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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重逢谢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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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棠整个人都愣了,抬脚,轻飘飘地走了过去。
她扔下了箱子,一步步走过去,越走越快,到最后跑了起来。
心里空白一片,完全没有细想,那蒙面人还在不在。
跑在幽深寂静的小巷里,四周响起的只有自己深深浅浅的脚步声。那蒙面人似乎消失了一样。季棠完全看不见任何人。
他也消失了。
那青年的身影消失得太干净,以至于有一瞬间,季棠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她停下来,手拍着胸膛,几乎喘不过气来。隐约间,竟然听到了郑易的声音。
季棠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郑易和她分头离开之后,没走不久,大概听到她的求救声,就掉头走了回来。眼下正在四处找自己。
季棠靠着墙,低头深呼吸。耳边轰隆声不断,血管撞击鼓膜的声音。
勉强屏住呼吸,听了一会声音。郑易好像也在左边那条巷子里。只要她回头,就能找到郑易。只要她回头,她就安全了。
然而,季棠犹豫了一下,没有回头,继续向右边的巷子深入。
事后回想起来,季棠觉得,自己当时就想着了魔一样。整个人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之就一门心思想着那个一身而过的,疑似错觉的背影。
古语有云,作,是会死的。
所以当季棠被蒙面人一把推到墙上时,只愣了一下,心里并没有多大惊讶。
那人手握匕首,锋利刀尖抵在她的脖颈前。
一种细密冰冷的疼痛。季棠感觉血珠沁了出来,滚落到自己的衬衣领口上。
季棠紧紧盯着他,果然,那双蓝色的眼睛,背光时呈现某种幽蓝色,令人心慌。
“.....果然是你。”被刀抵住脖子,不敢轻举妄动,稍稍一个颤音就可能动脉被割断。季棠只能从嗓子眼里挤出话来。“兰斯。”
挣扎期间,她扯下了他的面罩。面罩落地,露出了一张有些苍白的男人的脸。鼻梁高挺,眉眼深邃,金色头发,像苹果花盛放在秋天。
“.....为什么?”有一瞬间,季棠觉得真是日了狗了。亏自己还那么好心,帮他保管手提箱。现在想想,这丫一直在跟踪自己,从松山疗养院搭讪,就开始算计她了。
“....你为什么要杀我?”季棠艰难地说。
“季小姐。有人跟你说过吗?你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浅琥珀色,东方女人的温婉,像初春的一碗温茶。”
她听见那人如此说道。
然后她感觉那人抬手,摸了上来。他在摸她的脸,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指节有些许薄茧,竟然有一种克制的温柔,和他冰冷的手指形成鲜明对比,令她不要自主地颤抖。
“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几乎是亲昵低哑的呢喃,有一点情欲,有一点疯狂。
“We have so long time no see. ”
(已经这么多年,我们没有再见了。)
“My nightingale. I miss you so much.”
(我的夜莺。我很想你。)
季棠被他轻轻抚摸着脸,浑身僵硬。
男人低头,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但是不知为何,季棠总感觉,其实他并不是在对自己说。
然后他举起了刀,横在她的眼前。季棠清楚地看见,自己惊恐的脸被映在刀锋上。
这人疯了,竟然想要生生挖掉她的眼!
季棠整个人抖了一下,开始剧烈挣扎。咬住他的手,季棠清晰地感觉到,血腥味在嘴里疯狂蔓延。他抖了一下,但是没有后退,甚至都没费心思拔出手,只是更强力地控制住她。
刀尖冲自己的眼刺来。
季棠条件反射地闭眼。
忽然响起一个声音。轻微的咔的一声,像乌鸦扑簌飞离积满雪的松枝。
季棠忽然感觉身前那人一顿,掐住自己脖子的手忽然失去了力量。
季棠睁眼,发现兰斯的胸前有一个血洞。他捂着胸口,脸色惨白,张了张口,后退,倒在了地上。
温热血液从他的胸腔蜂拥而出。他倒在青石板上,眼睛微微睁大,傍晚的弄堂,黄浦江的江风吹来。
季棠浑身发冷,退了好几步。
是装了消音器的手枪。
有人刚刚开了枪。
她猛地抬头,一下就看到了那个站在巷尾的身影。
青年左手插在夹克口袋里,右手举枪,还没来得及放下,枪口尚在微微冒烟。
他的嘴里叼着一根烟。
烟快要烧到头了。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似乎在等着她走来。
于是她就跑过去了。青年身材高瘦,她必须踮起脚,才能拥抱他。她感到他低头,把脸埋在她的脖颈里,黑色发丝扫在她的皮肤上,有点发痒。他深深吸了口气。
“为什么要追过来呢?季小姐。你明明知道,兰斯在这里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冷,少了她熟悉的玩世不恭,多了几分淡漠。
“你就这么想追查我?季小姐,刚刚你差点因为你愚蠢的冲动而死去。我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放开我,转身。走。”
“走去哪?”
