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牵你，右手敬礼》磅礴

2、二、相处，走向熟悉

　　二人的第一次大规模的交集，发生在初三元旦联欢晚会的时候。
　　当时，班里的同学们正在热火朝天地布置会场，初三总是紧张而忙碌的，大伙儿都趁这个机会卯足了劲儿地放松。
　　这个时候就显示出了男生的重要性，或者说身高的重要性，所有的高空作业全都是他们来完成，可即便如此，人手还是不够。看着男生们全都像壁虎一样地贴在墙上，窗台边，门框后，这场面，自是有一种不一样的美感。
　　杨懿刚刚扎好手头的气球，正准备转移场地，一抬头，却突然间瞄见正中间大灯上刚刚挂好的彩带掉下了一个角，摇曳的彩带显得有些摇摇欲坠。扫视四周，大部分男生都在忙着，她便没招呼他们，而是自己唤着几个女孩帮忙把桌子挪到下面，又搬了一张椅子搭在桌子上，自己便一步一步上到了最高处。
　　刚上去的时候，杨懿便觉得身子有些轻，双腿不住地颤抖，不过还好，手刚好能够得着彩带，她拿着备好的胶带在灯上密密麻麻地缠了几圈，看着十分牢固，才心满意足地准备下来。
　　可是，手刚刚松开彩带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杨懿只觉得脚下的桌子突然间不住地打晃，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不在颤抖，人在高处的她顿时失去了重心，脚下一滑，整个人便直直地摔了下来。
　　这时候的杨懿心跳好像已经快要爆掉，脑海里已经可以想象到自己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之后的惨状，或许是鼻青脸肿，或许是手脚上打着石膏。又或许，严重一点，后果不敢想象。
　　之后，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似乎没有意识了，什么都不敢想。
　　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她眼前一黑，不知是因为自己主动闭上了眼睛，还是因害怕晕眩而产生的错觉。
　　只是觉得全身都轻飘飘的。
　　这时候的杨懿，心里充满了绝望。
　　不想了，不去想，也不敢想。
　　难道，自己要打着绷带参加中考吗。
　　又或许，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会不会，到了另一个世界。
　　但马上，便觉得事情好像不一样了。
　　没有想象中的狠狠地摔落在地，也没有想象中的鼻青脸肿，脑袋流血。
　　因为在她的印象中，地板好像要比现在接触到的物体硬很多，也要冰冷很多。
　　但此时此刻，她身体所接触到的物体，虽然并不那么柔软，但至少是有温度的。哦，这应该不是地板。
　　杨懿没敢睁开眼睛看。
　　但凭感觉，自己的上半身，好像是躺在什么人的怀里。
　　杨懿安全着陆了。
　　哦，不对，是安全着到了某个人的怀抱。
　　对，没错，是顾皓，此时的杨懿，正躺在顾皓的怀里。
　　就在这关键的几秒钟内，顾皓如一个出尘的侠客一般，神奇般的出现在杨懿的眼前，将她从悬崖边缘拉了回来。
　　当时，顾皓正站在教室最前边的墙壁前贴吉祥语，转身回去拿一个标语的时候，无意间却看见杨懿正站在教室最高的灯下弄彩带，不知怎的，心里马上蹦出两个字“胡闹”，这种事情哪里是女孩子干的，交给男生就好了嘛。然后，好像是直觉一样，他没有去干其他的事情，而是一直直勾勾地盯着杨懿所在的位置，或者，准确地来讲，是两眼不离杨懿。
　　心里正想着，念头还未落下去，只听见教室里爆发出一阵惊呼，即使是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也能清楚地听到。再定睛一看，只看见杨懿在高高的椅子上晃了几下后，便直直地摔了下来。
　　他来不及反应，也来不及多想，几乎是本能地，单手撑着旁边的梯子跳了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右手努力地向前伸，接住了正在下坠的杨懿。
　　因为她从高处坠下，事情又发生地太过突然，完全让人来不及反应，顾皓伸出一条腿撑着，手臂顺势下压，才勉强卸了杨懿下坠之势，两个人才能勉强站定。
　　饶是如此，顾皓也感觉到自己的手臂隐隐发麻，手腕处被砸得生疼。
　　良久良久，感觉到自己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幸运地避免了和石膏的亲密陪伴之后，杨懿终于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顾皓那张精致的面庞，正在距离自己10公分的地方俯视着自己，如水一般的眼睛，清澈而深邃，怔怔地看着她。
