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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虚空地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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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棠登时倒抽一口冷气。
只去过一次?季棠心说你还想去几次?
这家伙果真不是省油的灯,竟然进过虚空,还有命活着出来。而且听这口吻,似乎还不太尽兴,有点遗憾的样子,真他妈是冒险家,身在都市,向往野性,追求刺激,简直活的不耐烦了。
“那是三年前了,一次任务,在松山疗养院。”他说的很平静,“当时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但有面西洋镜,很邪性,最后梦境结束的瞬间,我们准备脱离梦境了,结果西洋镜把为崩溃的梦境和已崩溃的梦境进行了对调,相当于这两个空间被镜面反射了。当时我们都没反应过来,一脚就踩进了虚空。最后一秒,我在空中坠落时,开枪打碎了镜子,命没丢,就是镜子碎片飞溅,差点折了一双眼。”
季棠愣了,哑然,心想原来是这么回事。
同时她内心的求知欲得到了极大满足。有时候,人在得知了一件自己好奇已久的事情后,内心会产生极大的满足感。
现在季棠就是这样,思绪一下子就放空了,开始发呆愣神,无欲无求。
又走了一会,周围的废墟越来越模糊。很快就将一脚踏进白茫茫世界,那边洁白一片,像雪一样。
“原来你在这。谢笙。”忽然有冷冷声音响起。萝莉此时看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蕾丝裙摆上全是灰,双马尾的红丝带还断了一条。
秋山洋子冷冷地跟谢笙打招呼,完全忽视了季棠。尽管此刻后者就趴在青年背上,按理说,完全没理由看不到。
季棠顿时觉得尴尬,闭眼装死。
“季小姐身体不适,走不动路。这次怪我。”谢笙叹了口气,痛心疾首,“真怪我。”
季棠再仔细一看,一众人等都在。她感觉谢笙弯了弯腰,低头致意。“傅先生。”
“阿生。你来了。”黑西装男人看起来情况稍好一些,不算太狼狈。
简单交谈几句后,傅先生又转过身去,走到陆祺瑞与秋山洋子那边了,不知在说些什么。
“谢笙。”她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开口。
他稍稍侧过脸来。
“我问你...那个女人,就那个戴白口罩的,是不是当初在货车上给我易容的人?”季棠低头贴在他耳边,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片刻的沉默。他没有立即回答,只扭过头来,低头看她,良久,笑了一下。“你记性倒是挺好。”
“那可不。”季棠得意洋洋。
“你知道就好。别说出去。”停顿片刻,他摇头,低声说,“赵小曼欠我一个人情。所以那次我让她帮我,给你易容。在这方面,她是专业的。”
哦。原来叫赵小曼。季棠点头。忽然就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
......
...赵赵赵小曼?
...赵小曼!
娱乐圈十八线小明星,潜规则上位,商界巨子宋识节的小三?
我日。当时季棠就两眼一黑,心想,这他妈,真是没想到。敢情从今年夏天开始,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套。
还他妈是连环套。
骗得她一愣一愣的,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只因彼时的她,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季小姐,你现在这幅样子格外好看。”寒风呼啸,他看她片刻,赞叹开口,两片好看的薄唇一开一合,温柔帮她撩开眼前的碎发,“有种凌乱美。”
谢笙估计也觉得,如果再就“赵小曼”的话题继续讨论下去,季棠非得气晕了不可,于是他堵住了她的话,顾左右而言他。
“傅先生,到底怎么回事?”谢笙走过去,问。
“不清楚。现在情况不妙。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傅先生摇头,皱眉。
随后拄着拐杖,转身,走远。季棠这才休息到,那根拐杖有点怪。其实比起拐杖,它更像登山杖,一节一节的,很细,漆黑,金属质地。
众人继续前进。
又走了一会,季棠说她休息得差不多了,一方面也实在不好意思,在众目睽睽之下继续趴在他背上。于是他就把她放了下来。
双脚第一次接触洁白“地面”,季棠瞬间感觉有点奇妙。就触觉来说,并没什么异样,质地略硬,像一片无人涉足过的雪地,白茫茫一片,分不清何处天地相接。
其实季棠早就有那种感觉了——自己恐怕走不出去了。但她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告诉自己不要想那么多没用的。
什么是虚空?简单的来说,世界是物质的。而虚空则是物质世界的留白。
想要从虚空里逃出来,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寻找万里挑一的体质敏感者。
体质敏感者,就是极容易收到精神暗示的人。如果把人的精神世界比作一片海,有些海死气沉沉,有些海波涛汹涌。那么体质敏感者的“海”,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
看起来很平静,然而,一但有一点风吹草动,立刻海浪滔天。
就像陈凯,当时他误打误撞进入了季棠的梦境,试图向她求救。
然而此时,唯一的体质敏感者季棠,也栽里面了。
“再找到一个体质敏感者,概率大概有多少?”季棠不死心。
“大约万分之一。”谢笙点头,叹气。
季棠彻底心凉。
“还有其他方法。”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黑西装男人忽然开口。
众人纷纷抬头看他。
“傅先生。怎么了?”谢笙快步走过去,低头问。
“有先例,有人曾经进去过虚空,逃出来了,毫发无损。”
众人皆是一愣,沉默良久,秋山洋子吸了一口气,“是谁?”
