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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回 ...

  •   乾元大街是京都府买卖生意最多的一条街,这一大清早就比别处热闹。走夫小贩挤在一处寒暄闲聊笑闹,开门迎客的骂两句天,今儿这一日就算是开了头了。

      东风楼的掌柜这会子刚吃罢早饭,他喝了一大碗热酒,浑身暖洋洋的倚在门框上,好不得意。他们东风楼就不怕没生意,只要他们一开张,自有客来。

      却说这是甚么道理,何以这般有恃无恐?

      正是他们这东风楼里有位说书的先生,书说的极好,这远远近近十方八里都出名,成日有人不吃饭都要来听下回分解。

      今日可不就是如此,刚把张开了,就呼啦啦涌进去了一帮人,三两下就把里头给坐了个满座儿。

      邻家也是间茶楼,坐堂的是个姓张的掌柜,看着不免眼热,顺口就说道:“刘三儿,甚么时候把覃先生借我们两日。你早先说我这地段风水不佳,我看不然,若是覃先生过来,我这里定也能人满为患。”

      刘三儿就是那东风楼掌柜的诨名,听了邻家掌柜的话,便吊着眼睛回敬道:“嗨呦,张掌柜您这话说的也忒不中听了。我说您那地风水不佳,您不上赶着请宝济寺的大师来瞧,要覃先生管什么使!”

      张掌柜被刘三儿呛了一头,脸顿时沉了下去,“我说刘三儿你也太不客气了罢,你也不过是个打算盘的,别把自己当成贵人主子了!”

      刘三儿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谁有钱谁就是爷,说恁些个作甚。瞧瞧我身上这锦缎袍子,你穿的起嘛。”

      张掌柜听罢语塞,气的是直咬牙。

      正在此间,一辆马车从街口悠悠行了过来,在东风楼门前停下了。车夫捞帘打帐,自马车里头下来一位裹着貂裘的公子。

      只见那公子真是暖玉锻作骨,秋水剪为瞳,未语先笑,神仙风姿。却仿佛身体患疾,有些个憔悴,不过更添妙色,堪比卫玠西子。

      此人不是别个,正是杜含章。

      上回说到,徐淮山亲自上崇王府去给杜含章下了帖子,请他今日至东风楼一聚,杜含章这便应约到了。

      只是杜含章不知,昨儿个徐淮山吃了谢杳好大一通冷脸,是心乱如麻的离了崇王府。他自当今儿杜含章是不得上东风楼来了,是故后来也没派小厮来支会刘三儿今儿给他留座待客。

      如此这般,杜含章的车夫开口一问,刘三儿愣了愣后把头给摇了,“没这档子事,没听徐二爷的人来吩咐。”

      杜含章听了后也是一愣,顿了顿心道徐淮山这是耍的哪门子把戏?

      车夫扭脸儿看着杜含章脸色,说道:“爷,要不咱们回罢?您这身子可还受不得凉风吹呢。”

      杜含章欲要答应,一旁的张掌柜却突然活络了心思,笑盈盈凑到了跟前鞠了一礼,说道:“这位爷,徐二爷可是亲自跟您约了的?”

      杜含章的车夫答道:“这还能有假不成!徐二爷亲自上府里去下的帖子哩。”

      张掌柜登时说道:“哦!那就是您了,昨儿个徐二爷身边的宝庆来了的,特意吩咐小的给您留上座。”

      杜含章听罢,抬眸看了看那酒楼的招牌,只见上头写着聚贤馆,问道:“不是说在东风楼么,怎么改在聚贤馆了?”

      张掌柜笑道:“公子爷饶恕,许是二爷底下人办事不仔细传错了话。您别跟这儿站着了,里边快请,炉子早烧上了就等着您到呢。”

      杜含章心头疑惑不定,不过思量了片刻,顾及着自己病疾未愈,不适杵在这里吹风,便抬步进了这聚贤馆。

      张掌柜亲自侍奉,领着杜含章往雅间儿坐了,又转头去吩咐跑堂的,赶紧去太师府告知徐二爷。待安排妥了,张掌柜不由心中暗喜,这事儿若是办好了,说不定就是他们聚贤馆时来运转的机缘到了。

      话说徐淮山这里,一早便起了身入了库房,对着一堆贵重补品挑来捡去,不知带哪个去瞧杜含章为好。正在他左挑右捡之际,贴身小厮宝庆匆匆而来。

      徐淮山见他慌张,有些不悦,“跑个甚么?天塌了不成。”

      宝庆擦了擦额上的薄汗,说道:“聚贤馆来了人,说有位公子说您约了人家在东风楼,人家一大早去了,东风楼早没座儿了。张全做主把人请进了聚贤馆里,看着病殃殃的,您快去瞧瞧罢,别是杜公子。”

      宝庆虽不知他家主子和那位杜公子生了甚么事,可这两日他家主子是时时把杜公子挂在嘴边。昨日亲自登门拜访不说,回来了又说人家病了,今日要带补品去看,可见是看重的人。如此一听聚贤馆的人说了话,就急忙来报,这才跑了一头的汗。

      徐淮山听了这话浑身一惊,那人不是杜含章还能是谁!登时懊恼起来,骂自己糊涂!

