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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   两天后,连心在学校里迎来了一位不速客。

      被她扔了无数次“我很忙没事别老是来找我”的傅少祺,在午休时抱着颗篮球再一次来找她:“那晚我三哥有没有和你说什么?”口气紧张兮兮的。

      其实想也知道傅少祺在紧张些什么:这少爷是“傅源”未来的少东家,十四岁来罗马,学意语、上高中,再接下来势必要考上一所好大学以学管理,最好再念个硕士博士——出身于与意大利商客多有生意往来的傅家,傅少爷的未来在圈子里早不是什么秘密。

      可偏偏这未来东家于几个月前的某一天,在街头与许连心相识——

      其实也没什么的,不过就是那一天,好阵子都不着家的傅少爷突然发现妈咪留下的那条贵宾犬走丢了。那是傅妈的“第二个儿子”——对,傅妈亲口这么说,“比少祺那混小子贴心一百倍的小儿子”,可他却见鬼地给弄丢了!

      几天后,少祺好不容易在街头找到了那条贵宾犬,却见小狗惨兮兮地被几个混混牵着:“谁说是你的狗?狗上贴着你的名字吗?这是我的,我的!真要的话,就找我买,不多不少,一万欧!”

      呀,中国人有钱,这不知成年没成年的小子,看起来更是有钱人里的VIP!瞧那一身上下的顶级装配,不敲个万把欧的,对得起自己么?

      而就是在那时,许连心出现了。

      说来也是怪,巴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全耗在学校的许连心,每个周末却总会到罗马的各个角落里闲晃——什么事也不做,就闲晃。而那天正好小秋要出门帮父亲给罗马的客户送礼,顺路载了她出来。却没想到,竟在这一带,见到傅家小少爷被一群混混包围着。

      一了解事由,小秋气得狂骂混混们是狗屎。可狗屎归狗屎,此时傅少爷的狗正牵在人家手上,你又能奈何?

      倒是原本沉默的连心开了口:“Ruby上回包扎的帕子还在我那,手帕上还有Ruby的血渍。”她对一脸莫名的傅少祺说,说完,又转向那更莫名的黑混混,“我现在就报警,申请在警方的监视下对这条小狗进行DNA检测。如果检测的结果和手帕上的DNA一致,你们几个,”她冷笑着,在满口谎言的同时,镇定地对着那一行三个黑混混,“就准备以盗窃和勒索的罪名,好好地到牢里住一阵吧!”

      一瞬间,少祺反应过来了,小秋也反应过来了。

      瞧这家伙聪明的,甚至连学生证也都给搬出来了,那上头端端正正写着的,不是“医学系,法医专业”又是什么呢?

      于是尽管这厮和傅少爷才第一次相见,可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三名华人已达成了共识:“对,找警察!我马上打给邱警官!”

      少祺:“看到后面那家‘INTERESTING’没?老板就是我朋友,你们现在只要要敢走或敢对我们做什么,马上就会有一群人出来,让你们尝尝中国功夫的厉害!”

      那几个混混瞬间被镇住:“你们、你们……狡猾的中国人!”

      连心:“是仗义,有证据,朋友遍天下,而且,在警局里也有熟人的中国人!”

      三分钟后,在连心拿起手机时,混混们骂骂咧咧地归还了Ruby。

      她轻轻吁出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可掌心却几乎全湿了。而傅少爷呢?感激涕零地喜提了妈妈的小儿子。当然,这都是前话,后话是——

      就在那一天,见惯了各肤色美人的傅少祺,一见钟情地爱上了这个好像也没美到哪去的同胞姐姐。

      可当然,这不过是小事,真正让傅家人恼火的是,就在当晚,傅家小少爷便打电话回家,说是找到了人生目标:大学不想报管理专业了,他想学法医!

      是是是,你要和姐姐谈恋爱,随便你,反正姐姐看上去也不怎么感冒你。

      可问题是,身为“傅源”未来的一份子,你要是胆敢改志愿、擅自攥写自己的人生,那问题可真就大了。

      傅妈妈为此打了几通电话和连心交流过,连心也为此和少祺谈过,可傅家少爷初心不改,一颗向往法医专业的心和向往同胞姐姐一样坚定。傅妈为此凤颜大怒,无数次在数落自家儿子时,连连心也一同数落了进去。而这会儿,连心都坐三哥的车回去了,身为傅家的一份子,三哥他能不做点傅家人该做的事吗?

