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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摆脱监视 ...

  •   谢笙告诉她,1910是存储梦境的日期。看来果然很久远了,都是民国时代的人了,梦境保存状况不容乐观。所以梦境才如此破碎不堪。

      两人讨论了一番,决定再找别的梦境存储器读取试试。这一弄就停不下了。两人大概至少翻出了十来个,全都一一读取了。什么年代,什么样的人都有,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最年轻的是个男孩,竟然仅有九岁。梦境传说连年纪这么小的成员都有吗?不过有了秋山洋子的前车之鉴,季棠也不太敢相信这就是他的真实年龄。

      就这样七手八脚地读取了一番。梦境里的时间比现实中的时间大概要慢整整十倍。所以季棠明明都感觉过去十几个小时了,一看手表,才半小时不到。季棠被这种“时差”搞得有点头晕。

      于是决定先缓缓。她放下了手里的罐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一扭头,却忽然发现他不见了。有了之前几次的经历,她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在仓库里走来走去,足足绕了几圈,才找到他。她找到他的时候,他正站在一排铁架后,手里拿着一个铁罐,低头看。

      她本能地觉得他的表情有哪里不对,于是也凑过去,“怎么了——”

      话语在她看清那个铁罐上的标签时戛然而止。

      【苏曼芝 1990】

      两人谁也没说话。瞬间陷入死寂。

      “……”季棠僵在原地,感觉浑身都僵了,动都动不了。良久,她挣扎地抬起手指,从他手里接过罐子。

      拔掉塞子。

      熟悉的失重感再次传来。

      再次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棵槐树。季棠认出来了,是在老家。这是她母亲的梦境,季棠环顾四周,却到处都没找到她。
      老家的青石板巷,石板积攒水洼,像是初春,春寒料峭,微风吹过,槐树沙沙作响。

      接着她就看到了一个站在槐树下的青年。穿一身深青中山装,身材清瘦,高挺鼻梁,青年生得俊俏,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在树下的阴影里显得略微有点苍白。他的手里握着一只怀表。

      “……”

      “怎么了?”谢笙低头看她,感觉她状态有点不对。

      此时此刻,她睁大双眼,似乎想看清楚一点,但他又觉得她其实什么也没有看进去。

      季棠睁大眼睛,挣扎开口,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的父亲。”

      他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忽然抬脚走过去了。

      一路走的晃晃悠悠,感觉随时会摔倒。

      直到走到离那槐树下男人身前半步远的距离,她停了下来,动了动唇,“...季知返。”

      “季知返,你看看我。”

      “我是季棠。你肯定不认识我。”

      她就那样自顾自说着,那男人却从来没有扭头看她一眼。

      谢笙走过去,拉住她,低声说,“他听不见的。这是梦境。所有的人都只是一种幻象的投射。我们无法与他们发生互动。”

      她的手抖了一下,却没有理他,仍然自顾自说着。见那男人仍然没有理她,她皱了皱眉,伸出手去,大概是想要推他一下,下一刻,手却直直地穿过了男人的胸膛。
      她愣住了。
      良久,她仿佛忽然失去了力气,浑身发抖着抱头蹲下来。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季棠喃喃,“第一次见到我的父亲。”

      “我的父母都是混蛋。连张照片都没留给我。你敢信?”

      她蹲在原地,一低头,眼泪就噼噼啪啪掉下来了。她感觉心里很堵,捂着眼蹲了一会。

      “有纸没?”声音从指缝里传出,听起来瓮声瓮气。

      “没有。”

      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总之忽然就涌上一股无名火,心说,妈的,都怪你,发现这个铁罐干什么?害的我这么难受。

      遂恶向两边生,蹭的站起,一把拽过他的袖子来。

      大概是终于感到冰冷的液体浸湿了衣服,墨镜青年顿了顿,声音放低了些,“....季小姐。你终于哭出来了,我很开心。”

      但他旋即又叹气,“可你为什么要流鼻涕啊。”

      “滚。我没流。”季棠抽抽搭搭地说,“再说了,你丫哭的时候不流鼻涕“”

      谢笙耸了耸肩,“不知道,没哭过。”

      “...扯淡。”

      他就笑,笑地肩膀都一抽一抽的,一边叹气一边拍她的肩膀。

      季棠胡乱擦了把眼泪,然而眼泪却完全止不住,像坏了的闸门似的,甚是汹涌。她擦了好久,才勉强止住。

      尽管情绪短暂地失控了一会,但在此期间,她始终都没忘了观察整个梦境。虽然这是她母亲的梦境,可全程都没有出现苏曼芝。只有她的父亲,年轻的季知返。
      场景似乎是在季棠的老家,也就是苏曼芝长大的地方。有时季知返在看书,有时他在玩一只怀表,有时他在巷尾的糕点铺里买槐花糕。季棠就这么在一旁看着,春去秋来,槐树落了几次,又长了几次。要说青年真真长了一副好面庞,模样冷淡,看人的时候却像眼睛里有钩子一样,想让人顺着眼眸一直看下去。整场梦境,始终是一场属于他的独角戏。
      不过有时候季棠却感觉,他好像在别人说话一样,但那人她又看不见,仿佛空气中的隐形人一样。

      季棠目睹他加入了梦境传说组织,拥有一只属于自己的深青色“碗”,参与种种犯罪,周旋于深渊漩涡之中,最后一次不幸失手,掉进一望无边的白茫茫虚空中。
      当时他手里拽着一根布条,布条的上端握在一个年轻女人的手里,淡紫色旗袍的女人。她低头想把他拉上去,可她的力气又不够,手指紧攥,指节苍白,与其把他拉上来,倒不如说她被拽下去的几率更大。

