歌手。

      不变的是满室的衣香鬓影,满堂错落的丰姿。人游走于其中,不经意间,便要被这热闹的华丽炫花了眼,忘却人间原本的面目。

      小时候看书,作家们总喜欢将此等场面描绘成为“女人寻找机会的踏脚石”。可事实上何止女子?在这样的场合里,诚然有女子们正期待着机会、资源和爱情,可也有男人孜孜不倦地寻找着比机会和爱情更多的东西。欲望这样多,于是如此场面大量地繁衍,大到名导的酒会,小到留学生们的派对。

      就连向来对玩乐没兴趣的小秋也总是数落她:“你得多参加点聚会啊同学,那里头可都是人脉啊人脉!”

      你看,这高度发达的社会里,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已经背负了太多超越年龄的枷锁。

      连心向路过的侍者又要了杯果汁,一面绕着一楼走了圈。

      方才傅宇轴还叮嘱过,让她换好衣服后便下楼来陪他跳舞,可此时一圈走完,连心却没有看到他的人。

      想来是去处理吴妍那件事了吧?她慢慢啜着果汁,想寻个地方,边休息边等他处理好事情后来找自己。只不过目光游移间,连心无意间看向了门口,竟看那到吴妍正挽着个男人双双离开别墅。

      怎么回事?偷了衣服就走人?

      连心下意识地想追上去,可脚才刚动,一只手却又被人从后面拉住了。

      “老天爷!”正是和她一同过来的小秋。

      就见她错愕地指着连心身上的礼服:坏丫头,来的时候不是还穿得挺随意吗?可现在这一身是怎么回事?还有脖子上的蓝宝石项链,啧啧,和这丫头的气质还真是相衬!

      “说,是不是傅总带你去换的?”

      “什么?”连心微微错愕。

      “瞧咱傅少爷周到的,连衣服都给你考虑好了,一定是那小子让他哥带你去换衣服的吧?”

      连心:“……”

      “不过那家伙也真是倒霉,好不容易才从学校出来,结果刚到派对上,就被他三哥给叫出去,说是Ruby生病了,让他赶紧带着去看兽医。”Ruby就是傅太太那条贵宾狗,“什么病嘛?还非得让人大晚上的放着派对和心上人不管,千里迢迢去找兽医了!”

      连心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知为什么,她总不太愿意让旁人知晓她与傅宇轴之间那些细微的亲密。

      好在小秋神经大条却想象力丰富,竟直接将礼服牵到了少祺头上。

      不过她在这等事宜上神经大条,在旁的事上,小秋的神经可是纤细得不得了:“话说回来,你有没有和傅总好好培养培养感情哪?”

      “培养什么感情?”

      “就朋友之情同胞之情啊,”她朝着连心直眨眼,“培养好了,下次有机会替我美言几句,我爹那运输费,嘿嘿嘿……”

      连心:“……”

      果然是商人的女儿,无时无刻不在惦着她爹的那些运输费!

      几米之外的某个角落里,一双阒黑的眼正紧紧盯着这一处。傅宇轴一边和小舅聊着刚刚在衣帽间里的见闻,一边等着下面的人将吴妍的资料传过来,另一边,那双眼也不曾放过几米之外的倩影。

      不好,孙余余那条昂贵的破布还是不太好,穿得人整个漂亮的肩都给露出来了。

      “老天爷,收一收你那眼神吧!”一道颀长的身影在这时又插入了两个人之中,周迟举着酒杯,和周延见碰了一下,一边闲闲调侃着某人。

      此人正是周延见的另一名晚辈。说来也是倒霉,不过是一不小心和这二位的父辈投胎投到了同一个肚子里,明明也大不了他们几岁,可这俩家伙,竟一个要管他叫“舅”,另一个管他叫“叔”。

      又当叔又当舅的周延见早就受够了傅某人的一心多用:“可不是?人在这里谈正事,眼睛倒是飞到了天边。”

      “有什么办法?”傅宇轴这才收回目光,也顺手和周迟碰了个杯,“毕竟周大导演的派对百年如一日的无聊。”

      “你像条恶狼似的盯着人家姑娘瞧就不无聊?”