      “三哥为难你没有?”

      可连心却摇头:“没有,一点也没有。”

      “真的?”

      “真的。”

      少祺还是很头疼:“可他早上还向我要了你的电话号码呢!搞什么啊?”

      “你是说,你哥他……”

      “对,我哥他,找我要了你的手机号码。”

      她心口一颤,倏然间,又想起了那双盛了水的眼睛。

      一个男人向旁人打听一个女人的号码,能是为了什么?很久之后傅宇轴说:“大家都忙,没空搞那些虚的,我向少祺要你的号码,自然是因为对你有兴趣。”

      可事实上,“对她有兴趣”的傅家三哥,在向少祺要了她的号码后,却一次电话也没有打来过。

      三月的意大利渐渐回了暖。雨后天晴,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里都散发着慵懒的余韵。连心换下厚外套,在这一个周末,又晃到了老城区最热闹的那一带。

      依然什么也不做,就是走,就是看,间或者晃到某间咖啡馆买杯Espresso,站着,一口两口喝光。

      意国素以咖啡而闻名,在此地呆久了,她也渐渐和本地人一样,一天要喝上好几杯咖啡,尤其在学习小组里替学长学姐们打下手之时。

      手机突然间响起,多么巧,想曹操,曹操到,竟是同个学习小组里的Well学姐。

      Well原名乐维儿,是同个法医专业里极少数的中国人之一。同胞,同系,同专业,现在又在同一个学习小组里,连心与她称不上熟,可相处的时间自然也不少。

      一接起电话,乐维儿焦急的声音就传过来:“Xin,方便到学校来一趟吗?Bill的实验工作需要你帮忙呢。”

      周末?在知道她一定在外面的时候?

      “拜托啦,真的很急!”

      连心正想说什么,可目光无意中掠过一米开外的人群时,她一怔,突然间,也不管乐维儿还在电话里说什么,她突然就追到了一米开外:“棠心!”

      被她拉住的女孩有很明显的东方轮廓,纤细的背影,一头纯天然的黑长发,可转过头来:“你是?”却是一张韩国女生的脸。

      连心失落地松了手。

      手机里的声音犹不绝耳:“Xin?Xin?发生什么了Xin?”

      她这才回过神来,很抱歉地朝韩国女生笑了笑:“对不起,认错人了。”

      不知是在对女生说,还是对着电话里的Well。

      女生奇怪地看着她突然间红了的眼圈:“需要帮忙吗,女士?”

      连心强撑着笑意,摇头。

      需要帮忙吗?需要。老天爷,我需要。

      可不可以请你帮帮我,帮帮我……一次也好。

      可老天爷十几年如一日,没听到她的呼声。

      赶到学校时已是下午三点钟,其实周末临时被叫来救场的机会很少,学长学姐们很懂得差她去做一些基础性的工作,可真正遇到有技术含量的实验,Bill却只愿意让乐维儿参与。没办法,谁让她只是个大一新生?

      然而今日却在做这等重要的实验时唤来了她,想必是乐学姐有事了。

      果然,一到实验室,乐维儿便向她交代了工作:“就是这一些,我今天临时有事,你跟着Bill工作吧,正好学点新东西。”

      一旁还有名华人女子在等Well,印象中似乎是艺术系的学生,是叫吴什么?吴妍?

      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就在连心接过乐维儿手头的记录本时,那吴妍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对了,要到傅三的号码了吗?”

      连心手一顿。

      午后的实验室里静悄悄的,她清清楚楚地听到乐学姐饱藏哀怨的声音:“都说了是‘傅三’了,电话那么容易要到,还能是‘傅三’吗?”

      “找傅少祺帮忙啊!”

      “找了,可他说,傅宇轴吩咐过,不准将他的号码随随便便给别人。”无奈的话音里透着点委屈,尤其“别人”两个字,乐维儿咬得幽怨而分明。

      罗马的华人留学生圈并不大,几场聚会下来,开朗大方的少祺不仅与小秋成了朋友,与乐维儿等人也挺熟。

      连心静静看着手中的实验仪器。

      其实也不是第一次了,她在旁人口中听到那个人的名字。也不知是怎么样的人,明明不在同一个圈子里,也明明一年在意大利待不了几个月,可她却总能在这一处那一处听到这人的消息。

      “我说你,上回在INTERESTING里还和傅三碰过面呢,也不懂得把握机会!”吴妍点了下乐维儿脑门,一边和她手挽着手走出实验室,“就你这张脸,别说傅老三了,就算同为女性的我呀,也恨不得能咬上一口呢!”