      昨日谢杳话里话外都没说杜含章不赴约,自己怎么光想着让周燕廷给拿主意,却没想着让宝庆去订座儿!是以连忙整束衣冠,把那补品不管三七二十一拎上了几件,叫宝庆套了车,快马催鞭往聚贤馆去了。

      聚贤馆里头,杜含章品茶慢饮,张掌柜指派了一个弹弦子的机灵小丫头跟前儿侍奉,点了一出娇客来。张掌柜站在门前,望夫石一般盼着。过了约莫有个半盏茶的功夫,那厢唱到要紧关头,徐淮山这边儿是匆匆到了。

      徐淮山一下马车,张掌柜就迎上,没紧着邀功,只道:“二爷到啦,那位公子正教金桃陪着听曲儿呐。”

      徐淮山虽急,但也没失了章程,说道:“这事办的不错,日后必有你的好处,”说着问道:“那位公子如何?可面露恼色?”

      张掌柜心里喜不自胜,面上却还装的端重,答道:“那位公子只问了两句,倒不曾恼怒。只是小的瞧他仿佛在病中,有些个精神不佳。”徐淮山听了愈发觉得有愧,便不再多话,直奔了雅间过去。

      雅间外头候着个听吩咐的小二,见徐淮山远远过来,便把门扉推开半扇报了一声。杜含章听了,挥了挥手让金桃退下。金桃抱琴出了门,徐淮山就进了房中来。

      徐淮山推门而入,一见杜含章似笑非笑坐在那儿,心里不由得是一突。转身把门扉阖好,转过身来拱手规规矩矩冲人行了一礼,“杜公子,在下有礼了。”

      杜含章不语瞧着,见徐淮山那礼拜的周正,遂想起他那晚放荡无端,觉得新奇好笑,“徐二爷这是怎的了?今儿个倒是循规蹈矩起来,叫我瞧着有些眼生。”

      徐淮山听得这话,顿时觉得脸上发烧,可又听杜含章那语气,觉得人家仿佛玩笑意思,不免错眼去打量。

      只见杜含章也正浅浅笑着看他,面无恼色,神情柔和,徐淮山这一颗心才稍稍放回了肚子里,“上次唐突了杜公子,实在得罪,是以再不敢放肆冒犯,还请公子大人莫记小人过。”

      杜含章道:“徐二爷把我当哪家的小娘们儿了,没半点子气量,”说着指了指一旁又道:“二爷请坐。”

      听了这话徐淮山大松了一口气,和笑应了,在茶几后依了凭几坐下。

      只是这么坐了却又无话,不知该说些甚么,但见杜含章形容消瘦,心说莫真是自己造的孽,关切道:“杜公子这是怎么了?今日原想去府上探望的。”

      话一出口,立时失悔。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问了如何便罢,还说甚么上府上去探望。

      这话果然引得杜含章笑觑,“二爷不是与我约了出来,难不成二爷还打算着接我去?早知如此,我合该在家擎等着就是了。”

      徐淮山闻言,心中平稳几分,就坡下驴道:“啊呀是是,昨日听尊师弟说公子病了,叫底下人办事又把地方订错了,今早正想着接公子去呐。”

      杜含章心下暗笑,他一早察觉端倪,不过并未在意,又有心给徐淮山台阶下,便没再多问,只说起了他这病因,“请了郎中瞧说是水土不服,南地的冬日到底比不得京都府,暖和许多。也是我轻狂,不知保暖,自讨苦吃罢了。”

      徐淮山听罢忙道:“京城冬日向来冷得紧,哪怕我们这些土生土长的也得忌讳三分,”说着微顿,目光落在杜含章捧着茶盏捂暖的手上,忙问道:“公子出门可是未带袖炉?”

      杜含章点了点头,“在南地一向没用袖炉的习惯,如今过来一病倒娇气了。”

      “用袖炉哪论娇气不娇气,”徐淮山笑道,说着便取出了自己袖间的袖炉来,捧到杜含章面前,“公子请先用我这个罢,那茶水滚烫,没这个暖手舒服。”

      这话说了,杜含章侧首瞧他,见徐淮山面上一派纯然,陡生异感,霎时间明白了何以徐淮山能在风流案居榜眼。

      想他徐淮山这样一个富贵俊俏的公子爷,贴心温柔小意侍奉,试问哪个能静心领受。好在他杜含章不是未见过春花秋月之人,自当坦然接了袖炉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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