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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旧西洋镜 ...

  •   季棠刚接了一个电话,此刻倚靠在路边栏杆上,感觉筋疲力尽。

      “怎么了?”郑易凑过来。

      季棠摇头,在心里叹气。是柳非非的电话。后海酒吧的那个帅哥酒保要走了,移居他城。

      其实两人都说不上情侣,只是有点暧昧。两人就此别过。柳非非很伤心,电话那边梨花带雨。

      不过季棠很了解自己这个好闺蜜。虽然多情,见人就撩,但伤情时间均不超过三天。只是一个严格遵循花痴原则的颜控而已。

      “我问了他的名字。叫林轩。多么好听的名字啊。”柳非非语气哀怨。

      “……哪里好听了。”季棠叹气,“非非,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不问不知道,一问才知道。这俩人连牵手都没。
      只是有一天晚上,柳非非喝醉了,那酒保和她跳了一支舞。

      “那小哥腰细腿长,手指修长,真好看。”柳非非抽抽搭搭地说。

      “……相信我被人甩的经验,非非,这人十有八九是个渣男。”季棠语重心长。

      “季棠,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不想再一个人加班了。”柳非非绝望哀嚎。

      “……快了,快了。”季棠叹气。

      季棠眼下在S市出差。整天忙的要死,偷偷写稿之余,抽空给某人精心煮咖啡。

      有时候季棠实在很崩溃。季棠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回事,真把自己当成他的助理了?
      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忍着。继续在沈敬言手下装孙子。
      谁让当时,季棠求了半天,他才答应带自己来的。而且还没通知她,火车什么时候开。
      那天早上,幸亏季棠醒的早,躺床上玩手机。查了一眼列车时刻表,蹭的一下跳下床,在火车开的最后一秒,跳上月台。
      在火车站乘客的惊呼中,季棠心想,自己为了钱真是疯了。
      谁让王主编说,上期报纸大卖,如果这次她继续报道,还加薪。
      要说老板就是老板,段位就是高。画大饼是一门艺术,不能光用笔画,偶尔还得给一点残羹冷炙,引起员工更大积极性。
      “季棠,你真是掉进钱眼里了。”彼时的柳非非站在一边,看季棠买去S市的火车票,叹气。
      继而拍了拍她肩,“说好了。苟富贵,勿相忘。”

      跳上火车后,却没看见沈敬言。季棠遂怒气冲冲,抄起手机,质问这人为什么放自己鸽子。这才得知,这家伙身份高贵,坐了飞机。

      “我一直在机场等你。你没来,飞机票也作废了。”
      “……”
      虽然电话那头,那人依然语气平淡,但季棠感觉他心情不佳。
      最后以一整盒子柠檬果冻为代价,勉强贿赂了沈黑客。让他不要拆穿,自己装作他助理这件事。

      季棠也是很无语了。要说这沈敬言,逼格是真的高,不苟言笑,白衬衣,金丝边眼镜。高冷不似凡人。
      但品味有时真的堪忧。
      竟然喜欢吃果冻。

      眼下,他又开始吃果冻了。那双常年操纵键盘的灵活双手,可以轻松在三分钟之内复原任何一个四阶以内魔方,此刻放下了键盘或魔方,开始剥果冻的塑料皮,修长手指撕开劣质塑料盒。有一瞬间,季棠觉得这简直是暴殄天物。

      吃得倒很斯文,细嚼慢咽,不发出任何声音。手指又染上了那股淡淡柠檬清香。

      “沈先生……能冒昧地问一下吗?”季棠想了又想,“您是喜欢吃酸的吗?”

      “……”那人抬眼,面无表情抬头看她。

      他没说话。但季棠觉得是认可了。

      那以后更有拍马屁的地方了。季棠心中欣喜。以后经常做点偏酸的东西,说不定能讨好这家伙。

      彼时季棠正站在便利店前,手里提着一盒新鲜的柠檬果冻。
      忽然,一群熊孩子经过,嬉笑打闹,攥着一把硬币跑进小卖铺,也买果冻。

      “......”他扭头看了那群孩子一会,冷淡开口,“不是喜欢。而是柠檬具有酸性,有利于刺激思维。”

      “……”

      季棠觉得他就是嘴硬,不想承认自己喜欢吃,这种小孩才爱吃的零食。

      “有咖啡吗?季小姐?”
      看见没?眼下,这家伙又有模有样地使唤起自己了。

      季棠咬牙,扭头去找咖啡。
      这种小弄堂,哪有咖啡机。不行就去麦当劳,随便买杯好了。
      郑易跟她交换了一个眼色,忙不迭找了个借口走开了。季棠心里直骂。