      “当时太紧张了嘛,而且傅宇轴那人你又不是没见过,高深莫测的。”

      “再怎么高深莫测也要看脸的吧?走走走,姐姐这就回去把压箱底的小礼服找出来借你,保证啊,今晚那傅老三绝对移不开眼睛……”暧昧而私密的笑声传过来,渐渐地,那两名女子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隔着一扇窗,窈窕淑女们愈行愈远,纤长的身影在日光下拖了老长的影。

      连心突然间有一些失神。

      直到Bill不高兴地嘟哝:“女人啊女人,表面和你称姐称妹的,其实心里一肚子坏水!”

      这眼睛长到了头顶上的英国男生一向看吴妍不顺眼,不,其实他看谁都不怎么顺眼,三不五时便要愤世嫉俗地点评上一番。

      连心只是笑笑。

      打小父亲就教育她,出门在外,于人身后只准说好话,再不济,不说话,千万不能说坏话。传统的教育养成了她不擅言辞的个性,Bill早摸透了她的性子,也没期待能有什么反应,只自顾地说着:“你看吴妍那样子,分明就是对Well的心上人有意思啊,可Well还傻乎乎地把人当姐妹、给人搭桥梁!”

      连心这回倒是愕了:“你是说……傅先生吗?”

      “可不是?”

      她突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华人之花乐维儿对傅家三哥有意,这在少祺的朋友圈里早不是什么秘密。未见傅三哥之前,连心早就听过了各种各样的调侃——

      “瞧那乐维儿,多漂亮啊,可偏偏傅三连看也没多看一眼。”

      “漂亮顶什么用?她家的条件好像也就一般,傅宇轴是谁啊?门不当户不对的!”

      “美就够了啊,这可是个看脸的世界。”

      “光脸有什么用?愿意花点钱的,随便往脸上动几刀,分分钟秒过她……”

      一个力争上游的圈子,人人都想着在其间培养点人脉,个个将对方的家底打探得一清二楚。可事实上,私心里谁也未必瞧得上谁。

      唯独那曾经在包间里惊艳过一众人等的傅家三哥,人人愿意给青眼,尽管他早已经在一大毕了业,早已走出了留学生圈。

      不经意间,她又想起了那通从来也没有打来过的电话——“是,我哥他,找我要了你的手机号码。”

      唇角浮起了微微的自嘲:貌美如乐维儿,其下场也不过如此,一句“我哥要了你的手机号码”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天再回到租处时,连心已经十分地疲惫。房东在一楼煮咖啡,见她一脸倦色,贴心地给她多倒了一杯。连心捧着滚烫的杯壁,一口口啜着,忽见小秋从二楼下来:“我的天,你怎么还素着一张脸哪?”夜幕未临,各娱乐场所都还没到沸腾的点,可小秋却已是一身的光鲜亮丽,“傅少爷他家今晚有酒会诶,你还不快回房打点打点?”

      哦,是,记起来了:原来是导演小舅舅家今晚有酒会,难怪那吴妍兴冲冲地说要借礼服给乐维儿。

      “快去化妆吧,这都几点了!”

      “有点累,不想去了。”她继续啜着咖啡。

      “累什么累?今晚的酒会上有谁你知道吗?”

      小秋对这类活动的兴趣永远只集中在与会人员身上。不过和吴、乐两学姐不同,自小成长在商人世家的张同学对什么“帅到逆天”的老腊肉小哥哥统统无兴趣,你听:“晚上不仅有那些Blingbling的明星,还有傅宇轴!傅宇轴啊姐姐,‘傅源船运’的傅宇轴,我爹挤破了脑袋都想把在他家花的运输费用压低点呢。”

      “所以你……”

      “有可能的话,”这未来女强人目光灼灼,“我得去和傅少爷他哥谈谈合作的方案。”

      也所以,小秋想去,她也只能跟着去。人家傅少爷在邀人的时候可是说了:“让连心带你来呀。”

      ——“让连心带你”,女主角要不去,你这女配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拜托啦,一起去嘛。要万一真和傅宇轴谈成了,我可就是‘张氏’的大功臣了,请你吃饭啊,吃一年的饭!”

