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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进入虚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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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恢复意识的第一秒,季棠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以后Flag少立。
电线杆倒了。季棠差一秒小命就没了。有人救了她,用意是好的,然而推的方向不太妙。
她被这么猛地一推,躲开了电线杆,却撞上了墙。
季棠当时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醒来后季棠眨了眨眼,缓缓移动眼球,发现自己依然躺在大街上,所有的房子都塌了,一片废墟。
像遭到了恐怖袭击一样。
季棠刚想坐起来。就感到有人动了动她,眼前出现了几根手指,那手指晃来晃去,该死的修长。
与此同时,有一个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起初季棠听不清楚,耳鸣十分严重,后来总算渐渐听清了,与此同时,眼前的一切也渐渐清晰。相当年轻的声音。
青年语气耐心,问,“季小姐,这是几?”
“...四。”季棠虚弱道。
同时就一把推开他的手,强行坐了起来。结果还没站起来,刚要开口,忽然眼前一黑,喉咙就一梗。
遭受过强烈后脑撞击,季棠条件反射就想呕吐,冷汗涔涔。
扶墙弯腰缓了好一会,最终也没吐出来,只恶心地要命。
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扶的不是墙,而是一双手。
青年手腕都被她抓的发白了,皮肤上留下五个鲜明的手指印。
“...怎么回事——”季棠又说不下去了,喉咙一甜,心说我靠,自己该不会要吐血了吧。
“你先别动。有什么想说的,一会再说。我不急。”墨镜青年拍了拍她的背,同时揽着她的肩膀往他怀里一拽。
季棠此时虚弱地要死,也没心思谴责他的占便宜行为。她在他怀里靠了一会,有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东西,确实稍稍不那么晕了,闭眼缓了一会。
而且,他的手也在按她的脖颈后一个位置,估计是什么穴位。揉了一会,确实不那么恶心了。
季棠心说,你不急,我急。
她试着喘了口气,声音似濒死的搁浅金鱼。“...刚刚是谁推的我?”
“......”
青年罕见的沉默了,片刻后,摇头,“季小姐,此言差矣。你应该问——刚刚是谁救的我?”
“...刚刚是谁救的我?”季棠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青年点头,叹气。“是我。”
“.......”
“我的出发点是好的,那么一根电线杆砸下来,我这不是怕季小姐你身娇体弱,有什么闪失嘛。”谢笙啧了一声,“就是没算好距离。再就是,你当时也太不警惕了,完全没注意保持平衡,这不,我一推,你就撞上墙了。”
谢笙振振有词,看到她的幽幽眼神后,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好吧。这事主要赖我。”
“你知道就好。”
季棠本想推开他,但一动又开始头晕,只能保持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靠在他的怀里,青年黑夹克领口有淡淡烟草冷香。“到底怎么回事?”
“外面出事了。”谢笙顿了一下,低低开口。“我们被困住了。”
“...什么?”
“韩南城死了。我们被困在他的梦境里了。”
季棠一愣,继而就惊了。“什么——”
这下终于没忍住,惊天动地地咳嗽了起来。季棠咳了半天,感觉肺都要咳出来了,生理性泪水糊了一脸。
季棠手脚冰凉。“...韩南城死了?”
“死了。”谢笙点头,点上一根烟,低头吸了一口,“梦境主人在现实中死了。情况会很糟。梦境崩塌、封闭。我们可能出不去了。”
“怎么死的?”季棠哑然。心说前几天,他还好好的。怎么忽然人就不在了。
“他有仇人吗?”季棠心底发冷。
“多年来他一直深居简出,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现在他身边,唯一目的不纯的就是我们。”谢笙摇头。
“......”
“那是怎么回事?你的意思是,就在刚刚那一刻,地面摇晃的时候。他忽然就死了,是吗?”季棠愣了。
那不可能啊。彼时韩南城应该坐在书房桌前才是。门都锁了,门口还有蜂鸟把守。不可能忽然闯进来人,一刀捅死他。再说,他都喝了安眠药,按理说应该安静沉睡才对。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等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季棠抖了一下。“会不会是药?”
也许是他喝的安眠药出了问题。
“不会。”出乎她的意料,他很快摇头,直接就否定了。而且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这个问题他早就思考过一样。
如果药被人动了手脚,那么动手脚的人来历就很清楚了。当初是傅先生亲自派人去药店掉包的。如果在药上继续纠结下去,就等于在怀疑傅秋。
季棠这么一想,也觉得不可能。傅秋没理由这么做。韩南城死了,现在他也被困在了这里,没必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走吧。我们往那边走走。”谢笙沉默片刻,低头看她,“你现在怎么样了?”
“...还行,死不了。”季棠咬牙,晃晃悠悠站起来。
但刚离开他怀里,她就后悔了。失去了一个人形靠枕,她头晕地要命,脚腕发软,根本走不动路。
但他却该死的从善如流,听她这么说,立马就放开了她,转身离开。动作那叫一个利落,季棠简直怀疑他早就在等她这么说了。
但此刻,季棠也不好厚着脸皮再说什么,只能扶着额头慢慢走。
触目所及,惨不忍睹。
大街上全是废墟。像经历了连天炮火,那些战火硝烟散去,最后只留一片断壁残垣。
看来梦境崩塌地很彻底。季棠其实还有点恍惚,直到现在,她心里其实也还没有接受,他们被困在这个地方的事实,只是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其他人都不在。她闭了闭眼,扭头,“其他人呢?”
