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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他失忆了 ...

  •   “你他妈又在玩什么花招?我是不是还在梦里?”季棠咬牙切齿,“快把我放出去。”

      他却没什么反应。
      只是站在那里,离她大概五步远,季棠甚至都看不清他的脸。
      青年戴墨镜,一身黑衣几乎就要隐入黑暗中,要不是被她刚刚一眼瞥到,就要被他混过去了。
      所幸,他的样子,就是烧成灰她也认得。

      寂静对视良久,他开口,声音很低。

      “这里是哪?”他看了看四周。

      季棠起初以为他是装的。

      “这不是应该我问你吗?你故意把我引到这里来。手段卑鄙,利用我的心理弱点,来套我的话。”

      她没好气地说。他却不为所动,没什么表情。她甚至都不能确定他到底有没有听见她的话。

      “我记得我刚刚中了枪。”他低头,看自己的手。

      “...那是昨天。”季棠无语了。

      “谢笙,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寂静片刻,青年微微收敛下颌。“...谢笙是谁?”

      “...是你。”

      “你搞错了。我叫路易。”

      “......”季棠内心咆哮,滚他妈的蛋。你丫又抽什么风?

      “...不对。这里不是93区的威廉街。”他忽然抬头,“你是谁?”

      一把枪忽然抬起,瞄准她心口。

      季棠一瞬间愣了。

      93区?什么93区?

      ...见鬼,巴黎的93区吗?!

      怎么搞的,他失忆了?

      季棠心中疯狂冒出一连串问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把枪指上了,大脑一片混乱。
      忽然,他走了过来。明明刚才她恨他恨不得亲手杀了他,可当他真的走过来的时候,她却忽然被恐惧捏住了心脏。

      条件反射想后退,却被他一把摁住。

      青年大步走过来,右手举枪,左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不带任何保留的那种。
      她顿时被撞在墙上,喉咙一甜。

      “说。你是谁?”

      他现在神志不清。这是她第一个念头。

      他真的失忆了,随后她这样想。

      那一刻他跟她离得极近。但没有暧昧,没有悱恻,也没有装模作样的温柔。

      只是纯粹的冷漠,冰冷的杀意。

      这样的他,她忽然觉得很陌生。

      是了。从认识他起,季棠印象里的谢笙,就是整天笑地吊儿郎当那副做派,即使骨子里冷漠,也不会在面上表现出来。

      却从来没有此时此刻,如此彻彻底底的冷漠面孔。

      “...那些萤火虫,是你放的吗?”她快要窒息,听见自己的喉咙咯吱作响。

      “...2551是什么意思?”

      “回答我。你是谁?”他不为所动,声音冰冷,动作粗暴凶狠,甚至仍然在加大力气。

      “...季棠。”那一刻她真的觉得自己快要断气了。

      片刻的寂静。

      “那是谁?没听过。”

      ...MMP!季棠心里就狂骂,心说你没听过就要杀我?

      “别杀我,我是来帮你的。”临终时刻,她急中生智。

      “帮?帮什么?”他果然顿了一下,语气依然冰冷。

      “帮你走出去,你不觉得这里很怪吗?”她趁着他一秒的松懈,飞快说道。

      接着又是寂静。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放手。但有一瞬间的松懈。

      顿时她感到冰冷的空气顺着鼻腔进入肺里,畅快地让人想要流泪。

      但很快又被窒息感所取代。

      “确实很怪。”他冰冷的声音响在她耳边,她边咳边弯腰,却被他硬生生掐着脖子提起,“我中枪后,上一秒还在93区火拼,下一秒就躺在了一个漆黑的地方。周围还全是玫瑰花。我还以为我死了,被埋进巴黎墓园了。”

      “......”

      “我刚想坐起来,忽然头顶亮了一瞬,好像有人揭开了天花板。接着哐当一下,石板又落下了。那一刻,我好像看见了你的脸。”

      “......”

      “然后我就爬上来了,本想探查一下四周。忽然有人让我站住,我一回头,就看见了你。”

      “......”

      “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些什么?”

      ...艹。
      季棠心里说,这谁能想得到啊。谁知道前一秒你还在梦里和我厮杀,后一秒消失,你就被埋在尹宅地窖了。
      现在还失忆了,你特么在逗我吗?