　　“当时，我和他的脸相距不到10公分，我们就这样互相看着，谁都没有说话”。
　　心中不由自主，想起了周星驰电影的旁白。
　　这时候，杨懿能看到的整个世界，只有顾皓的脸。
　　四目相对，刹那间似乎电光石火。
　　杨懿这时才知道，顾皓的一只手托着自己，自己正躺在他的怀里。
　　他们能很清楚地，听见彼此的心跳，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杨懿只觉得自己浑身软绵绵的。
　　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因为什么其他的原因。
　　四周突然一下子变得很安静，嘈杂的教室突然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二人，那些正在干活儿的没来得及下到地上的同学，还保持着各种各样的千奇百怪的姿势，嘴巴的张开程度准确地表现了他们的惊讶程度。
　　整个教室的人，都像是被点了穴道一般。
　　人们不知道是应该庆幸，避免了一场事故，还是应该喝彩，为顾皓的敏捷和反应。
　　他们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教室中间的两个人。
　　顾皓好像已经回过神来，轻轻地把她扶起，自己也调整姿势，站稳了脚步。
　　只是周围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没有挪动脚步，谁都没有动。
　　有两个男生，更是呆呆地站在原地，傻眼似的目光无神，呆若木鸡，一动不动。
　　因为，祸是他们闯的。
　　刚才，他们正在教室里开玩笑似的追逐打闹，路过中间的过道时，一不小心踢到了杨懿脚下的桌子，椅子晃了晃，才累得杨懿脚下不稳，后仰着直直地坠了下来。
　　两个做了错事的男生就那样呆呆地站着，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低着头，心里砰砰乱跳，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现在，是不是暴风雨到来之前的宁静。
　　因为，刚才若不是顾晧反应够快，出手果断，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也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所以就那样站在原地，等待着暴风雨的来临。
　　顾皓淡淡地却也不容置疑地说了一句，“班里有些混乱，同学们都注意安全。”
　　声音并不太大，但却很清晰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掷地有声。
　　平静而不失威严。
　　但面上依旧是那副冷冷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然后径直走向教室前方，继续自己刚才手头未完成的工作。
　　人群陆陆续续地散去，只留下两个长吁一口气如释重负的男生，以及站在原地脑海中一片空白的杨懿。
　　杨懿不知道，自己是被突发的变故吓得挪不动脚步惊魂未定，还是因为那个刚才救了自己的人，自己刚刚躺在他怀里的那个人。
　　什么都想不出来，脑海中只有刚刚的那一幕，她躺在他怀中二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幕。
　　那个一眼万年的眼神。
　　那种二人身边的粉红色的气息。
　　那种难以言状的氛围。
　　那是一种很奇妙很异样的感觉。
　　好像有一种什么东西在心中慢慢地涌起。
　　她说不出来。
　　只是觉得有些事情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改变。
　　今年的这个元旦，杨懿的记忆极为深刻。
　　元旦过后，便是更为紧张的中考复习。
　　杨懿和顾皓基本不用担心自己是否能考得上，他们想的是另外一个问题，如何能考上重点高中的重点班。没错，学霸的世界，就是这么的简单。
　　这种奋斗的日子，忙碌而又充实。
　　在初中的最后半年，他们成了同桌。
　　这是老师故意安排的，让他们优势互补，共同进步。
　　刚刚坐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二人都说不出来，彼此之间究竟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
