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在梦里见过你》青天收雨

120、二重梦境

　　季棠再次睁开眼，四周就只有她一个人。
　　这已经算是梦中梦了。

　　她在第二层梦境。而谢笙没能抓住他，只停留在第一层梦境。

　　她按照苏曼芝的指示做了，甩掉了他，真正自己一个人行动了。

　　她本该肺部进水，整个人昏迷休克，进入死前的潜意识海来着。但是，她着实没料到谢笙竟然私藏了一瓶梦境。

　　于是阴差阳错，他扑过来想抓她时，不慎从怀里掉了出来那瓶梦境。咣当一下砸在她脸上，人还没呛死，差点被砸晕了。塞子被砸了出来。猝不及防，她吸进了里面的气体。

　　整个人就又进入了第二层梦境。

　　现在想想，她回第一层梦境的时候，估计人都在海上漂了好久了吧。她眼下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寄希望于苏曼芝说的那个红玫瑰协会成员，希望那人靠点谱，快点找到她吧，否则她真就成一具尸体了，而且还是在海里泡了三天泡发了的那种。季棠想着就一抖，深吸一口气，揉揉脸。

　　好了，现在问题来了。

　　...这里是哪？

　　季棠发现自己站在一条街上。并不算那种很大的街。而是狭窄的小巷。阳光都照不进来，阴暗，潮湿，肮脏。两边都是低矮的土墙，上面有各种涂鸦之类的，充满低级趣味的那种。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发现竟然还是在外国。因为周围的人都在说外语，叽里呱啦，语速奇快，难以听懂。

　　然后不远处有个人，穿黑T恤和深蓝牛仔裤，手里拿着一瓶喷漆正在画涂鸦。季棠驻足观赏了一会，嗯，相当狂野的贝多芬。

　　那人相当年轻，都不能说是青年，顶多算半大少年，大约十六七岁。鼻梁高挺，脸皮白净，棱角分明，漆黑头发，竟然是东方面孔。

　　少年自顾自地画，不久旁边又来了一个人，也是个小年轻，头发五颜六色的那种。那人吹了个口哨，少年抬眼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把手里的油漆瓶扔了过去，那人接过，眉飞色舞地在涂鸦旁边又加了一个粗体“F**K”。

　　季棠站在一边看，正在琢磨贝多芬手里拿的是指挥棒还是双节棍时，忽然，那少年扭过头来。

　　“你是谁？”

　　说的是法语，她反应了好久才听出来。

　　条件反射地刚想回答，忽然，心里一跳。

　　...我日不对啊。不是说好的，在梦里别人是看不到她的么？

　　这小屁孩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季棠一愣，看那少年眯起眼来，虽然还在眉眼弯弯，不知为何，她却已感到了隐隐的危险气息。彼时的季棠还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对这少年有种莫名的熟悉。

　　她还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忽然看他走了过来。那少年把空啤酒罐捏扁，扔在地上，黑发有浓郁酒气。虽然才十六七岁，但身子已经抽条，比她要高一些。

　　他大步流星，很快就走到了她的面前。忽然把她推到了墙上，一只手抵在她脸边，笑意懒散淡漠。

　　“你到底是谁？刚刚你就在站在这，看了我足足五分钟？”他歪了歪头。流利法语从这个东方少年嘴里发出，有种独特的暧昧。

　　“......”

　　季棠内心颤颤巍巍给跪了。

　　...妈的。

　　妈的，她早该想到的。如果那个铁罐与他无关，那个杀千刀的又何必藏起来？

　　这他妈不是别的，正是谢笙自己的梦境！

　　她抬眼与少年对视良久，他笑的实在让她有点害怕，心里叹气，心说好汉不吃眼前亏。

　　“...Cristal.”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脱口而出。

　　“哦。那你在哪跳舞？”

　　季棠感慨片刻，幽幽道，“Krish-Lily（克里什百合）”

　　...历史真是惊人的相似。

　　“哦，脱衣舞娘，路易，你从哪搞到的？”那个画“F**K”的小年轻扭过头来，吹了个口哨。

　　“跟我可没关系。是她自己出现的。凯文，你来之前，她就一直站在这，看我画画。”黑发少年闻言就笑，收回按在墙上的手。季棠刚想开溜，忽然又被他一把拽住，少年歪了歪头，接着极其随意地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阿姨，我画的有那么好看吗？”

　　“...当然好看——”季棠心说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刚想顺从地夸他一两句，忽然就愣住了。

　　“...你叫我什么？”

　　老铁扎心了。

　　“我什么也没说啊。”少年极其恶劣，笑眯眯，“Cristal 小姐。”

　　“凯文，你今天跑哪去了？哪都找不到。”路易扭头。

　　凯文吹了个口哨，撩了撩头发，夸张的说，“我遇到了我的爱人。”

　　“去你的。上上个你也是这么说的。”路易拿啤酒罐丢他。

　　凯文大叫着躲开，委屈道，“这次是真的。不信，我叫她给你们做甜点吃。她会做苹果塔！马卡龙！巧克力馅饼！”

　　路易咯咯直笑，“那好吧，请给我来一份苹果塔。”

　　“五十法郎一份。”凯文伸手。

　　于是路易又拿啤酒罐丢他。少年们的友情，简单粗暴。

　　“莱昂和朱利安怎么没来？少了吉他手和主唱，我看今晚不用表演了。”路易啧了一声。

　　“不知道。我只见过一面莱昂，你能想象吗，那小子最近真是飘了，不就是会弹一把破吉他吗？今天竟然跟我说，贝斯手是乐队里最重要的人。”黑玫瑰乐队的贝斯手凯文怒气冲冲地说。