      “依你所见,季小姐,杜深怎么样?”
      身后,沈敬言却忽然开口。

      “……难说。不知道。”季棠犹豫片刻,“但确实有蹊跷。目前郑易已经加强守卫了。不会让任何可疑人员接近杜深。”

      “他说,这次如果再让那个该死的犯罪组织阴谋得逞,自己就辞职。”季棠叹气。

      “……太过固执,有时候会适得其反。”沈敬言摇了摇头。

      季棠点头,心说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固执。人家好歹没有每天两个喜之郎牌子的柠檬果冻,一杯七成温的纯黑咖啡。
      就数你难搞。

      “梦境传说的网站貌似被废弃了。再也没有任何更新。我正在寻找下一个站点。可能需要不少时间。”沈敬言皱眉,揉了揉额头。
      紧接着又问。“季小姐。你对杜深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季棠觉得他好像真的在认真征求自己意见。
      于是仔细思考片刻,谨慎开口。“其实,我对他梦见漏水轮船这件事,没有什么见解。倒是对他自称失忆这件事,有点兴趣。不知沈先生知道吗?通常来说,记忆遗忘有三个原因。”

      “起初,我在想,是不是过失心理学的范畴。”季棠斟酌片刻。

      “过失心理学?”他愣了一下,扭头看她。

      季棠心里有点高兴,心说,这人总是一副无所不知的淡定样,这次总算遇到自己也一窍不通的领域了。

      季棠咳了一声,开始解释,“过失心理学。顾名思义,就是指,人们经常会犯一些错误,出于某种无意的过失。有时候,你忘了一些事情,不是你的记忆力有问题,而是出于过分紧张。”

      “比如,今晚我要参加一个晚会,并进行重要致辞。登上舞台,开始演讲,结果说到一半,忽然大脑一片空白。尽管提前准备了很久,背得很熟,但就是忘了。这就是过失心理学,也是遗忘最经常出现的原因。”

      “季小姐说的有道理。但,杜深明显不是。”沈敬言思考片刻,摇了摇头。

      季棠看他还挺配合的,没来由地有点高兴。

      “是的。沈先生悟性极佳。”季棠连连点头,“所以,后来,我在想是不是逃避型遗忘。有时候,被你忘掉的东西,往往都是潜意识里,你不想回忆起的东西。”

      “也许在你的潜意识里,你对它很不喜欢。对于那些不愉快的回忆,你条件反射你地想要逃避,所以就忘了。”

      “可以理解。”沈敬言点头,淡淡道,“那第三种呢?”

      “第三种。是过于亲密导致的。”

      “......怎么说?”

      “有时候,你遗忘了一个名词,不是因为你讨厌它,也不是因为它能够勾起你的不愉快回忆。而是因为,它能够引起某种亲密的联想。”

      “这有点难理解。”季棠深吸一口气,“举个例子。‘沈敬言’这个名字,对某些人来说,很普通平常,但对某些人来说,可能意味着兄弟,父亲,好朋友。对前者来说,结实一个叫沈敬言的人,不是什么难事。但对于后者来说,往往心里有异样。避免谈起,久而久之,最终会遗忘。”

      “你能说,他们对这个名字印象不深吗?肯定印象很深。但他们就是忘记了。尽管听起来有点匪夷所思。”季棠摇头。

      “你说的有道理。季小姐,我会好好考虑的。”
      冷淡点头,片刻后,又加上一句,“你还认识其他叫沈敬言的人吗?”

      “……”季棠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心里很快叫苦不迭。“例子。只是举个例子,沈先生。”

      “不要误会。您在我心里是独一无二的。”季棠后悔之余,挣扎,试图补救。

      “……”那人低头看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高兴与否。

      “沈先生,咖啡没有。我去买点速食咖啡粉。回去给您冲,成吗?”季棠顾左右而言他。

      刚想掉头溜走。忽然听见那人重又开口。

      “你最近在做什么?”语气依然冷淡。

      “……”季棠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调查案件啊。杜深的案子。”

      “说谎。”

      “季小姐,你在说谎。”沈敬言淡淡道,“你并没有调查案件。恰恰相反,你一直在调查别的什么东西。”

      “……”季棠整个人都愣了。反应过来后,心里直骂。

      “你一直在搜集关于梦境传说的历年卷宗。并且对其中一起案子很是关注。”那人语气云淡风轻,金丝边薄薄镜片后,目光冷淡,开口,一针见血。“2016年,西洋镜事件。”

      “……什么西洋镜?”季棠试图装傻。

      “那是两年前的案子了。也发生在S市,松山疗养院的一间病房,死了一个人。那疗养院以前是一间档案馆,民国时,是一只淮□□队的档案馆,后来建国后,改为疗养院。”