      “是比被一团金发妞围着讲烂到爆的中文要来得有趣。”傅宇轴耸耸肩,懒理小舅的恶评。

      平心而论,论属性论气质,“恶狼”这东西着实不太适合他。倒是那隐在丛林中伺机而动的豹,慵懒,漂亮,优雅,却永远带着令人恐惧的侵略性——这样的小东西,倒是比较贴近于他的属性。

      和这两位互损了一番后,傅宇轴啜了口酒,再转过脸去时,眼睛突然危险地眯了一下。

      几米开外,原本和那道宝石蓝倩影聊天的人不见了,倒是一枚金发碧眼的小鲜肉正衔着满脸可掬的笑容,围着连心转。

      周迟也饶有兴致地看过去:“Anthony Johnson,新晋RAP歌手,在周大导演刚杀青的片里任男三。”

      自己的名号被提及,周延见同样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自然乐于接话:“十九岁,喜欢黑头发黄皮肤,最爱中国小姑娘。尤其,是像许小姐这样的小姑娘。”

      可话还没说完,身旁哪还有傅三的影?

      你瞧那家伙,已经朝着他的目标走去,同时不忘维持着风度翩翩的步伐。耍帅呢?周迟摇着头,和周延见再碰了下杯:“你家这无聊的派对,终于是有点看头了。”

      那金发歌手正和连心说着什么,最后甚至伸出手,从后方看着,就像在邀连心一同跳舞。只是——

      “很抱歉,她有舞伴了。”一道男声从身后传过来,流利而醇厚的意大利语,如琴键被按下去时的那声“DO”。

      很快连心便觉得裸在长礼裙外的肩头一暖,那方□□已经被男人的手严严实实地覆住:“不是让你来找我吗?一点都不听话。”美式英语又转成了中文,在满耳的异乡口音中,彰显着独特的亲密。

      还能是谁呢?这满室衣冠里,她也就识得一个傅三哥。

      连心有一些无奈:“我找不到你,就想着你应该是在忙刚刚那件事。”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傅宇轴的眼底有激赏。

      比起那些无脑献殷勤的黄白女人,他对这位同乡可真是欣赏至极:“我接受你的解释。”

      话说着,他一面还同那位金发歌手微笑着颔首,不知多绅士。可一只手却是不动声色地拥着连心,就当着金发歌手的面,硬生生将他想攀谈的姑娘拥离了视线。

      连心:“他话还没说完……”

      “现在完了。”

      “他有事要拜托我……”

      “我也有事要‘拜托’你。”他笑意甚浓。

      连心还好认真地疑惑着:“什么事?”

      “陪我跳舞。”

      “……”这也算“事”?

      “做什么这么副表情?”他笑,“对我来说,这可是今晚最重要的事。”

      分明就是胡说的!要真是最重要的事,这人刚刚哪还能失踪那么久?

      可是人已经被他拥入舞池了,乐声绕在绅士与淑女们相碰的衣角间。连心的交际舞还跳得不太熟,所以只能牢牢跟着他。只是舞了两分钟后,冷不妨地:“Anthony Johnson,新晋RAP歌手,喜欢黑头发黄皮肤,最爱中国小姑娘。”

      那时她正专注地踩着拍子,大脑尚跟不上他忽变的节奏:“啊?”

      “那小子想追你?”

      “Anthony吗?他应该是想追小秋吧,刚刚正伸手向我要小秋的微信号来着。”连心的注意力还集中在舞步上,压根儿没心思多想。

      傅宇轴:“……”

      所以,他这是被那两个家伙给耍了?

      抬眼望去,那两个看好戏的家伙还忤在原地,遥遥朝他举了举杯。此举之意即:感谢傅总鞠躬尽瘁,为这无聊的晚会贡献了笑点。

      傅宇轴的唇角抽了抽。

      一支舞曲在那两位别有深意的笑容下结束。不过,傅宇轴的心情倒是不赖。退下舞池后,就连连心在小秋不断的暗示下提出小秋想提的话时,几个钟头前还说“不谈公事”的傅宇轴——

      “当然没问题,连心的朋友就是我朋友。”不仅答应得痛快,他还同时找出助手的电话,将小秋爸爸的联系方式传了过去,“我在‘傅源’没负责业务,稍后会有业务部的同事和你父亲联系。”

      从头到尾不过几分钟,看得张大小姐简单要怀疑人生:“老天爷,我不是做梦吧?”

      之前傅总说了什么?在她提起老爹的运输费时,傅总说了什么?他可是说“休息时间不谈公事”的!可怎么这会儿,连心不过开了个口,几个字,一句话,事情就成了?

      小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幸运:“你掐我一下,连心,快,快掐我!”

      连心无语:“我揍你一拳好不好啊?”