“从哪来,回哪去。回B市,回家。总之不要再继续追查这个案子了。”
她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片刻的沉默。
虽然没有回答,但她想,他大概已经懂她的意思了——那就是,无论怎样,自己是不会放弃调查的。
因为她的腰后忽然一凉。
“你选错了。季小姐,你会后悔的。”
傍晚的弄堂里,天空一片青白,长夜正在降临。
一对年轻的男女拥抱在一起,从背后看,像一个专属于恋人间的亲密拥抱。
年轻女子抬手勾住青年脖颈,青年顺从低头,揽住她的腰。
除了,他将一把枪顶在她的腰后。
* * *
“……”
“我现在是什么?人质吗?”季棠心想。
此刻她坐在一辆车上,黑色轿车,外表低调。她坐在后排,低头做乖巧状。车内有偏甜暖调的香薰味道,真皮座椅,地毯是天鹅绒的。
轿车微微颠簸,车窗外风景飞逝。季棠有点恍惚,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
就在几分钟前,她还站在幽深弄堂里。和此刻开车的墨镜青年拥抱在一起。
当时他低低说出那句话后——他说她以后一定会后悔——之后就将冷硬枪口紧紧抵上了的侧腰。
有一瞬间她觉得他要开枪了。
不是虚情假意,不是逢场作戏。而是很认真的,真的想要一枪崩了她。
杀意是不会作假的。
季棠一瞬间后悔了。心想这人真的没良心。
但忽然响起一声鸣笛声。
刺耳车笛声,划破寂静的弄堂,显得格外清晰。
她被枪抵着,靠在他怀里,不敢动作。然后她感觉他顿了一下。
“阿生。你在干吗?”不远处,一个年轻人吹了声口哨。
“.....”
谢笙扣住扳机的手指一松,枪立刻倒转,在他的手里转了一个花。
接着他将枪塞进腰间的侧包里。
季棠踮脚,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他身后的弄堂巷尾,拐角处好像停着一辆车。
黑色的轿车。只露出一个车头来,位置很隐避。刚刚大概就是它在鸣笛。
与此同时,还有个黄毛脑袋伸出车窗,嬉皮笑脸,吹口哨,同时一只脚踏在车盖上。
“没干吗。出来转转。”谢笙笑了一下,同时转过身来,揽住她的腰。
她顿时一僵。
接着她看到他低了一下头,冲自己扬了扬下巴,冲那边说,“刚刚顺便做了个人。这不。被这位漂亮的小姐看见了。”
季棠一瞬间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看似很松,实则很紧,位置力道都刚好,她完全挣脱不开。
只能被他夹着走向那辆黑车。
拉开车门,她被塞进了车里。
轿车挺大,一共三排。季棠坐在最后排上,还有点懵。这才发现车里还有几个人,自己上车后,全在盯着自己看。
除了谢笙,一共三个人。副驾驶上,一个萝莉,红色洋裙,白色长筒袜。
倒数第二排上,坐着两个年轻人。一个染着黄毛,穿破洞牛仔裤,嘴里嚼着泡泡糖。另一个穿灰白T恤,微微皱眉,正扭头向自己看过来。
目光交汇的那一刻,季棠立马就认出来了。是那个江远俊。
她瞪着他,心说果然没错,这家伙也是梦境传说的罪犯之一。他也看了她好几眼,不过并没有任何反应,没有跟她打招呼,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变化。仿佛压根没见过她一样。
“肖立。你待会好好擦擦车。别在傅先生车上留俩鞋印。”江远俊扭过头去,皱眉,看向自己身边的人,冷冷开口。
那黄毛瞥他一眼,撩了撩头发,吹了个口哨。
被唤做肖立的黄毛是个小年轻,大约也就十七八岁,正是最混蛋的年纪。季棠听他的声音,认出这就是刚刚那个叫谢笙‘阿生’的人。
“还有,注意点,阿生也是你能叫的?”江远俊冷冷道。
“那姓傅的能叫。我为什么不能。”黄毛的右手手指在转一个钥匙环玩,相当漫不经心。
“.......”江远俊瞬间脸一黑。伸手就要拽住他的衣领。
那黄毛也不甘示弱,瞪眼也要打过来。
“远俊,不要为难人家。”
忽然,从驾驶座传来一个声音。江远俊瞬间停住了拽住他衣领的手。
“年轻人嘛,不用叫什么生哥。没必要称兄道弟的,那都是老一辈了。”坐在驾驶座上的墨镜青年呵呵一笑,抬手调整了下后视镜。此时车子还没发动。他手里拿着车钥匙,正要发动汽车。
听声音听不出生气来,甚至还有几分笑意。
“.........”