　　“哦？那不是挺好的吗？”路易懒洋洋坐在墙头，晒太阳，稀薄的阳光从他背后冲洗下来。

　　“好什么！我当时也是这么觉得的，问他贝斯手怎么重要了？他竟然说，贝斯手最忙了，除了要帮鼓手搬鼓架，还要帮主唱安排晚上的妹子！”

　　路易没忍住，咯咯笑了起来。这下轮到凯文拿啤酒罐去丢他了。

　　也许是真的觉得很搞笑，路易躲过了第一个，没躲过第二个，边笑边弯下腰。

　　顿时鸡飞狗跳。季棠在旁边心惊胆战，正在盘算偷偷溜掉。

　　忽然从头顶飘下一个声音，“喂。Crista，你晚上有时间吗？”

　　“......”

　　季棠想了又想，觉得他应该是在问她今晚用不用上班表演脱衣舞。于是她果断地摇了摇头。

　　果然，少年露出了某种比较失望的表情。季棠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心说，妈的，难道这家伙想来看她表演脱衣舞？

　　“那和我们一起去酒吧怎么样？”

　　季棠点头点地很欢，心说这个梦境很快就结束了，马上就要跟你说拜拜了，到时候你怎么会知道我去不去。

　　直到她被少年勾着肩，麻木走在小巷里时，心里还久久不能平静——妈的这个梦怎么这么长，还有完没完了。

　　要说不愧巴黎十三区，乱的可以。黑人，穷人，妓女，嗑药小年轻，到处都是。还有小混混成群结队地聚集在巷子里，烟雾缭绕的。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她是打死也不敢走过去的。

　　但也并不代表着，她对“自己被少年搂着走过去”这件事表示很开心。

　　一路上凯文对她挤眉弄眼，季棠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好麻木地装成没看见。几个人在酒吧门口等了等，季棠倒是的确看到了凯文的女朋友，那个安娜，个子不高，一头金发，嘴里叼着一块马卡龙，看起来十分甜美。不管是甜品还是人。

　　一众人就这么进了酒吧，终于等来了莱昂和朱利安，吉他手和主唱，看起来都一副都刚睡醒的样子。一副小混混打扮，睡眼惺忪，也都左拥右抱的。几人看到她后，扬了扬眉毛吹口哨。

　　华灯初上，酒吧里还没多少人。也是那种地下小酒吧，灯光昏暗，酒精味道浓重，气氛意乱情迷。沙发上还躺着人，一看就是上一场宿醉未醒的客人。

　　有个穿条纹衬衫的酒保，正拿抹布擦着吧台，见他们进来了，就抬手招呼，“嘿，今天来这么早？”

　　朱利安走了过去，不一会就回来了，撩了撩头发，笑容灿烂，露出雪白牙齿，跟三个同伴说，“今晚来了个DJ，会打黑色胶片，问我们需不需要。”

　　“黑胶？咱们什么时候用过那个？”莱昂啧了一声。

　　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凯文也愣了一下，心满意足地吃了一口女朋友亲自塞过来的巧克力饼干之后，推了推身边正在低头抽烟的黑发少年，“诺，路易，你去看一看。”

　　“...为什么是我去？”路易啧了一声，嘴里叼着烟，扭头看他，有些诧异。

　　“你不是对这玩意最有研究嘛？你不去谁去？”凯文打了个哈哈。“再说了，你没看大家都在忙吗？”

　　路易打量了他们片刻，并没有发现他们在忙什么。非要说忙的话，只能说他们三人一人一个女朋友，正在卿卿我我，腻腻歪歪。而他没有。

　　“...行。凯文，我记住你了。”路易挑眉，站起来，没好气地拍了拍凯文的肩。

　　眼睁睁地看着东方少年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凯文忽然扭过头来，“小姐，你到底是谁？”

　　季棠见路易终于走了，也终于撤走了那只时时刻刻搭在她肩上的爪子，她也松了一口气，谁知还没来得及高兴，忽然凯文就凑了过来。

　　“见鬼.....真见鬼。”凯文摸了摸下巴，眯眼喃喃，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路易最讨厌的就是脱衣舞娘了。他怎么会把你留在身边？见鬼。”

　　凯文一口一个见鬼，从头到脚打仔细量她，季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听你说话，你不是法国人？”

　　眼瞅着这凯文真逮着她跟她聊起来了，季棠也有点头疼，这个问题还真不好答，说了就容易露馅。只好草草摇了摇头。

　　“我问你，那小子有什么缺点没？”凯文打量她片刻，忽然不怀好意地笑。

　　“......”季棠心说这我哪知道啊，摇了摇头。

　　谁知那凯文不依不饶，“不行不行，小姐你一定知道。他跟你这么熟。你说你们只有一面之缘？我才不信。他从来不会跟一面之缘的人这么亲密的。”

　　季棠听到头都大了，心说他亲不亲密干她何事，只好低头喝酒，顾左右而言他，“你打听他缺点干什么？”

　　“他马上快过生日了，当然是想好好整整他了。”凯文摩拳擦掌，坏笑了一会，这才像突然细想起来什么一样，体贴的拍了拍她的肩，“哦，不用担心，小姐。你要是心疼，我们会手下留情的。”

　　季棠一口啤酒呛在了嗓子眼，内心几乎咆哮出声，心说自己就是心疼谁也不会心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