      她该怎么说?
      “...听我说,谢笙,我也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边说边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
      她设想了一下,这人绝对一枪崩了她,冷冷道,“你也不知道?那你没用了,去死吧。”

      ...不行不行,不能这么说。

      “其实,你现在在做梦!谢笙,相信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边说边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
      季棠想象了一下,就崩溃了。心说这家伙真不好糊弄。这种话一听就很扯,他现在精神状态不对,未免不会上头,一怒之下把她判定为满嘴胡诌的骗子。
      无论怎么回答,好像都是她被一枪打死的概率。

      冷静思考良久,她颤颤巍巍开口。
      此时此刻,他站在她面前,已经低头盯了她好久,怎么也猜不到在她的脑海里,她早就把所有情况预演了一百遍。

      “...我是跟你一伙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睁眼就来这了。但我已经调查了周围环境,现在我们被埋在地底。”她咬牙,睁着眼睛说瞎话。

      这其实是个险招,骗取他的信任,如果骗取不了,至少降低一下敌意,撒谎说他们是一伙的,增加一下身份认同感。

      闻言,他果然顿了顿,但没有松开手。

      “...一伙的?”他斜眼看她。就在那一刻,她忽然有某种不祥的预感。

      “Candy?Cristal?or Cherry Queen?”他忽然叫了几个英文名。她没反应过来。

      ...

      ......

      .........

      糖果?水晶?还有最后那个樱桃皇后是什么鬼?

      她也算对这些有点了解,一般这样的名多半是外国夜店女性的艺名。

      他把她当什么了???

      季棠反应过来之后,总算知道,他刚刚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也是,要是时光回到十年前,他还是巴黎的孤儿混混,成天打交道也只能是下九流。毕竟他就是在被誉为全巴黎最乱的93区的红灯区长大的。
      那时他还没有中文名字,只有法语名“路易”。

      彼时季棠没有功夫想那么多,只是赶紧点头。心想先随便认一个好了。

      他眯眼又看了她好久,忽然松开了手。

      她一下子感觉身体失去了一切力气,脚跟一落地,就弯腰狂咳了起来。

      “Cristal,你怎么也在这?”

      “......”

      靠。她为什么从他的语调里听出了嫌弃。
      还是毫不掩饰的那种。

      “...先别问那么多。总之,现在我们被埋在地下,必须找路出去。”季棠摇头,“外面都被黄沙覆盖了。”

      季棠其实说谎了——只要原路返回,他们就能回到地面。但是她现在的主要目的并不在此,她必须先找到沈敬言他们。

      趁着这家伙脑子不清醒,骗他来当免费劳动力也不错。

      这家伙眼睛可比她毒多了,一定能发现一些她观察不到的细节。

      季棠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

      这下子,他果然不再找她的麻烦了,只冷冷收回手,活动了一下手腕,转身走了。

      “那些萤火虫是你放的吗?”

      “是。”他说。

      “你为什么要在昆虫背上贴纸条?2551是什么意思?”

      “与你无关。”

      “......”季棠气得胃疼。

      但她也没法说什么,只能试图还原一切。他的记忆到底停留在了哪一个阶段?

      季棠想来想去,心里一凉。

      ...是在十年前吗?

      难道是,巴黎街头发生火拼的那一个雨夜?

      少年身中一枪,跌跌撞撞跑在街上,眼神似垂死野狗,雨水疯狂濡湿他的黑发。

      为什么会是那一晚?季棠想了好久,都想不通。
      为什么偏偏是那一晚?

      同时就在宅子里找来找去。客厅,走廊,阁楼,也就那几个地方,季棠几乎翻遍了每个角落。都没有任何人影。
      季棠越来越心慌,心说,沈敬言他们到底去哪了?该不会真的遭遇了什么不测?
      与此同时,她也有点心烦。谢笙并不傻,他心思那么缜密,迟早会觉察到,是她在说谎。

      “你不是Cristal,对吧?”
      就在他她跪在地上检查沙发底的时候,他忽然开口。
      “...我怎么不是了?”季棠眼皮一跳。

      “你就是那个据说很擅长脱衣舞的Cristal?”声音从头顶飘来,青年声音微冷,带有一点不屑笑意,“可我看你身材,怎么会有人专门来花钱看你?”

      “......”季棠喉咙一哽,顿时就在心里把他骂了一万遍。“怎么?用不用我现场给你跳一个?”

