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在梦里见过你》青天收雨

92、重入尹宅

　　“...沈敬言，你也下去啊？”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十沉巷。

　　这种巷子平常根本都没人来。今天一大早，就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除了围观吃瓜群众，就是警察。郑易诚不欺她，挖掘机都开来了。

　　整个巷子一地狼藉，周围的墙壁也拆了，看起来像施工工地，拉了一圈黄色警戒线。

　　季棠戴白手套，披了件透明防尘服，站在巷子里。沉默半晌，她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沈敬言，你也下去啊？”

　　彼时白衬衣青年站在她身边，戴一副金丝边眼镜，好一副冷淡风英俊面庞。闻言他扭头看她。虽然他脸上并没什么表情。但她觉得他看她的目光活似看智障。

　　“......”

　　何德何能，何德何能。

　　国家级下调黑客，竟然亲自出马，而且还和她在一个队里。实在是荣幸非常。季棠心里暗戳戳道。

　　忽然，眼前多了一个东西。

　　啊。沈黑客竟然亲自递给她手电。季棠更加受宠若惊，赶紧从那双修长得过分的手指中接过。

　　其实沈敬言这人，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坏人，只是太“冷”。

　　太高冷。高处不胜寒的高。寒冷的冷。

　　目光冷淡，极少说话或者做什么小动作。季棠曾经腹诽过，高智商如他，世间的一切在他眼里都能拆解分成零部件，仅凭逻辑推理，就能将它们重新拼回。这么聪明的人，要换成是她，她肯定也不怎么说话，独来独往，目光略过众人，擦肩而过时，内心怜悯非常——愚蠢的人类。

　　季棠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以自己的智商水平，基本就是被这黑客踩在脚底摩擦的水平。不过仔细回想一下，与沈敬言相识的这半年来，季棠竟然没有被他明面上鄙视过。太感人了。

　　季棠拿着手电筒，傻站在一旁。大清早的初冬，风像细密的刀片，她恨不得把整个脖子都缩进领子里去。
　　那边仍然在哼哧哼哧施工。

　　挖掘机轰鸣，还有几个人拿一根长杆，还有许多季棠看不懂的工具，蹲着测量泥土地基。

　　就这样，大概过了半小时，一个戴着安全帽的小哥擦了擦额头，抬头，招手叫他们过去。

　　“好了，警官。”

　　“房子现在的位置，大概在地表以下三米。”小哥伸手比划了一下。“这还只是屋顶。要到房屋最深层，可能得地下十几米。”

　　随即他呼出一口气，指了指地上，那里有一个地洞，“但有一个好消息，刚刚在挖掘中，我们发现了一条通道，好像是这一带地区以前的地道。你们可以从这下去。”

　　郑易点头，道了声谢，随后招呼同事准备。

　　很快季棠就站在了地洞口，低头看下去，里面黑漆漆，深不见底。她条件反射地心里发紧。

　　这次的目的很单纯。众人并没抱什么“发现重大秘密”的打算，只是探探路，考察一下尹宅的具体构造，也好为接下来的一系列工作做准备。

　　季棠跟在一众人后，一路往下走。

　　地道并不好走，必须弓着腰走，头还会时不时碰到地道顶。时不时还有那种垂直型梯井，她必须要叼着手电筒爬下去。

　　“你看，这就是地道。建的倒挺结实，就是挖的手法也太糙了点。”走在最前面的一个男人点头，抬手指指点点，估计是个地质局的头头。“估计是尹宅以前的一条暗道。”

　　“那时候的古董商，谁没有个地下接头人。一大堆来历不明的土货，还没吹干净上面的土腥沫，就被打包送出去了。盗墓、洗钱、走私，这些事，尹从周以前可没少做。尹家遭遇如此诡异惨变，也算是报应。”那男人叹了口气，装模作样感叹道。

　　季棠本想走到前面去，听听这地质专家怎么说，可是听了一会，也不过就是那几句，翻过来覆过去的讲。这些话，以前她当记者，跑断腿采访形形色色的人的时候，听得太多了。无非是回避重点，隔靴搔痒。她顿时也就没有了兴致。

　　索性慢悠悠走在队伍末尾。

　　同时打着手电，到处乱照，忽然发现沈敬言不见了，环视四周，才发现他就在她身前不远处。怎么，他也不想走在前面吗？

　　不过，想想也对。堂堂黑客，向来独来独往，又怎么会被几句牛皮话给吸引过去。

　　有时候，她不知道究竟什么的人才能吸引到沈敬言这样的人。

　　如果沈敬言也有欣赏的人，季棠觉得应该是智商极高的女人，能与他碰撞出思维火花的那种。平时嘛，也要高冷一点，对人爱答不理，怼人不见血...