      连心头疼地抚额,心想你爹都搞不定的人,你就参加个晚会,还妄想搞定他?

      果然,几乎是在踏入派对的十分钟里,小秋的计划就彻底破了产。

      那人握着个酒杯,斜斜靠在游泳池的一角,一边啜着香槟,一边听堂弟的朋友开了个头,话都没有说利索呢,他就微微一笑,和那晚在INTERESTING里一样得体地:“抱歉,休息时间不谈公事。”

      “可……”

      “事后我会让业务人员和你父亲谈。”他口气温和,漂亮的眼睛里也带着笑,可要命的是,连“你父亲是谁”都不曾问过。

      周遭有三三两两的目光,时不时地往他身上射过来。真奇怪,有人瞧中他的身份,有人瞧中他的颜,可被瞧中的这个人却永远是那么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喝掉了杯中最后一口酒,傅宇轴将空杯往旁边一搁:“对了,许同学今晚有一起过来吗?”

      靠在墙上的高大身躯慢慢地直了起来,优雅如同一个漂亮的黑色发光体。

      “许同学?”

      “连心。”

      “哦,哦哦!”小秋还沉浸在失败的郁卒中,顾不上怀疑他找连心做什么,“在那呢——”可头一回,手一指,那处哪里还有人?

      “不好意思啊,连心刚刚还在的……”可更让人郁闷的是,再回头时,方才还和她说着话的人,也已经不见了。

      “酒会大概是有趣的,只是对我这种一不追星二对人脉的培养毫无兴趣的人来说,这样的聚会其实还比不上实验室里的某一组数据。”

      月色淡淡地洒落在后花园一角,比起别墅内外的喧嚣,这一处安静得像是被世人遗忘。

      于是避开人群,端上一杯果汁,她坐在这僻静的角落里,用手机在某个网站上写:“这是来到意大利的第一百九十八天,我还是没能见到你,也没有你的消息。”

      编辑完成,点击保存,正欲退出网页时,连心又习惯性地扫了眼文章下面的留言。

      这一些年来,心里话太多,可倾诉的人太少,她已渐渐习惯披着马甲在陌生的网路上写日记。

      一开始只是自说自话,一篇两篇三篇日记皆是情绪的宣泄。可不知怎的,渐渐地,她竟也有了些“读者”。三三两两,积少成多,皆是些现实中疲惫而寂寞的人。

      而这次有读者给她留言:“还是没有找到人吗?女主角也太惨了吧?”

      连心给她回了个笑脸,在退出网站时突然想,这一声“惨”,又是怎样的一个意思?

      人会对幸福和快乐失去感觉吗?当一个人长久地处于一层不变的境遇里,是否会因麻木,而渐渐发不出惨痛的呼声?以至于到最后,她不知道一声“惨”究竟代表了什么样的意思?

      收起手机后,连心又坐了一会。果汁里的冰块渐融,玻璃杯壁上慢慢渗出了点水雾来,捧在掌心,但觉滑不溜手。

      回去吧,这纸醉灯迷,于她而言已全无意义。

      只是刚起身,一道慵懒的脚步声又远远地来到了她隔壁。月光下的花园被树丛花丛分成了好几块,身旁的意杨木高耸入天,花丛密密麻麻,她看不到隔壁人是谁。可没多久,又有另一道脚步声传过来,隔着密密的花丛,后来人的声音传进连心耳中:“傅先生。”

      傅先生?

      整座大宅里姓傅的大概就傅宇轴与傅少祺两人,可自她进了聚会后,至今还没见到少祺的人影。来者可是傅宇轴?

      你看花丛这一边,那人一手插在裤袋中,懒懒地自灯火阑珊处走来。那一头及耳的黑色卷发今夜被打理得随性又精致,配上一身雅痞风的宝石蓝西服,不是傅三又能是谁呢?

      “傅先生,我是Aaron的朋友吴妍,上回我们在INTERESTING的包厢里见过面的,还记得吗?”