      “好好好……诶,去你的,寒碜我是吧?”小秋不客气地倒送了她一记。

      只是不经意间再转过头一看,目光触到连心身后的男人时,小秋又愕了——

      在室友没看到的背面,那傅宇轴正含笑看着她,一贯懒洋洋的男人此时却如同盯上了猎物的精明猎人,满脸满眼,皆是志在必得的光。

      饶是在这等事宜上再迟钝,小秋也明白了什么。

      再回头来看一看连心:啊!瞧她这神经线粗的,怎么连室友的异色也看不出呢?这家伙,明明耳根红红的,脸也红红的,她是眼瞎了吗,竟然选择性忽视?

      “诶,”小秋的声音低下来,“老实说,傅总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什么?”不出她所料,连心的目光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啧,想从前那傅少爷狂追猛追的,姑娘她可是连眼皮也没抬过一下呢!

      果然哪,女人从五千年前到五千年后,挡得住热情小弟弟的三十六招,却禁不住心机小哥哥的七十二式。

      原来步步紧逼没有用,猛追猛打也无用,倒是那些不动声色地在细节处下功夫的,人家大张旗鼓,他已于暗处,轻巧地将一颗芳心蚕食鲸吞。

      小秋突然间望天:“恋爱的酸腐味啊,真香!”

      “说什么呢!”连心忙捂住她的嘴,就怕被傅宇轴听到。

      可此时,傅宇轴已经没功夫关注她们了。

      一名侍者慌慌张张地跑到他跟前,大事临头的样子:“不好了傅先生,后花园里出事了!”

      “怎么?”

      那侍者在他耳边说了点什么,连心没听到。可就在那句话下,一瞬间,傅宇轴的脸沉了下来:“后花园?你确定?”

      “确定!”

      “小舅呢?”再进门去看,大堂里哪还有小舅的身影?

      “导演已经在后花园了!”

      傅宇轴的脸上一片严峻。

      “怎么了?”

      “有人出事了。”

      “谁?”

      “你认识的。”

      连心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不再发问了,只跟着这个陡然严肃的人赶往目的地。

      死寂笼罩了后花园一角,两人赶到时,就见角落里已经密密麻麻地围了一群人,压抑却惊恐的声音此起彼伏:“死了?怎么会?”

      是,众人围着的中心点上,一具女尸正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连心腿一软:吴妍!

      难怪会有莫名不安的感觉。难怪在看到吴妍那张脸时,会有阴怵怵的冷意。也难怪周延见从来不让少祺带人来家里,因为一旦来人发生了什么事,下一刻,“好莱坞名导”的丑闻便要绕地球两圈。

      “不要拍了!还嫌事不够乱吗?”爆脾气导演怒喝一声,举手机的人一时间全都定了格。

      满花园的人在这时分成了三派:又惊又恐又隐隐带着八卦猎奇心的看客;脾气比平时更暴躁的周延见;以及,他。

      此时此刻,一贯慵懒随性的傅宇轴竟成了唯一能处理事情的人:“警方呢?”

      “在那。”

      “就邱警官一个?”他顺着小舅的目光看过去,就见警示条内只一道穿着警察制服的身影。

      “邱警官先赶过来,其他人稍后就到。”周延见的状态看上去不太好。

      倒不是担心这事会牵连自己惹上什么官司,而是周遭那一只只手机一张张嘴——晚会进行到一半,有尸体出现在周家后花园,然后呢?十分钟后呢?这警方都还没能判明朗的新闻,将会被传成什么样?

      可偏偏后花园的监控前阵子又坏了,至今还没来得及修——好了,这下更是成了这群混蛋们怀疑的重点:“哟,还特意把监控给弄坏了……”见鬼!

      傅宇轴随着小舅走进警示条内,和邱警官正说着什么,警示条外的连心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难得能见得到傅宇轴这样子,摒去了一贯的慵懒散漫,镇定又能主持大局的模样,连心知道,这件事一定是够麻烦的了。

      只是目光不经意间一转,再次扫向地上的吴妍时,她的注意力却又从傅宇轴身上抽了回来:这已然断气的女子平躺在后花园的草坪上,礼服的裙摆只长及膝盖,一双小腿露出来,上面有些许不甚明显的红痕。

      连心的瞳孔突然缩了一下。

      周遭的揣测耳犹不绝耳——

      “太可怕了!怎么会死在这啊?谁干的?”

      “快看快看,看看她的小腿,好多伤痕诶!别墅里人这么多,到底是谁能在大家的眼皮底下杀人啊?”

