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在梦里见过你》青天收雨

19、寒来暑往

　　“怎么回事？宋识节怎么死了？”季棠震惊。

　　“死了。”郑易面色凝重，“而且我们到达现场的时候，宋太太就站在床前，手举尖刀，疑似她杀的人。”

　　季棠当即心里一凉。

　　“.......不对。宋太太不是杀人凶手。”季棠手脚冰凉，“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谁？”郑易愣了一下。

　　“.....是催眠。”

　　季棠喃喃，“有人对她进行了催眠！一定是梦境传说。”

　　“郑易，你听我说。我们都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停顿片刻，季棠霍地睁大双眼。“我们都被那条来自‘夜莺’的信息迷惑了。”

　　“打从一开始，梦境传说的目标就不是宋家那个什么装有珍贵玉石的保险箱。而是宋家少爷，宋识节的命。”

　　“.......”片刻的死寂。

　　郑易显然也反应了过来，倒抽一口冷气。“你是说，夜莺其实不是来帮我们的。那它干吗还和我们说这么多？”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现在我们最好不要相信任何人。”季棠手指发抖，“郑易，宋太太现在人呢？”

　　“被当场抓获，现在在警局。遗体检验过了，凶器就是她手里的刀具，刀柄上也只检验到她的指纹。”郑易骂了一声，深吸一口气，“现在很难办。目前我们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证明有可疑人员和她接触过。”

　　“....有人。”

　　“有人。我能证明。是个姓陆的男人，约二十五岁，深蓝西装，身材高瘦。身边还跟着那个日本女孩。”季棠咬牙，声音如同窒息。“秋山洋子。”

　　“.....什么！你见到他们了？”郑易蹭的站起。

　　“是。”事至如今，季棠顾不得再隐瞒，“我见到他们了。就在今天上午，我跟踪了宋太太，发现她最近一直在看一位心理医生。在B市市郊，某栋公寓写字楼内，十三楼。”

　　郑易立马打电话让人去了，然而已经晚了。人去楼空。

　　继而猛的拍大腿，恨恨道，“早晚有一天，我会找到他们，把他们送进监狱，季小姐。我发誓。”

　　“当时案发现场是怎样的？”季棠心乱如麻。

　　“发现宋识节时，整栋别墅里，只有他和夏微两个人。据说不久前，他刚带了一个年轻的美女回家，叫赵小曼。不出名小影星，一路潜规则上位。后来被找到了，刚刚做完笔录。”

　　“那小姑娘，眉眼如画，哭哭啼啼，梨花带雨的。”郑易叹气，“要说她也真是厉害，长了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她就是那种女人，你明知道她不是什么好鸟，却还是心疼地一抽一抽的 。”

　　“做完笔录，核实完，发现有不在场证明，就放走了。”

　　季棠皱眉，暗自思忖。这赵小曼会不会和这件事有关。

　　忽然听郑易又开口，“对了，你刚刚说什么，季小姐？催眠？”

　　“......我不知道对不对，这只是一种猜测。”季棠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是这样的。我在想，有没有这种可能？催眠一个人，让她去杀另外一个人？”

　　郑易愣了一下。忽然见她扭过头去，看向另一人。

　　郑易这才注意到，她身后还有一个陌生青年，戴墨镜，身材清瘦，黑色夹克。长相英俊。

　　“.....理论上，没有。”他皱了皱眉，停顿片刻，摇头。
　　“……为什么？”
　　“因为催眠并不能办到一切事情。季小姐。我跟你说过的，催眠只是帮助人们进入潜意识海。如果下达有违道德的催眠指令，对象很容易感到强烈的拒绝，进而醒来。”
　　他抿了抿薄唇，耐心解释，“比如我下一个催眠指令，让在场的人脱光衣服，绕场奔跑。催眠对象就很可能因抗拒而醒来。”

　　“........你这例子倒挺具体。”季棠眉角抽搐。

　　“所以，杀人也是这样，不行的。”他无奈摇头。

　　“那有没有别的可能呢？”季棠很无力，继续追问。

　　“......”那青年沉默片刻，眉头紧锁，片刻后，忽然开口。“有。办法有。”

　　“如果我给你下达一个催眠指令，让你误以为面前的人只是一个布娃娃，或者人偶假人，你就很可能会刺下去。因为已经摆脱了道德的束缚。”