      “哦,不用了。”

      ...靠。季棠冷汗都快下来了。
      心说还好这家伙没再继续刁难她,要不然她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刚刚完全是出于本能的愤怒,季棠光被他不屑语调激怒了,心里直骂,果然狗眼看人低,大脑还没仔细思考,话就说出去了。万一这家伙真的点了点头,她总不至于真的要在这跳脱衣舞吧。

      刚准备松一口气,忽然他的声音又开始,“我比较珍惜我的眼睛。”

      “......”她怎么以前没发现他这么毒舌?

      不过还好。这算冷着脸气人。原来这家伙十几岁的时候也是冷面神啊。
      时光荏苒,已经让昔日一个如此冷漠的少年变成如今吊儿郎当的青年,季棠想了又想,觉得这家伙一本正经地笑着气人,故意找她的不痛快,那才叫真的气人。
      气的人恨不得去撞墙。
      现在这种程度,只能算小儿科。季棠这样安慰自己。

      “不过。他怎么把你放出来了?Cristal?”

      “...他?”

      “Bill。你知道我在说谁。”青年冷笑。

      “怎么?你不是克里什百合的人吗?那地方不是归Bill管吗?不过,红灯区的东方人真是屈指可数。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Bill那个老男人,他给了我钱,雇我帮他看场子,谁知道今天晚上却来了那么多闹事的。我还差点就死了。这件事,你是不是应该替他解释解释?”他的手一甩,枪顿时在手里转了个花。

      穿白毛衣的年轻女子蹲在地上,手还没从沙发底伸出来,刚想抬眼,就看到一双黑靴。

      他忽然走了过来,虽然没有什么别的动作,但把她完全堵在了墙角。

      “......”
      季棠真的跪了。她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一开始的对话还好,依她现有的知识储备,还是能猜出他的意思的。然后再斟酌一下措辞,挑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丢给他,同时也想诈出他更多的信息。
      季棠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数学题连蒙带猜,还是能找到一些规律的。

      但这对话的转变也太快了。此时她已经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了。而且她不仅完全没有头绪,这家伙还逼她立即回答,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就好比一边坐过山车一边蒙题。蒙蒙蒙他奶奶个腿啊。

      不过,依据她有限的智商,她猜,这个Cristal是Bill的手下,或者脱衣舞娘之中的一个,Bill是老板那种级别的人,克里什百合是他手下的一家夜店。
      然后,少年被忽悠去看场子了,谁知半夜仇家寻来,开始火拼,结果寡不敌众,身中数枪,差点死了。
      所以,现在的他不会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她,重点怀疑对象。

      ...这就非常苦逼了。

      季棠内心叫苦不迭,只能先抬头,想想这次再拿什么说辞稳住他。
      她抬头,顺着黑靴看上去,黑裤包裹的修长双腿,青年右手食指扣着扳机,转了个枪花,低头,也在看她。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很熟悉。

      熟悉,其实是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一样东西,见多了,要做到“眼熟”很容易。一个声音,听多了,“耳熟”也很容易。但要达到一种感觉,则很难。

      她看他的脸,其实在逆光下,他整张脸被笼罩在黑暗里,她都看不太清,但那一刻,就是觉得很熟悉。

      真正的感觉,是要调动各种感官的,视觉,听觉,嗅觉......它往往指的是一种环境,一种氛围。
      就像一颗玻璃球,即使跌碎了,融化了,你看到它,却还是能认出它。明明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但你还是能认出它。

      事实上,你并没有记住它的样子,只是记住了那种感觉。
      玻璃球在盛夏树叶摇曳,落下斑驳破碎光影,风里有快要下雨的气息。你记不清玻璃球的细节,只是记住了整个氛围。

      眼下,她心里就是这种感觉。

      季棠愣了一会,忽然心脏一跳。
      ...她想起来了。此时的他,就是她以前在巴黎留学时,看到他的那种状态。

      踩着啤酒罐,拿着鼓槌吹口哨,坐在涂满涂鸦的墙头的,桀骜不驯的黑发少年。

      ...他果然不是真的谢笙。

      她低头,青年逆光站着,靴底却并没有影子。

      他果然不是真的谢笙。

      他只是谢笙的一部分,被割裂的,并且深陷在虚空中的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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