      “平时没什么人,病人都很少。疗养院位于一座小土山山脚下,庭院里种着几颗老松,平常清闲得很。结果,就在2016年10月月末,深秋,某个清晨,忽然响起一声刺耳巨响。医护人员发现,是从顶楼一间偏僻角落的病房里传来的。里面住着一个中年男人,前几年由于幻听症被送进来的,近年来病情时好时坏。病房里还有一面大西洋镜。就是那种民国时供人玩乐的玩意。男患者生前很喜欢那面镜子,宝贝得很,都不让人碰。”

      “结果就在那天清晨,那面镜子忽然碎了。很刺耳的刺啦一声。只留地上一堆碎片,碎玻璃片的边缘沾血。男人躺在床下,死了。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受到了惊吓。”

      “死者没什么家属,只有两个女儿,一直在国外念书,叫来警察局做笔录,她们说,最近他就一直在跟她们打电话,说老是做噩梦。但彼时她们没有重视。”

      沈敬言淡淡道,“结果病人就这么死了,在深夜里死亡,无声无息,心脏功能都良好。当时警察一度找不到原因,只能不了了之。因为当时我们都还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个犯罪组织。”

      “……”
      季棠暗暗咬牙。沈敬言说的,她都知道。

      那男人姓李,叫李一则。
      西洋镜,通常具有木制外壳,里面是一个贴有花纹的转盘,外面一个镜子。人透过镜子的窄缝看里面,能看到里面转动的花纹图案,花纹会形成连环的图画。
      李一则的那面西洋镜里,是鸟与鸟笼的图案。黄雀在金丝边梧桐木鸟笼里,细脚白喙。
      无数只黄雀的图案飞速转动,连成一段连续的动画。
      啼叫,振翅,梳理羽毛,栩栩如生。

      它站立的鸟笼也时不时消失。

      最后镜子碎了,画面永远地停在了鸟笼消失的那一刻。

      仿佛黄雀重获了自由。

      而它的主人死在病房里,西洋镜的碎片碎了一地。

      当时有个小护士目击到,有两个人,曾出现在病房里。

      当时护士闻声赶来,房门虚掩着,窗户开着,深秋的凉风灌入,吹得窗帘沙沙作响。
      有两个人站在西洋镜前。一个年轻人,黑衬衣。还有一个小女孩,红色洋装,头发扎蝴蝶结。
      当时镜子咔嚓一声裂掉的时候。他们就忽然出现在了那里,仿佛刚刚从镜子里爬出来一样。

      然后镜子碎了。年轻人抬手挡了一下,把女孩推到身后。玻璃镜片飞溅,他抬手,整个人站在光里,脸色苍白,右手捂着眼,指缝里流下血。

      “后来那小护士没来由的,生了一场大病,几天后,就死了。”
      “……”话都让沈敬言说完了。季棠无话可说。遂扭头看街道上的行人。

      而身边那人神色冷淡,继续低头注视她,似乎不想就此放过她。
      “季小姐,你是不是认为,那个年轻人是你的……嗯,前男友?梦境传说的S级催眠师,谢笙?”

      “.......”
      沉默片刻,她深吸一口气。“纠正两点。一,不是前男友。我们没有在一起过。只是接过吻而已。”

      “.......”

      “第二点。我从没有说过,我认为,他们是同一个人。”

      “我不喜欢说谎。季小姐。因为说谎是最没意义的一件事。只要是谎言,总有一天会被拆穿。而我的宗旨就是,不做任何没有意义的事。”沈敬言淡淡道。“不过,你随意。”

      “........”
      她抬头看他,浅茶色的双眼十分平静,一瞬间让他以为,或许她真的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但他很快就捕捉到了她轻轻颤动的眼睫。

      “事实是不会说谎的。季小姐。那些陈年案宗被人仔细翻了一遍,尤其西洋镜事件,甚至被人用相机翻拍了一份,我觉察到了。因为我在那些卷宗上撒过荧光粉。翻拍过的话,一定会在胶卷上留下痕迹。而除了你,没人能如此自由地出入我的档案室。”

      “你还要继续这样做吗?”他淡淡说。

      “……做什么?”

      “找他。你知道我在说谁。”

      寂静片刻。站在街道中央的年轻女子回头,阳光洒在乌黑的发顶,柔软而浓密。
      她微微侧脸,没有看他的眼。她的脸在光下雪白,让他莫名想起某种柔软的新雪。

      然后她开口了,语调轻轻。

      “我从来没有放弃过,沈敬言。我说过,我要亲手将他绳之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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