“伊万·索科洛夫。”
季棠听了就一愣,忽然觉得有点耳熟。但转念一想,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这是个俄语名。她跟俄罗斯人从没打过交道。奇怪。
“俄罗斯分部,上世纪五十年代的成员,那时候还叫苏联总部。”傅先生点头,“是个苏联科学家,出身莫斯科中山大学物理系,曾在一次任务中堕入虚空,孤身一人逃出来了。你们可能不熟悉他,但他有个曾孙女,你们肯定认识。”
傅先生咳了下,掏出白手帕掩唇,声音低沉,“就是中国分部的仓库修复师,白柔。”
季棠整个人都呆住了。心说怪不得这名听起来那么耳熟。原来是白柔的太爷爷!
在白柔出租给谢笙的旧公馆里,楼梯走廊里,墙上挂着两排油画,其中有副画上刻了个名字。
【Иван·Иванович·соколов】
(伊万·伊万诺维奇·索科洛夫)
“那傅先生,当时他是怎么逃出来的?”秋山洋子也愣了,继而皱眉。
“我也不清楚。”傅先生摇头,“他逃出来后,对那段经历闭口不谈。所以也就没有现存的文字记录。我和白柔打过一些交道,向她打听过这些事,据说,他在虚空里待了整整三年。”
“...三、三、三年?”季棠目瞪口呆。
“索科洛夫在里面被困了三年,终于用不知道什么方法,逃出来了。我们先四处找找,看有没有他留下的记号。”
季棠一听就愣了,心说虚空不是一片纯白世界吗?怎么还有记号?
遂疑惑地看向谢笙,后者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虚空,只是一片与物质世界相对的世界。连通现实世界与虚空的桥梁就是梦境。能进入虚空的,大部分都是在梦境里迷失的人,很多盗梦者,就是像我们这样的人。所以,以前会有盗梦者被困在这里,在虚空里留下记号,希望逃出来,但只有百万分之一的几率成功逃脱。”
季棠反应过来,看了看四周,一片纯白,连一点杂质都没有。简直让人害怕患上雪盲。
季棠在心里稍微算了一下,白柔的曾祖父,大约1910左右出生,属于上世纪三十年代的那批人,恰好时代动荡,索科洛夫又是苏联人,那时候留在中国,大概正值抗日战争。
上世纪三十年代...距今都快一百年了。
“即使在九十年前,索科洛夫真的在虚空里留下了什么记号,到现在还会被保留吗?”季棠吸了一口气。
“这个你倒不用担心。”谢笙摇头,“所有留在虚空里的物质,不死不灭,永不腐朽。”
“而且,傅先生刚刚计算过了,我们现在所在的这片区域,和若干年前,伊万迷失在虚空里的那片区域很近。说不定能找到什么记号。”
“...你怎么知道这里是哪?”季棠一愣。
他推了推墨镜,另一只手抬手一指。季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隐约有块东西,黑黑的,高瘦的,立在那里。原先季棠就看到了,只不过没仔细看,还以为是“站在远处的江远俊”之类的玩意。
这下她眯眼一看,就一惊,心说我靠,竟然是块界碑。
走近一看,大约半米高的石头。上面刻着一行字。英文。
【Nothingness——West 5°, North 89°, 179th 】
(虚空——西5°,北89°,第179号)
季棠瞬间就惊了,心想原来还真有标记啊。
同时,下意识地就整个人松了一口气,毕竟这代表虚空也是有人来过的,不算完全死路一条嘛。
“这些都是盗梦者们留下来的,不全是石头界碑,有些人没有木石,就用了随身带的物件,以作标记。你看这些地标的材质,基本就能判断出是不是同一个人留下的。”谢笙弯腰摸了摸界碑,“这是块深啡网,欧洲石材。”
季棠也凑过去,蹲下一看,石头底部还有一些划痕,字迹很潦草。艰难辨识了片刻,好像是“Please tell Miss Meng, I still love her.”
(请告诉孟小姐,我依然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