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在梦里见过你》青天收雨

66、教你用枪

　　“...虚，虚，虚空？”

　　季棠当时就愣了，等反应过来，手脚冰凉。

　　喉咙里像活生生灌下一块冰。

　　进虚空？那不是很危险吗？平时连躲都来不及呢，怎么这次主动要进去？人进了虚空，就有去无回。

　　不会死，但生不如死。永远地存在于一片虚无中。什么也没有的虚无。为什么谢笙说，要到那里去？

　　“眼下我们只有这个办法。这边的梦境已经开始崩塌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全面崩溃。马上，这边会再震一次。到时候我们根本没处去。”他叹了口气，皱眉，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虽然他说的很委婉，没有直白地把血淋淋的事实捅出来，但她还是读懂了他的潜台词——留在这，死路一条。横竖都是死，总之不要在这等死。

　　忽然他抬手，向腰间一模，拔出了一把枪，塞进她手里，“枪里有子弹。但只有三颗。别乱开枪。”

　　“...我不会用枪。”季棠愣了一下，手刚碰到冰冷枪支，条件反射地就往回推。

　　他挑眉，看她。她被他看得有点发毛，结结巴巴道，“看，看什么看？我是良民。从不私藏枪支。”

　　他似笑非笑看了她一会，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我的错。我又忘了，把你当成三年前的季棠了。”

　　他说季棠语气平淡，但季棠还是不太适应。毕竟他很少叫她的名字，都带着一丝欠揍的笑，叫她季小姐。有时也会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低低地叫她阿棠。但很少叫全名。
　　后来她问过他一次，为什么不叫她全名。当时他是这样说的，“名字对一个人很重要。名字属于你，但当它被别人叫出来的时候，就不属于你了。相当于，我在心里给你追加的一份特殊称谓。”

　　季棠点头，觉得有道理， “然后呢？这和你叫我阿棠又有什么关系？”

　　“季小姐，知道吗？你的名字很好听。”青年手里玩着一副墨镜，闭眼在光下，顾左右而言他。

　　现在季棠完全没想这么多，只是感觉心里很堵。心说怎么着，自己三年前莫不还是个神枪手？快别逗了。
　　季棠很有自知之明，绝对没操纵枪械天赋。玩个游戏都能原地去世。只留柳非非战友一人，痛苦哀号。

　　“我真的不行...你快拿回去吧。到时候我开枪，没打中敌人，别把你给崩了。”季棠委婉推辞。

　　“拿着。”他不由分说，又塞给她，“很简单的。这里是保险，拉一下，就上膛了。抬枪，瞄准，扣动扳机。bang。”接着他伸出食指和大拇指，做了一个开枪的手势。

　　“......”bang你个鬼。季棠心里有点崩溃，“你说的简单。大哥，我根本没摸过枪。”

　　“进入虚空，随时可能遇到危险。那里是和现实不一样的世界，甚至和梦境也不一样。总之它是完全另一个世界，独立与任何物理自然法则之外。总之，在那里，你遇到任何事情都有可能。”他低头看她，“保护好自己。”

　　这番话说的难以拒绝。季棠只好收下。

　　“...慢着。三个月前，今年夏天，你借用我的梦境，找到了迷失在虚空中的陈凯，一枪超度了他。”季棠忽然想起了什么，默默看向手里的枪。“你该不会是想...”

　　他挑眉看她，“想什么？”

　　“......”他非要逼她把话说出来。季棠咬牙，深吸一口气，“你是不是想，一旦你堕入虚空，出不来了，让我一枪崩了你。好让你摆脱苦海，了却残生。”

　　他顿了顿，没说话，低头看她。她被他看了半天，心里都有点发毛。寂静半晌，她终于受不了了，想开口说点什么打破沉默，没想到他忽然笑了起来。

　　笑得相当灿烂，如果季棠不知道二人现在的处境，她几乎就要以为，他真的很开心。

　　墨镜青年边笑，边耸肩膀，笑得嘴里叼着的烟都在掉烟灰，笑了半天，他终于开口，“季小姐，你真聪明。”

　　“...你就说我的猜测对不对吧。”

　　他深吸了口气，笑得很灿烂，“对又怎么样？”

　　季棠一噎，心说我靠，这家伙真的没安好心。什么“对又怎么样”？简直厚颜无耻！

　　“什么怎么样？那样不公平。我杀了你，我找谁自杀去？”季棠怒了。

　　“季小姐，您都说自杀了。还用找别人？你自己来就得了。”他笑地更厉害了。

　　......艹。季棠心想，自己真是被他气糊涂了，都语无伦次了。

　　“张开嘴，枪口抵在喉咙，开枪，人的大脑组织会被瞬间摧毁，不会有痛觉的。”他边笑边说，比了个手势，笑得手都在抖，“不过如果你真的不敢。那也成。那我殿后。”