　　季棠想了半天，忽然倒抽一口冷气，那不就是女版沈敬言？

　　这个念头太恐怖。季棠摇了摇头。

　　一行人就这样零零散散地往下走。

　　季棠走在后面，深入地下，手机也没信号了，她也有点无聊，只能玩手电筒。

　　忽然，手电筒光束一闪，什么东西好像一闪而过。

　　季棠愣了一下。但那图案消失的太快，她甚至都没看清那究竟是什么。

　　但无比确定的是，是个规则的图形。因为面积太大，铺满了整张墙壁，看起来竟像个图腾。

　　她赶紧扭头，举起手电，仔细找。

　　却哪里都找不到。

　　...见了鬼了。

　　见鬼！

　　季棠几乎把每一个砖缝都摸遍了，却哪里都找不到异样。只能心里嘀咕，缩回手来。手电筒被调转方向，瞬间就差点闪瞎了她的眼。

　　她当场就顿住了。

　　...原来是个虫子。

　　手电筒灯头上，趴着只小飞虫。指甲盖大小的甲虫，在苍白光束中，竟然呈现某种暗红色光泽。难道，刚刚她看到的，就是它倒映在墙上的影子？

　　季棠顿时就气笑了。心说，这还真没想到。

　　季棠犹豫了一下，用指甲把甲虫一挑，发现飞虫还是活的，但是显然已经半死不活了，基本不动，只在她戳它的时候，轻微地抖几下腿。同时，季棠一摸就觉得不对，黏黏的。

　　不是那种昆虫□□的感觉，竟然...是胶带的感觉？？？

　　季棠整个人懵了，把昆虫举在手电筒看了看，果然，它的背部有胶带撕扯黏附过的痕迹。
　　还有一张小纸，被黏在手电筒灯头上，估计是刚刚被甲虫蹭上去的。她低头眯眼，仔细一看，竟是一排字，极小的字，字迹狂野难以辨认，黑黑的粉末，不知道用什么写的，好像是一串数字。
　　【2551】

　　季棠整个人都懵了。傻傻举着纸片，站在原地，顿了足足十秒钟。

　　然后就心里狂跳。“...沈敬言，你快来——”

　　却一片寂静。

　　狭窄幽深的地道里，除了她的声音，只有她的回音。

　　他们都不见了。

　　估计刚才没等她，就先走了。季棠心里骂了一声，赶紧把手电筒揣兜里，想赶紧追上大部队。

　　独自走在相对幽闭的空间，一切观感被都会放大，稍微一丁点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都会该死地清晰。地道太长，太静，草木皆兵，继而折磨神经，让人情不自禁产生一种念头，仿佛此时此刻，世上就只有自己一个人。

　　季棠摇头，告诉自己别胡思乱想。其实那时候她心里已经隐隐觉得不对了。出状况了。因为周遭的一切都太静了。从发现“神秘图腾”到捏住那只令她吐血的甲虫，不过短短三分钟。三分钟，又是这样曲折低矮的地道，那帮人能走多远？

　　再说了，无论距离再远，总也应该发出点声音吧。

　　但她逼自己不去想那些。

　　独自走在漆黑地道里。此刻她再也没了兴致，不再玩手电筒，只专心低头赶路。

　　忽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窸窣声。绝对的寂静里，那声音太清晰。季棠登时就一个激灵，猛地转身。

　　登时就对上了一张脸。

　　“郑，郑，郑警官呢？”

　　是个小年轻，穿警服，脸皮挺白净，看起来也很紧张。

　　原来是新来的小警员。

　　估计也迷了路。

　　“......”

　　当时季棠嘴里叼着手电筒，一路走在地道里，被铁管刮刮蹭蹭，头发也散了。她觉得自己此刻一定活似女鬼。

　　季棠默默把手电筒从嘴里拿出来，力不从心地想挽回一点淑女形象。

　　“我也不知道。郑易不见了。他们都不见了。应该是继续往前走了。”

　　季棠又打量了他一眼，这才认出来，这人确实是郑易手下的一个小警员。

　　其实郑易本身也还是一个刚毕业没几年的年轻小伙子，这警员估计比他资历更浅，不折不扣的愣头青。果然江山代有才人出，一山更比一山青。

　　那小警员凑上来，低头看她的手，表情略微妙。

　　其实这也不怪他。正常人看到一妙龄女子捏着一只甲虫，纤细手指动作极其轻柔，仿佛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都会产生这种反应的。

　　“...不要误会。”季棠深吸一口气，把刚刚发生的一切都跟他说了。

　　小警员沉思片刻，点了点头，“这虫子有趋光性。有人把纸条黏在它背上，向外面传递消息。”

　　顿时季棠就心底发凉。

　　心说，难道还有人被埋在尹宅？那这是在求救吗？

　　但如果是求救的话，为什么要写一串数字？

　　不应该言简意赅一点，比如“卧槽老子被埋在这傻X房子里了快救老子”么？

　　这串数字，看起来平平无奇，完全不能传达被困者焦急崩溃的精髓啊。

　　小警员也皱眉，啧了一声，显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拍了拍她的肩，“算了，我们先往前走吧。”

　　也对，眼下，找到大部队才是正事。

　　季棠已经不想再这样走在死寂的地道里了。再走就要崩溃了。

　　两人就这样走了一会。

　　忽然，脚步戛然而止。

　　是季棠最先停下的。因为她手里拿着手电，走在前面开路。

　　手电筒的瘦弱光束，照出一副荒唐场景。

　　这条地道，似乎已经到了尽头。面前就是一个坑。

　　坑里，全是大大小小的地洞。季棠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总之，感觉就像万葬坑。

　　“...这哪里是地道？”良久，季棠喃喃。

　　“这他妈就是个地下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