谢笙却没回答,只顾自向前走着。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怎么。
季棠心里就一愣,心想,不会全死了吧?只一想就有点崩溃,季棠连连摇头,告诉自己不可能。大家肯定都还活着,只是走散了而已。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到处都是土块,柏油路都裂了,像地震了一样,崎岖不平,十分难走。这条勉强被称为“街道”的路,长长向北延伸,看不到尽头。
又走了一会。他虽然没说什么,一副平静神情,但脸色也不太好看。
“不能再走下去了。我去周围看一看。”他忽然停下脚步,说,“你在这等着。”
“...你去哪?我和你一起。”季棠愣了一下,完全就是下意识地拉住了他的袖子,经历了这么多,她实在有点心理阴影了,不想一个人待着。
他被她拉住,也顿了一下,低头,看了一会她拽着自己衣服的手,叹气,点头,“行。但你要跟上。”
“我很乖的。”季棠连连点头。彼时的她完全没去琢磨,这个“跟上”是怎么个“跟上”法。
听她这么说,他挑了挑眉,看着她似笑非笑,继而忽然掉头,开始往回走。季棠跟着他,走了几秒,就觉得不对。心里就骂,这家伙走地也太特么快了吧。两条大长腿迈开,走路带风,完全没照顾她这个伤员。
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他走这么快是有原因的。
因为在二人走路的时候。周围的景物在飞速后退。如果不走快点,根本无法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前进”。
奇了怪了。季棠抖了一下,心想,刚刚她站着不动的时候,明明周围的景物也是静态的。但现在,一切却都纷纷后退起来。
起初季棠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后来,已经到了不跑就追不上的程度,季棠只能踩着高跟鞋开跑,觉得自己真是身残志坚。同时,大概是剧烈活动牵动了伤口,后脑像扎了根针,每跑一步就刺一下,季棠眼前一黑,冷汗涔涔。
又跑了一会,虽然可能只有几秒,但季棠觉得仿佛已经过了几小时。她头痛欲裂,眼前已经模糊了,一个没留意,忽然感觉自己绊到了什么,一个停顿,就向前面跌去。
完了。季棠心说,自己这下真要磕傻了。头部撞击,前脑后脑,雨露均沾。
但并没有撞上想象中的坚硬地面。而是一个比地面要柔软些的东西。
季棠忽然感觉自己被人背了起来。她趴在那人背上,皮夹克很凉。
背她的人体力很好,一边飞奔,一边还有功夫叹气,在她耳边说,“季小姐,你看。我就说让你在原地等。”
季棠气不过,就说,你放我下来,我还能跑。
“是,你能。但跑完了你也完了,到时候我还得背你。”他点了点头,末了还感叹一句,“不是,你是不是就想让我背你?”
季棠实在没力气说话了。只能内部消化愤怒。
被谢笙背着,季棠感觉头痛地越来越厉害。事后回想起来,她才后知后觉,那完全不是普通撞击该产生的疼痛。有时候,人体对于将要发生的危险是有预感的。也许你还没意识到,但你的听觉,皮肤,视觉收集的无数信息,被传递到大脑皮层,大脑觉查到了什么不对,引发肌肉条件反射地阵痛、痉挛。
但季棠彼时完全没意识到,后来意识到了,但那时已经太晚了。
季棠闭眼缓了一会,人即使闭着眼,也能透过眼皮感觉到光。
忽然感到周遭光线一暗,季棠睁开眼,发现她竟然来到了一个钟楼。
这竟然有钟楼,不对,即使有,怎么还没塌?季棠眯眼一看,才发现不是钟楼,而是半截土楼,还没倒塌完全,算是方圆十里最高的建筑了。
似乎以前是个什么塔,可能是某个教堂的,毕竟上世纪哈尔滨也属洋人地盘,有很多老教堂。塔楼很窄,只一人通过就很难了,但他还要背着她。台阶很窄,必须要垫着脚,而且即使垫脚都踩不实。只要一个没踩稳,就很容易栽下去。塔楼没有扶手,只在螺旋形楼梯中间吊了一根极粗的铁链,铁链上面有很多刺,生锈且尖锐,只要一个不小心,她穿着旗袍,又保持着一个半俯卧的姿势,手臂和大腿都露了出来,很容易就挂彩了。
但竟然没有,他走的很小心,青年身材清瘦,背着她,绕着塔楼辗转而上。
塔楼里空气沉闷,极其狭窄幽闭,光线昏暗,仅有一丝光从顶上的天窗降落,空气中微尘漂浮。
不知走了多久。季棠忽然感到秋风灌面。寒风猎猎。
逆风睁开眼。季棠眯起眼睛,发现他们终于来到了塔楼楼顶,塔楼相当高,往下看,满街废墟更触目惊心。
再往远一点的地方眺望,好像那些废墟,都消失了。不是那种忽然的消失。而是渐渐的模糊,像打印机打到一半,没墨了。又像寒冬清晨,在家里,外面天气寒冷,窗户蒙上的一层雾。
越来越模糊。最后,远方的景物都糊成了一片,变淡,变灰,最后变成一片白茫茫。
“我们要去那里。”墨镜青年皱眉片刻,忽然开口。
“那是哪?”季棠虚弱地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正是那片模糊地带,而且已经深入腹地,白茫茫一片。
谢笙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低头,吸了口烟。
风太大,烟灰到处飞,飞到她的头发上。
他最后深吸了一口,掐灭烟头,松开手。烟头立即打着旋飞了下去。
还算有良心,他伸手帮她弹掉颈前的烟灰,声音略低,“虚空。我们要到虚空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