      而连心只静住心稳住气,细细观察着警戒线里的吴妍。

      几秒钟后,她才开口:“不,这个人,应该不是在别墅里遇害的。”

      她声音冷静,果断,不高也不低,可一瞬间却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包括警示条内的傅宇轴。

      原本还皱着眉盯着地上尸体的男人一听到这话,转头看了连心一眼,随即低着声和身旁的邱警官说了些什么,又回过头来,朝着她招手:“连心,你过来。”

      不高不低的声音,用意文,而非母语。在连心走到他身边后,傅宇轴指着地上的尸体:“分析一下。”

      再一次,用意文,而非母语。连心明白了他的用意。

      是,人太多了,网络太便捷了,讯息传得太快了,可,警方还未有确切的消息能阻止最坏的揣测流出这一栋别墅!

      否则一旁的周延见何以如此焦虑?

      也是神奇,就在这一刻,她竟成了全场与傅宇轴最有默契的人。照着他的意思蹲下身,连心近距离地端看着吴妍的尸体:明亮的灯光下,女子正面地平躺在地上,浑身上下皆无异样,甚至没有一丝丝伤口,只暴露在短裙之外的小腿上有微赤色痕迹,一条又一条,乍看上去,就像是被人用棍子狠狠地敲打过。

      莫怪会有人怀疑她是被打死的,连心盯着那一条条痕迹:微微的赤色,却不是同等程度的赤,愈接近脚底,颜色愈深。

      不多时,她站起身来,对着众人笃定地开口:“各位,这并不是被打的痕迹,这是尸斑!”

      “什么?”

      “尸斑?这么快就有尸斑?”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瞬间又起,连心看向傅宇轴,话音却足以让所有人听到:“从尸斑的状态上来看,吴妍学姐的死亡时间大概是两个小时前。没记错的话,两个多小时前她就已经离开别墅了,这一点只消调出监控就可以确定。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吴妍学姐是在外面出了事,之后才被人调到这里的,”她指着尸体小腿上蔓延的那一道道微赤色,“从尸斑的位置看,学姐过世时,腿部应该比上半身的位置要靠下,所以血液才会流往小腿部,形成尸斑。这一点同样证明了,”她看着这一派平坦的草地,清晰地,坚定地,道:“这里,绝不是学姐的死亡地!”

      话音落下,周遭一片静。

      邱警官顺着连心的话,让周延见调出两小时之前的监控,果然就看到吴妍挽着个男人离开了别墅,而那一个男人,整个周家的主人客人竟没有一个认识!

      视频再往前,大概两小时又十分钟之后,别墅的角落里,吴妍正和那个男人争执着,从视频里呈现出的内容看,似乎是女人想走了、男人却执意要留下来,争执到最终,男人拗不过吴妍,只好黑着脸随她一同出去。

      连心与傅宇轴互看了一眼:是因为偷了孙小姐的衣服怕被人发现吗?所以才这么着急想要走?

      “我怀疑她是中毒身亡的。”趁着四下混乱时,连心偷偷在傅宇轴耳边说。

      话说出口时,她脑中浮起了之前吴妍那张阴怵怵的脸,还有全无血色的唇。

      而结果,稍后其他警察赶来时,法医也证实了她的结论。

      只是……中毒身亡后被人调进这后花园里?身上还穿着从这别墅里盗取的衣服?为什么?

      这一切,都已经在她的能力范畴外了。

      连心所能确定的是,就自己刚刚的那一番论述,已足以阻止“周延见的别墅里发生凶杀案”“导演家有人杀人啦”之类的恶评,流出这一栋别墅。

      这就够了,不是么?

      “这位许小姐据说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才大一?”周迟原本已经走了,可收到下人的信息后又赶回来,恰好看到了连心那段精彩的推断。

      是,这位颇有学士风度的俊美先生,就是一大顶有名的周教授,同时,华人影后孙余余之夫是也。

      只见他远远地看着许连心:没记错的话,法医学的大一生还没能学到专业课程吧?可这新生却已经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做出了专业法医能做的判断。

      傅宇轴唇角挑了一抹笑:“优秀吧?”

      周迟转着手上的烟支:“是挺优秀。”只不过——“可惜了,被你这头恶狼盯住。”

      “小红帽与大灰狼,这世上最标准的配对。”

      周迟笑:“你确定她是小红帽?”就那大一生刚刚的反应……小红帽?

      啧,恐怕,这头恶狼还真是乐观了一点:“傅总别忘了,您之前可是凭着强悍的记忆力告诉过我们,这位女士,是在‘那个人’身边出现过的。”

      傅宇轴眼微黯,与周迟一同睨向不远处的那道纤影:安安静静的女子,只身立于人群中,身上带着坚定与脆弱相融的矛盾气息。

      “我们傅总该不会想来个选择性失忆……”

      “托周教授的福,”傅宇轴收回目光,淡淡道,“你们傅总并不健忘。”

      须臾之间,面上已没了之前的优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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