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在梦里见过你》青天收雨

46、旧星蓝蝶

　　“你觉得韩南城怎么样？”

　　“他似乎身体不太好，常咳嗽，可能患有某种慢性疾病。”季棠想了想，皱眉。

　　“说不定是感冒。毕竟最近换季，昼夜温差大。”灰T恤年轻人面无表情，补充。

　　“……”

　　“远俊。先别打岔。季小姐说的有道理。”墨镜青年叹了口气。

　　季棠抬头看谢笙，心说这人还算有点良心。
　　但看他的样子，似乎也并不觉得她说的对。

　　“所以，还有什么发现吗？你都在他眼前晃了这么多天了。”谢笙啧了一声，又道。

　　季棠摇头，心想那也叫晃？每次都提心吊胆地，像小偷似的跟在后面，和韩南城隔得远远的。完全刷不到一丝存在感。
　　其实说跟踪都寒碜，好几次都跟丢了，季棠没敢跟谢笙说。

　　但她实在怂，不敢直接上前搭讪。她都想好了，谢笙要是催她，她就皱眉，摆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频频点头，说，“从长计议？这件事要从长计议。”

　　但出乎她所料，他完全没催她。

　　日子一天天过去。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季棠忽然反应过来，心里就骂。这人现在完全是看戏状态了，站一边抱臂看着自己，不瘟不火。反正如果她一直拖下去，倒霉的也只是她自己。

　　说实在的，她才不信，如果任务失败，他会救她。

　　“....我觉得他的继母很重要。”季棠硬着头皮分析。

　　季棠打听了一下，韩南城生母早逝。家境不差，在那个年代也算有钱人，东三省的老富商。第一任妻子死后，父亲娶了续弦，续弦极其年轻，听说相当有姿色。那时韩南城年纪也不小了，十五六岁，正值少年。
　　季棠分析来分析去，就觉得不对。这特么是现代版雷雨吗？

　　那样的话可就遭了。她可是一直扮做梁古月的样子，在韩南城跟前晃来晃去，要是被他逮到，鬼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越想越不安。季棠觉得不能这么下去了，害怕也没什么用。只能安慰自己，淫者见淫，可能只是她脑子里黄（hexie）色废料太多了。

　　“你是说梁古月？”谢笙皱眉。

　　“对。”季棠点头，继而就愣了一下。
　　当初不是他让她假扮梁的吗？他应该早就知道这些事才对。

　　“我并不知道这些事。”谢笙摇头，“我只知道，韩南城似乎对青色衣服的女人有一种执念。以前被他尾随过的女性，无一例外，都是穿了青色的裙子。所以我猜，曾经有个青衣女人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但我没想到，那就是他的继母。”

　　季棠愣了一下，心道原来如此。继而就骂，感情他这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啊。

　　亏她当初还故意穿了那件青色旗袍，站戏台子上凹造型，想引起他的注意。现在想想，简直后怕。

　　“.....那件旗袍呢？”季棠心里一跳，拍桌。“看韩南城的反应，梁古月当年也常穿这样的旗袍。”

　　“别想了。那件旗袍虽然的确有点年头了。但肯定不是梁古月穿过的。”谢笙摇头。“只是我根据自己的审美，挑了件样子相仿的。”

　　“……”

　　“时候不早了。去容丽照像馆吧。”谢笙叹了口气，起身，“写真也该洗出来了。”

　　遂一起前往容丽照像馆。
　　推开雕花木门，大堂灯光很暗，空荡荡。季棠清了清嗓子，“老板在吗？”

　　“哎。来了。”从里屋响起一声吆喝，老板这才匆匆现身。出来一看，见到他们，也就明白了，来拿影集的。

　　老板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影集，拿牛皮纸袋包好，递给她，嘴里还在啧啧感叹，“姑娘。这身衣服真适合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哦？谁？”季棠顺嘴接话。

　　“若干年前，也有个美女在我这照过相。是个明星。”

　　“......”季棠心想可拉倒吧。生意人嘴甜，谁全信谁就是傻瓜。她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虽然眉清目秀，但还比不上什么明星。

　　“姑娘，你还真别不信。还有明星来我这照过相。”老板一瞪眼，急切摆了摆手，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

　　“是个小明星，不怎么出名，拍过几个电影。叫蓝蝶。”老板啧啧感叹，“人如其名，爱穿蓝裙子，人美腰细，黑色波浪卷发，相当惹眼。她常穿一件天青色旗袍，那身段，搁北京最好的梨园里，都能做当家花旦。”