      他扫了眼周遭,像是想找人却没找到,于是只随口应道:“不记得了。”

      吴妍:“……”

      “先走一步。”

      “等一等!”吴妍急了,这家伙估计连她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抬脚就要走,“我、我是想来和傅先生交个朋友的……”

      “少祺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可是……”

      “这位小姐,我很忙,再会。”再一次,连“朋友”的名字都不问。

      原来这人还有这么一面呢:即使口吻再温和,可懒得和你废话时,还是得将“你真吵”“我很忙”等信息完完整整地表达出来。

      你看他,扔下那声“我很忙”后,他便真“很忙”地连接话时间也不再给吴妍,转身走往另一处。

      隔壁的连心不由得勾了勾唇角,有些微讽地望天。

      国外的月亮并不比国内圆,就像是某些姐妹情,原来跨越了大江大河后,也不会变得比较不塑料。要不然,是谁下午还信誓旦旦地同那乐维儿说“保证傅三今晚对你移不开眼”呢?

      眼睛永远长在头顶上的Bill啊,偶尔看人还是挺准的。

      可她不知道,离开花园的傅宇轴也不知道,就在他转身的那一个瞬间,吴妍的脸突然冷了下来。

      连心还在原地等着她离开,可那吴妍好半天了也不离开,就杵在隔壁不知做着什么。两人隔着一排密密的花丛,谁也看不到对方。连心渐渐地有了些不耐,犹豫着是否该直接走人,可又想着自己一起身,那吴妍听到动静,定会知道自己的丑态其实已全入了她的眼,连心又踟蹰了。

      倒不是担心吴妍会尴尬,只是一想到等等要被人拉着问“你来多久了”“你都看到什么了”,连心就一阵头皮发麻。

      不过很快,熟悉的铃声替她省了这一番犹豫。

      那是她的手机,在暗夜之中无预兆地响起。

      “谁?”果然吴妍被吓了一跳,迅速拨开花丛,看过来。

      月光下,丛丛花枝影打在她脸上,将吴妍原本就白的一张脸衬得阴怵怵的:“是你?”

      连心突然觉得她看上去有些恐怖。

      “你来多久了?”那急吼吼的声音听起来更恐怖。

      “呃……”

      “说啊!来多久了?”吴妍急了。

      连心好不尴尬,幸好手机手机铃再一次响起,她抱歉地冲吴妍一笑,逃避似地接起电话:“您好?”

      耳膜里却是传入了一道如何也想不到的男音:“本来还想着再来次偶遇的,可结果找了半天,也没看到你的人。”低醇如同钢琴声的嗓音,喉间含了烟般的低哑。

      许连心怔住。

      电话那头的人还挺有耐心,见她不回,等了一会,才又出声:“忘了?我是……”

      “没、没忘,我记得。”是,正是那傅家三哥。

      低笑声沉沉地传过来,傅宇轴的口气更加温和:“在哪儿?”

      从少祺同她说“三哥向我要了你的号码”至今,半个月,她不是没幻想过这人给自己打电话时的场景的。可想了又想,却怎么也想不到,竟会是在两人离得这样近的夜晚,她在电话里又听到了那人的声音。

      “嗯?”话音又传来,只一个字,低低鼓动着她耳膜。

      邻近的花丛里一声响,是花枝相碰的声音。那吴妍见她不理自己,恼火地松了手离开了。

      连心轻轻地吁出一口气:“在后花园,刚刚,”她笑了一下,想起方才的场景,“刚刚,就在你们隔壁。”

      “你们”,言下之间即:之前的那一场剧码,本人其实已观赏完毕。

      傅宇轴似笑非笑地睨着眼前的女子。本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的,她堂堂正正地坐在后花园纳凉,是他们自己闯进来,不顾周边是否有人便开始上演八点档剧码,能怪谁?

      可被这么似笑非笑地睨了一分钟后,连心开始不自在了;两分钟后,她的耳根开始范起了可疑的红;三分钟后,被虎视眈眈的女子决定不再坐以待毙:“我……”

      话音一出,却被男人懒懒地截了胡:“偷听我说话,窃取我隐私,许同学打算怎么补偿我?”

      什么啊?“哪里是我偷听?明明是你和吴妍自己闯进来的!”

      “吴妍?”

      “就……刚刚和你说话的女生啊,我同校的学姐。”

      这回答更是惹来了对方的讪意:“这么说来,许同学可就更不对了。路见不平,且不平的都是熟人,也没拔个刀相助一下,就坐在隔壁看好戏,”随意地将指间的香烟转了一个圈,他也不急着燃上,只是气定神闲地对着她,“罪状又多了一条。说吧,想怎么补偿我?”