　　“......或者稻草人。”季棠联想到那天的窃听，脱口而出。

　　继而冷汗涔涔。

　　“我能不能见见宋太太？”季棠抬头，看向郑易。

　　“有点难办。小姐。毕竟你只是沈敬言的助理，不是警察。”后者有点为难。

　　“.....什么助——”

　　“哦。对，我是助理。”一愣之后，季棠很快反应过来，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差点露馅了。心虚得很。

　　“这样吧。我帮你问问。毕竟你也算个重要证人。”郑易掏出手机，叹了口气。

　　经过层层批示，总算得到了许可。

　　但还不能进入审讯室，只能站在外面看。

　　很快到达B市警局，刑事科，审讯室。房间密不透风，仅有一扇天窗，天窗极小，一张铁桌，三把椅子，门上一扇稍大点的玻璃窗，窗前是一排铁栏杆。

　　椅子上坐着的年轻女人，侧过脸去，看天窗，微弱日光洒在她脸上，显得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没有什么表情，总的来说，她相当平静了。那种平静有点难得。或许对于刚刚疑似激情杀过人的罪犯来说，过于平静了。

　　对面坐着两个审讯警察。身穿穿警服，不苟言笑，做笔记。

　　女人的眼睫极轻地颤了颤，继而低垂眉眼，浅浅开口。“没错，警官，是我杀的。”

　　“我杀了他。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他和那个女人躺在床上，他笑地那么开心，我很久都没有看见他再那样笑过了。”

　　“从前他也那样对我笑，把剥好的荔枝喂给我，把戒指戴在我的无名指上，他笑起来总是神采飞扬，眼睛微微眯起，嘴唇勾起一个灿烂的弧度。那时他笑着跟我说，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女子姓夏名微，声音轻轻。

　　“于是我从厨房里拿起一把刀，剔骨尖刀，走回卧室。想挖开他的心，想问问它，后来是怎么了，为什么他不再那样对我笑了。”

　　郑易站在铁窗前，皱眉，对季棠耳语。“现在有点难办，季小姐。”

　　“因为现在警局上下都怀疑，是夏微谋财害命。因为有证明，就在上个月，夏微刚给宋识节买了一份人身意外保险。宋家人现在都一致宣称，夏微嫁入宋家时，就居心不良，企图谋求家产。她出身贫寒，当初只有一张漂亮脸蛋，处心积虑嫁进宋家，为了钱财，谋害亲夫也不为过。”

　　“.....开什么玩笑？宋家一开始就没打算接纳她。现在说这些，可不信口就来。”季棠咬牙，“而且，就算谋财，也要杀完人赶紧跑路啊。干吗还站在床前干等着。等你们来，抓她吗？”

　　“不是我说，季小姐，这个理由还真没太有说服力。”郑易叹气，“因为当时我们赶到时，她才刚刚下手，没来得及跑路也是可能的。”
　　“你们为什么要赶过去？有人报了案。”
　　“对。今天中午宋识节本来要参加一场聚会。结果人没去。朋友怎么联系都联系不上，好不容易那边接电话了，话还没说，忽然听见一声惨叫。吓得立马就报了案。”

　　“……也就是说，那人其实实时见证了，宋识节被杀？”

　　“只可能是这样了。季小姐。所以，替夏微洗脱冤屈，是件很难的事，如果她真的有冤的话。”郑易低低叹气，“毕竟现在人证物证俱全。”

　　“......”季棠没什么好说的了。

　　审讯室里。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夏小姐。”其中一个挺年轻的警官说，他戴了一副黑框眼镜，扶了扶眼镜，细长手指握着一只钢笔。

　　“有时我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警官。”片刻的寂静后，审讯室里响起了一个空落落的声音，仿佛一场新雪。

　　“梦里有稻草人，绿色的田野。像我们第一次遇见的那样。那些草人，随风摇摆，就算有心也是草做的，我想把它们剖开，想看看它会不会痛。”

　　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年。兜兜转转。

　　初夏的田野。那年她只是一个出身平凡的女学生，喜欢画油画，绿色的草如同浪花，随风翻涌，她到田野写生，看到了戴金色怀表的白衬衫青年。

　　河畔柳絮漂浮。夏天过去了。

　　或许她早该知道的。

　　寒来暑往，夏终式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