　　又或者，每天都是学习，根本不容他们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朋友，对，纯洁的友谊，一定是这样。
　　生活几乎都被学习占满，每天除了学习还是学习。这个时候，他们之间，似乎形成了一种战斗情意，和对方一起努力，简单而又充实。
　　她会向他请教数学问题，尤其是不需要将计算过程呈现在试卷上只要正确答案的填空题和选择题。顾皓将自己的做法美其名曰“不择手段”，用他的话讲，反正这些题目又不需要计算过程，那就怎么简单怎么来，不仅要追求正确率，也要压缩时间，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正确答案才是目的。特殊值代入法，排除法，验证法，极限思想，当别人还在根据题目的意思正面求解时，顾皓却已经反其道而行，根据选项快速地进行了选择。杨懿终于知道原来选择题还可以这样做。她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顾皓则会向杨懿请教英语，如同顾皓的数学一样，杨懿的英语也牢牢占据着全班第一的位置。当顾皓还在纠结着这个空究竟是应该选“in”还是选“on”的时候，杨懿会直接抛过来一句“我是根据语感，凭感觉直接读出来的，”尤其是说这句话时搭配着杨懿那种天然无公害的诚恳的眼神以及轻描淡写的语气，让顾皓顿时有一种深深的幻灭感。
　　这时候的他，吃惊状态丝毫不亚于他为杨懿讲解数学题时对方的表情。
　　原来，别人在听他讲数学题的时候，是这样的一种感觉啊。
　　他终于感受到了自己为杨懿讲数学题时她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这时候的杨懿会有一丝小小的成就感，即使强大如顾皓，也有不如自己的地方。爽，这种感觉，真的很爽，很爽。
　　而且，自己就是凭感觉直接读出来的呀，没说错呀，没骗人呀。
　　嗯，没毛病。
　　这两个人，那些自己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难以理解的变态难的题目，出题人高估学生实力的题目，闲得无聊随心所欲任意发挥的题目，对于对方来说却是信手拈来，不费吹灰之力。
　　嗯，天才的世界，一般人是理解不了的。
　　即使是两个天才，但是领域不同，也难以互相理解。
　　他们把这些直接归结为“天分”。
　　至于这“语感”是什么，它究竟长什么样子，如何才能抓住“语感”，顾皓百思不得其解。但杨懿的话也弄得顾皓因此而每天阅读大量的英语文章，以此来寻找这个叫做“语感”的东西。
　　久而久之，顾皓慢慢地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完成了从量变到质变的积累并且已经开始发生转变了，做一些选择题的时候，还没有看选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再一看，这个答案刚好就在选项里，这种方法屡试不爽。
　　尽管这个叫做“语感”的家伙依旧看不见摸不着，但顾皓却觉得自己好像已经get到了这项新技能。以前被自己视为无聊变态多此一举完全理解不了出这种题有什么意义的一些完形填空和单项选择题，现在看来也并没有那么嚣张。
　　两个“天才”的相遇，碰撞出了思维的火花。
　　哦，好像不仅仅只是在“思维”方面。
　　晚上9点多，自习课上，教室里鸦雀无声，静得几乎可以听得到写字的声音。突然，明亮的教室一下子暗了下来，停电了。教室出现了骚动，准确地说是一阵欢呼声，虽然为了防止可能会突然进来的班主任，同学们并不敢太过张扬，准确的来讲，是嚣张，但同学们还是窃喜的，紧张的高强度的学习中，有这么一个舒缓的小插曲，这可是难得的放松的机会。
　　就在这一片漆黑之中，没有人想要看见光亮。
　　让黑暗再稍微久一些吧，就半个小时好不好。
　　半个小时之后，不就放学了吗。
　　即使，在一般情况下，这种黑暗中的光亮，代表着希望。
　　但是，此时此刻，他们不想看到这光亮。
　　因为 ，这不是一般情况啊，这光亮代表的也不是希望，而是作业。
　　还没能兴奋太久，果然，班主任进来了，一只手拿着手电，另一只手则提着一个塑料袋，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一袋子的蜡烛。
　　这时候，学生们最不想看见的，便是光明使者班主任。
　　“停电了，学校的发电机也出了故障，同学们先拿蜡烛用着，还有半小时就下课了。”
　　一根根蜡烛陆续在黑暗之中被点亮，渐次发光，一传十，十传百，就像是一种光明的传递，这样的场景确实有一种莫名的温馨。