见江远俊停手,黄毛恶狠狠推开他,“就是嘛!听听人家说的。江远俊,你也配跟我说话?你只不过是个蜂鸟。”
黄毛听到墨镜青年的话,更来劲了。见江远俊尽管脸色很难看,但的确没有再打过来,一时心里爽得要死。洋洋得意,翘起脚来,就要往车前排搭。顺便,还嬉皮笑脸地拍了拍墨镜青年的肩。“是吧,阿生。”
“是啊,肖立。咱俩其实都不是很熟,你不用叫我哥。我没什么关系的,毕竟不是什么大人物。”墨镜青年笑了笑,感叹道,摇了摇头。
接着啪得一声,他点燃了一支烟,扔掉打火机,低头吸了一口,“但是,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
短短几秒内,墨镜青年忽然转身,伸手,瞬间捏住黄毛手腕。
随后那黄毛一声惨叫。手腕被紧紧捏住,力道和位置都很凶狠,一捏就脱臼。
“说了多少次,要叫傅先生。以后再让我听到,你不这么叫,我就废了你这只手。听到了吗?”墨镜青年语气没什么变化,甚至唇角还勾着三分弧度,只有声音冷了下来,冷漠而凶狠。
“.....听到了。听到了。”黄毛咬牙,连连点头,脸都疼白了。
墨镜青年松开了手,回头,发动汽车,依然那副表情,似笑非笑。
“......”季棠看出这肖立实在是个刺头,搁哪都很头疼的那种。尽管杠杠被狠狠威胁了一把,却还很不服气,表面上装地很听话,一扭头,就往车窗外吐了口唾沫。
“呦。这人是谁?美丽的小姐。”那肖立扭过头来,看向车后排,吹了个口哨。“生哥,介绍介绍呗。”
那季棠往后缩了缩,那肖立上下打量他,肆无忌惮的眼神让她有点不舒服。与此同时,副驾驶上的女孩扭头,也瞥了她几眼。
红裙萝莉叼着棒棒糖,玉雪可爱,想让人情不自禁捏脸。
“刚不是说了吗?一位朋友,好好招待。”谢笙笑了下,抽出一支烟,开始抽烟。烟雾在车内蔓延。季棠有点喘不过气来。
安静片刻。
“生哥。”江远俊说,低头看了眼手表,皱眉,“刚刚傅先生打电话来了。让你去黄浦江码头,半小时后,接一批货。”
“又送来一批玉?草,那帮缅甸人整天漫天要价。编号还要我们另买,妈的。真他妈一帮老狐狸。”谢笙还没说话,肖立嘚瑟着腿,嘴里骂得很难听。
“话说回来,这回我们来S市,生哥,什么时候干一票大的?”肖立摩拳擦掌。
开车的墨镜青年勾唇哂笑,没说话。
他身边的人却开口了。
软萌的萝莉音,因为叼着跟棒棒糖,口齿略微有点不清。
“你知道我们是来做什么的吗?什么都不知道,就那么兴奋?肖立?”
肖立一愣,没立刻说话。
“……是来干嘛的?”
“我们是来清楚叛徒的。”依然是阴阳怪气的中文。
“洋子小姐。您可以说日语。虽然我听不懂,但我可以记下来嘛。一会再找人翻译。我记性可好了。”黄毛被她的语调逗乐了,啧了一声,“哎,可惜那姓陆的蜂鸟不在。否则,洋子小姐就不用再这么费事地说中文了。”
黄毛语气相当轻佻。但萝莉只看了他一眼,并没生气。
不知为何,季棠总觉得那黄毛对她似乎有点忌惮。短短几分钟内,季棠已经见识到了,那黄毛相当嘴贱,调侃女孩的时候,已经嘴下留情了。
“不过……清除叛徒?”肖立挑眉,摸了摸下巴,“我好像也听说了。最近组织里,出了个叛徒,代号夜莺,向警察传递讯息。听说警察局最近也来了个黑客。本事还挺大。”
“不过,要我说。洋子小姐,还不是您太不小心。在后海酒吧,放了一把火。明知最近警察抓得紧,还上网发布招募令。这不,让那个黑客给逮着了?”肖立呵呵一笑,阴阳怪气地拍了拍驾驶座,“不然的话,咱们生哥的卧底身份也不会暴露嘛。”
“我不小心?我小不小心,对这件事的结果有什么影响吗?”副驾驶的萝莉冷哼一声,扭头,瞥了一眼身边的人。叼着棒棒糖,腮帮子鼓鼓的,“难道你还会一直待在那里?谢笙?跟这个小妞一起?”
季棠听着,那女孩语气凉悠悠,明明只是个小萝莉,却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