      连心还真是头一回看到有人能把一堆胡话说得这么圆的。不过这个说着胡话的人见到她,倒不再像之前那么散漫了,那双眸子里甚至燃起了点兴味的光。

      就像是在深山里走过了一圈的猎人,倏然间,发现了可口的猎物。

      “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他扫了眼连个人影也没有的后花园,喧哗与骚动全不在其间,于是又想起了上回在包厢里相遇的场景。

      也是躲着吵闹的人群吧,所以姑娘才会下意识地进了那间最安静的包厢,与他相遇。

      连心轻笑:“不习惯而已。”

      “那你习惯什么?一天二十四小时,一个人在实验室里研究基因如何提取?”

      他竟然还记得自己的专业,连心倒是有些惊讶。不过很快,这惊讶又被平静的微笑取代了:“‘有因必有果,有付出必有回报’,这种逻辑分明的研究工作是比人心要简单些。”

      “难怪少祺会说你很适合自己的专业。”他的眼在今夜的月光下愈发的剔亮,含着笑,也含着点教人看不透的危险,“如果你学的是船舶技术,我一定不惜代价招你进‘傅源’。”

      嗯,“如果”。

      这些讨女孩儿喜欢的男人们,说话技巧里永远藏了十八般武艺。

      不过话说回来,方才面对其他人,他可是连技巧也懒得用一下,不是吗?

      “走吧,先陪我跳支舞,其余的补偿方法日后再慢慢打算。”

      悠扬的曲子从别墅里传出来,原来是跳舞时间到了。

      也不知导演舅舅是什么样的神仙地位,不过是一场酒会,竟连意国最大牌的女高音也给请过来了。悠扬的女高音穿透了夜空:“一缕清烟自海的那一边升起,船只出海面……”是连心喜欢的那曲《晴朗的一天》。

      曼妙乐声中,傅宇轴朝她伸出手。只不过,在扫了眼连心的浑身上下后,这挑剔的人又收回了手,抱胸:“不对。”

      她今日穿了一身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半长的发披肩。这在学校里原是正常素淡的装扮,此时被绚烂的灯光一衬,却换来了他眼底的挑剔:“不行。”傅宇轴旋身走往别墅里,“来吧,跟我上楼。”

      “上楼?”

      “上楼换套衣服,不然你打算穿着牛仔裤跳舞?”

      连心瞬间就觉得自己被取笑到了。

      他今天穿得其实也没有多隆重,可偏偏细看下去,每一分随意里都隐藏着细微的用心。比如说那一头及耳的卷发,介于随性与个性之间,将他那张削瘦的脸衬得愈发的有型;再比如说那下巴处的胡渣,剃过了却又留下一点冒头的痕迹,完美地诠释了何谓“纯男士的性感”;还有他胸前那条不太正统却很入时的领带,配着一身雅致的宝石蓝,内敛之中有高贵,高贵之中有时尚。

      这样的人往她跟前一站,完完全全朱门对筚户,连心被衬得一下子开不了口了。

      于是,就这么被带进屋了,然后在走到楼梯口时,她又看到了吴妍。

      此时的吴学姐正倚在楼梯旁喝酒,口红有一大半被酒水和杯壁分去了,露出一张几乎无血色的唇。那模样让连心不禁想起了花园里那张阴怵怵的脸。

      “冷?”傅宇轴察觉了她的异样。

      可伸手正欲探一探她掌心时,周遭的目光却齐齐朝两人射过来。连心脸一热,速速缩回了手。

      开玩笑,被万人迷在众目睽睽下牵手?想死吗?

      傅宇轴低笑:“没胆的小孩。”

      姑娘只当没听到。谁没胆了?你试着让无数道目光往自己身上刮试试?

      “怎么?在心里骂我呢?”

      “哪里有?”她连忙左顾右盼,一副正努力欣赏着周遭景致的模样。

      傅宇轴弯了下唇角。

      拐个弯,在人群看不到的地方,这人突然又转过身来,在连心没反应过来前,竟恶作剧地揉乱了她的发。

      “诶……”可一抬头,脑袋上哪还有男人的手?

      所有的动作只在一瞬间,那个人已经又恢复回正经走路的样子,就好像刚刚的恶作剧只是她一个人的幻觉。

      可明明——进了房间后连心往镜子里一看:头发还乱着呢!

      这人可真是……怎么还能有这种操作啊?无语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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