　　所有的同桌都将两根蜡烛放在桌子的中间，这样显得更亮。但偌大的教室，这样的光亮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教室里一片昏暗。
　　这种昏暗，是那种有着橘色温暖的昏暗。
　　黑暗之中，这星星点点的灯火，显得格外动人。
　　似乎代表着足够的温暖和力量。
　　顾皓和杨懿也将蜡烛放在二人中间，书桌前半部分，被竖着放置的各种各样的书占满，只留了二分之一的空余位置，二人依旧都低着头看书。
　　但这样的意境，这样的氛围，他们都做不到专注。
　　周围渐渐地多了些声音，是同学们趁机在聊着各种各样的话题，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能听得到。更何况人多力量大，众人合力之下，这样的窃窃私语，就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人们开始躁动。
　　沉迷聊天，无心学习。
　　顾皓悄悄地用余光观察着杨懿，跃动的烛光之下，她的脸庞显得有些朦胧，昏黄的烛光将她的脸照得若隐若现。顾皓只能看见她的侧脸，烛光忽明忽暗，长长的睫毛微微上翘，眼睛如水般汪亮清澈，唇若涂朱，肌肤胜雪，但却在烛光的映衬之下显出了些红晕。
　　这样的杨懿，真的好美。
　　果然，犹抱琵琶半遮面，确是有其动人之处。
　　此时的杨懿，煞是动人。
　　顾皓终于知道了，什么是美人如画。
　　其实，杨懿长得并不算精致，班里也有比她看起来长得好看的女生。但是，美人在骨不在皮，这是一种气质，一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书香气。
　　杨懿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轻轻地回过头来，目光与顾皓相接，二人都是一怔，然后马上转过头去，不由得各自莞尔。
　　然后，又相视一笑。
　　有一种异样的气息，氤氲在二人周围。
　　“这个怎么做？”或许是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顾皓把自己的英语试卷递了过去，指着一道选择题问道。
　　有多少搭讪，都是以请教问题为名，然后开始了一本正经光明正大的交流。
　　杨懿很认真地讲解着，顾皓却无心去听。
　　本来就是借口。
　　嗯，现在，班里有不少的人正在彼此“请教”。
　　昏黄的烛光之下，二人趴在桌子上，聊着现阶段的目标，聊着对未来的美好期许。
　　互相打气，彼此鼓励。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互相取长补短，也见证着彼此的努力。这样的日子，简单充实而又快乐，美好。
　　终于到了放榜的日子，顾皓和杨懿如愿以偿地考入了重点中学的重点班。
　　学校一共有两个重点班，巧合的是，他们的名字，再一次出现在了一起。
　　这二分之一的概率，被他们遇到了。
　　顾皓心里很感激，很庆幸。
　　不过，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是顾皓的名字在前面。
　　似乎是天意。
　　看到分班名单的时候，他们二人都不知道，自己当时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心情。是兴奋，庆幸，还是激动，满足。
　　他们只知道，当看到彼此的名字再一次出现在一起的时候，他和她，各自都是会心一笑。
　　尤其是杨懿，心中突然有一种很踏实的感觉。
　　曾经，在那些等待被安排的日子里，他和她，内心都是忐忑的，有那么一丝丝的紧张，不安，担心，焦虑，却也有些期待，有些许的希冀。
　　他们甚至曾经在心里这样问过自己，新的学校，高中，他们还会在一个班吗。火箭高中的火箭班，难道真的会这么巧吗。
　　中考后，一想到新的学习生活里可能会没有对方的存在，心里便有一种淡淡的失落。
　　现在，悬着的心这样可以放下了。
　　这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呢，他们说不出来。
　　也许，三年了，只是习惯了，习惯了在一个班的日子，习惯了一抬头便能看见对方的日子。
　　现在，不必担心了，他们再一次相遇，再一次同窗。
　　此刻，他们不约而同地，将这再一次的相遇，当做一种缘分，当做是命运最好的安排。
　　感恩，感谢缘分，感谢再一次遇见。
　　那种淡淡的粉红色的气息，还是保持着惯有的风格，矜持而克制，一如他们二人的气质，没有氤氲地太过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