　　“......蓝蝶？”这完全是个陌生的名字。季棠一愣。

　　“可能是艺名。总之大家都叫她蓝蝶。”老板回忆道，“那都是几十年前的老事了。当时这家店还是我师父的，我只是个学徒。有天忽然来了个美女，我给师父打下手，帮着给她拍了一套摄影。当时我看到，她左侧后肩上，有个纹身，一只蓝色的蝴蝶。”

　　“后来我就再没见过她了。又过了几年，那小明星消失了。”

　　“……消失了？”

　　“是啊。说来我也奇怪。人间蒸发似的，再没有消息了。你看，姑娘，现在你都不知道有这么个人。”老板摇头，叹气，“不过也好。姑娘，当时文(hexie)革开始了，要真还有她的消息，估计也是不好的消息。”

　　“那您还有她照片吗？”一旁的谢笙皱了皱眉，忽然开口。她扭头看他，知道他其实也不抱什么希望。

　　没想到老板却点了点头，“有。”立即转身离开，拿回一个牛皮纸袋来。

　　打开纸袋，抽出一张薄薄的照片来。年头久远，有点泛黄了。但季棠看得出，这不是原件，只是复印件。

　　照片上，年轻女人穿青色旗袍，背影袅娜，似茶水飘起的一缕轻烟。左肩上，一只蓝蝴蝶若隐若现。
　　“清冷”与“艳丽”这两个词同时用在她身上，竟然毫不冲突。

　　“原件没有，小姐。我们很注重保护客人隐私的。那个蓝蝶小姐当初很低调，让我们不要留下任何底片。”老板义正言辞。

　　季棠心说，那你怎么还是翻拍了。

　　“这是我后来一次偶然机会看到的。然后我又想起初见她的惊艳了。于是一个没忍住，就翻拍了一张。”老板摸了摸脑袋。

　　“……”

　　“不过，想要原件的话，或许你可以去档案馆找找。”老板解释道，“就是咱市马占山公馆旁的那个旧房子，建国前的老司令档案馆。这张照片就是在那被发现的。”

　　“档案馆？怎么会在那？”季棠愣了一下，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蓝蝶该不会身份敏感，跟军方挂上钩了吧。

　　那查起来麻烦就大了。
　　季棠虽然对这些事了解不多，但毕竟也是做媒体的，知道有很多历史禁忌。尤其是老一辈的旧事，牵扯利益太多，就像一潭水，表面上风平浪静的，实则暗流涌动。

　　一旦掉了颗石子进去，一池的鱼游起来。那颗石子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而季棠此时就是那颗石子。

　　“这我就不知道了。那个档案馆也挺邪门了。”老板摇头，啧了一声，显然打开了话匣子，“听说十几年前......大约07年的时候。档案馆的水管忽然爆裂了，好像是年久失修。结果发大水了，整个房子都被淹了。好家伙，当时大家都手忙脚乱，去抢救老文件，虽然都是不值钱的老东西了，但是现在这世道，凡是年头久一点了，就能卖点钱不是？抢救了半天，搜出了一个大木箱。”

　　那木箱是在档案馆地下室的一只西洋钟旁被发现的。原先谁也没注意到，那里有只箱子。调查了一番，才发现，那木箱原先被锁在地下室的一间暗房里，锁头很久了，本来就不牢靠，大水这么一冲，直接把锁头给冲断了。木箱顺着水漂了出来。

　　木箱挺沉，不知里面装了什么。一帮人合力打开了木箱。才发现，里面是一箱子的老照片。

　　照片年头相当久了，至少三十年前。

　　其中有很多张照片上，是同一个人。蓝裙女人，左肩上有一只蓝蝴蝶。

　　季棠听到这里，倒抽一口冷气。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猜想，抬头看谢笙，知道他也是。

　　于是抓过影集，匆匆告别老板。和谢笙前往档案馆。
　　档案馆在路那头，不算远，但也不近。走路要二十分钟。

　　谢笙走的很快。季棠简直要一路小跑，才能跟上他。

　　终于看到一所老房子，尖顶弧窗，带老苏联建筑的影子。季棠就这么在门口贼眉鼠眼地看了一会。忽然，从里面出来一个穿保安服的大爷。
　　大爷一脸警惕地瞪她，“你们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