　　“我先杀了你。季小姐，如何？”他的声音忽然低下来，说出的话语配合他勾起的唇角，竟然有一丝诡异的温柔。“我不会让你痛的。”

　　“.......”季棠怒了，刚想发作。

　　忽然手被握住。青年的一双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托着她的手，握住枪，一点点的，又毋庸置疑地，朝扳机移过去。

　　季棠一脸惊恐，却见手被抬起来，眼睁睁地看着，枪眼抵上了他的太阳穴。青年高挺鼻梁上架了一副墨镜，漆黑镜片遮挡，她看不见他的眼。只觉那两个漆黑方片，似黑洞，吞噬一切物质，连光也逃不出来。

　　“就像这样。不会痛的。”他低低地笑。即使被枪低着，他却还在笑，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攀上她的脸，没有抚摸，没有摩挲，只是触碰，指尖冰凉，“季小姐，我怎么忍心让你难过？”

　　下一刻，扳机扣动。

　　季棠心里猛的一跳，几乎尖叫出声。

　　但并没有想象中的血溅当场。

　　“没拉保险。刚刚明明强调过了。小姐，你这听的不认真啊。”他松开手，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啧啧摇头。

　　“.......”
　　有一瞬间季棠想真地给他一枪。
　　这都他妈什么人啊！

　　他相当敏锐，估计看出她神色不对，飞速拉远两人距离，见好就收，“好啦好啦。枪你收好，防身用。记住，枪口别朝自个。”

　　二人站在塔楼楼顶。寒风十分凛冽，吹的季棠眼疼，她觉得自己的头发一定乱成了鸟窝。

　　到下楼的时候，他又弯下腰，让她爬到自己的背上。起初季棠有点不好意思，但仔细一想，自己确实撞了个脑震荡，还是拜这家伙所赐，索性也不腼腆，伸手从背后环住他的脖颈。
　　俯瞰一番后，二人终于认清了方向，遂一路朝那边白茫茫走去。

　　季棠趴在他背上，脸几乎就贴上他的漆黑发梢，谢笙的头发很黑，是那种没有一丝杂质的黑。像墨汁一样。闻起来有冷烟味。

　　像法国的一种植物，黑鸦片。冰冷的木质调，极寒，极苦，苦到甚至让人产生一种微甜的错觉。她脑海里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它。

　　季棠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不由自主地就想凑近。等她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经凑上去了。那股冷烟味道瞬间更浓，但不呛人，还有点让人上瘾的感觉。

　　估计感觉到了她的动作，他忽然顿了一下。“季小姐，以前真没发现，您还喜欢亲人后脑勺。”

　　“...滚犊子。谁稀亲你。”季棠噎了一下，“你喷香水了？”

　　“大男人没那么讲究。”他啧了一声，就呵呵笑，“估计是烟味。最近抽的有点多。”

　　季棠心说你什么时候抽的不多了。不管什么时候都叼着根烟，一副要爽不要肺的样。

　　她忽然觉得有点熟悉，这股味道，她以前好像就闻到过。
　　她跟他的关系有点复杂，不管怎么说，也是同床共枕过的。缠绵悱恻之际，她也闻过他的头发。出于某种幼稚而具有侵略性的占有欲，他似乎总是喜欢在她的脖颈留下痕迹。那时她的下巴抵着他的发顶，脸埋在他的头发里，闻到这种冷香味。

　　但没有现在这么浓。
　　现在这股冷香味几乎要把她淹没了，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捏住了，继而就拽着她往下沉。

　　“别怕。季小姐，虚空没什么好怕的。”季棠正在愣神，忽然听见他开口，声音似乎从遥远地方传来。

　　她摇了摇头，试图使自己保持清醒，继而就听见他叹了口气，语气云淡风轻，“不就是有可能出不来嘛。”

　　“.......”季棠心说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听他这么说，内心又一股绝望翻腾，太可怕了，比起在那种地方永远待下去，她简直想先一头撞死。

　　不行不行。季棠掐了自己一下，骂自己怎么净想些晦气事，同时没好气地开口，“你倒挺了解。难不成你去过？”

　　季棠其实心里完全没抱希望，也就那么随口一说，没想到他点了点头，“去过。”

　　季棠愣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骗你。我还真去过。不过就那一次。”他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