      然后布条底端的青年动了动手,从袖子里伸出一把小刀,一挥。

      布条哧啦一声断裂,他就那样掉了下去。

      紫旗袍女人只能低头眼睁睁看他下坠,下坠,消失不见。

      只剩下微风呼啸。

      最后的最后,季棠站在了一艘船上。豪华的客轮,看起来是上等舱,将载满一船的乘客向西远渡,跨越太平洋,到达旧金山。

      轮船在一望无边的大海上飘荡。

      冰冷的深蓝色海水倒映出了船身——The Code Jade(冷翡翠号)

      季棠站在轮船的甲板上。这艘船她见过,在杜深的梦里,那个她母亲曾经的仰慕者。
      那时在梦里,船是艘空船。但此时却不是,热热闹闹,熙熙攘攘,堪比沉没前的泰坦尼克号。上等人穿梭其中,西装革履,拎着皮箱,大部分都是外国人,站在甲板上,打着白丝巾,胸前佩戴金色怀表,彼此聊天,寒暄,晒太阳。

      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周围的人都在聊什么。有聊天气的,有聊葡萄酒的,有聊上周纽约股票证券交易司的.......

      总之腐朽罪恶的资产阶级。

      就在那时,不远处,忽然闪光灯一闪,接着咔嚓一声。是那种老式的胶卷照相机。拍照的是个老男人,戴圆顶礼帽,站在三脚架后,笑眯眯脱帽示意。

      被他拍的那一排人站在船头。看起来都挺年轻,最年长的也不超过三十岁,都在迎着海风比剪刀手。

      其中一个淡紫色旗袍的女人,戴着宽檐女士编织帽,背影纤细,在一众深色衣服的游客中有点显眼。海风吹动她的长发,遮住了她的半张脸。

      接着她转身,穿越人群,一路向后走。季棠没多想,就跟了上去。

      直到走到船尾。海浪猛烈拍打船舱,波涛汹涌。旗袍女人终于停了下来,站在甲板上,但没有转身。

      “小棠,你终于找到这里了。”

      季棠一愣。

      “因为现在是我的梦中。所以我看不到你。所以麻烦你体谅下。”旗袍女人浅笑。

      “......”

      尽管知道她看不到,但季棠还是走了过去,站到了她对面,好像这样两人就能对话似的。苏曼芝平视前方,视线虽然好像在看她,但毕竟没有真正看见她。所以那两束目光并没有焦距,直直穿过季棠的身体,看向未知远方。

      “我就知道你会跟过来的。小棠。你从小就很黏我。我走到哪你也跟到哪。”

      她轻轻笑了下,“转眼间,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长大了。我死的时候,你也该有十岁了吧。”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上大学的时候,会遇到一位教授,叫萧山海,你会遇到很多人,遇到很多疯狂的事。你一定要找到你的父亲。”

      “小棠,我把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如果你还有问题,抱歉,我解答不了。”

      “你是不是现在心里已经开始骂我了,小棠?你一定想问,那你还在这废话什么?”

      ...不愧是自己的妈。季棠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猜的真准。

      “我只是太想找到他了。你的父亲。梦境传说拿走了我的记忆。无非是想消除我的仇恨。十多年过了,无论我怎么想,都想不起你父亲的样子来。不过,我还记得,他经常给我买槐花糕来着。”苏曼芝低低的说,“按理说,你从没见过他。不过,刚刚你应该已经见过了。在我多年前的记忆里。”

      “听着,小棠。我设了一个局。这个局只差最后一步了。”

      “你是我的女儿,生来就是这样的命运。我死后,你就是红玫瑰协会的会长。马上会有人来与你接应。我的梦境还有另外一份备份,这一份被你读取后,另一份也会有反应。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来找你。”

      苏曼芝低头看了看怀表,“现在,船大约还有半小时撞上冰山。我的时间不多了。”
      “十年前没能跟你好好的道个别,那就这次道别吧。”苏曼芝点了点头。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小棠?”她想了想,又哦了声,“算了,我忘了,你说了我也听不见。”

      “......”

      “既然你不说,那我就说了。”

      “......”

      旗袍女人忽然笑了笑,叹了口气,“我确实还有句话想说。对不起。”

      季棠怔然。

      “对不起,把你搅进这趟浑水里。破坏了你本该安逸的人生。让你成为敏感体质者。明明你是我的孩子,我却像用工具的一样地利用你。”

      “对不起。”

      旗袍女人退后几步,压低帽檐,离开了船尾。

      只剩季棠一人。

      季棠站在轮船的甲板上,低头,身下就是冰冷的海水。有一瞬间她想跳下去。

      那只是一种念头,她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它是什么时候产生的。

      只是条件反射,仿佛植入本能基因般地,想要跳下去。
      她低头看去,幽深的海水仿佛有某种魔力,视线似乎被它黏住了,怎么移都移不开。
      头顶仍然风和日丽,阳光微冷。耳边还有轮渡客的闲谈声,欢笑声,卖艺者的拉小提琴声,顶层餐厅敲击杯碟的声音。

      而她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跳。

      跳下去吧。

      只要跳下去,就什么烦心事没有了。

      于是季棠纵身一跃,全身浸入冰冷海水的瞬间,她深吸了一口气,顿时肺部一阵抽搐。

      临跳船之前,她看见墨镜青年回过头来,顿了一下,接着猛地扑过来,想要拉住她。

      但还是晚了一步。
      那一刻,从他怀里忽然掉出一个圆柱形铁罐来,砸进了她头顶的冰冷海面。
      猝不及防,她就把里面的空气也一并吸了进去。

      季棠耳边还回荡着苏曼芝最后的话:“你要做的第一步就是,跳船,摆脱一切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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