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在梦里见过你》青天收雨

117、不要乱跑

　　“……”

　　“……”

　　沉默良久，墨镜青年咳了一声，叹气，“你看，季小姐，你很聪明的。”

　　季棠心里快要憋出内伤。所以这家伙眼睛早好了？就在这憋着劲耍她呢！

　　季棠瞬间就怒了，就想去打他。结果他反手把她一拉，拽到了他怀里。
　　后来想想，她也真是气糊涂了。明知道他能看得见了，这家伙身手那么牛逼，她又怎么可能打得到他。

　　“真的，我的眼睛刚刚才好。我这不是看你一直很认真地扶着我。我不太好意思拒绝嘛。”他低头看她，语气真诚。

　　“……”季棠气的要死，心说我信你才有鬼。

　　伸手想要推开他，结束这个过于暧昧的动作。季棠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气的不行。“还有，谁是你女朋友？”

　　“你。”他竟然回答了。语气一本正经，脸上似笑非笑。

　　季棠震惊了。这人也太不要脸了。

　　狭窄昏暗的地道里，就他们三个人。一路上都很沉默。

　　期间几人也偶尔聊过几句话。季棠知道了，那戴老板叫戴立行，南方人，做生意的，有几家琉璃厂，和古董商也打过一些交道。这不，几个月前，戴老板不知从哪打听到了一个小道消息，说是在西藏深山无人区里，一个老兵站里埋着金条。听人这么一说，戴老板立即就动了歪脑筋，雇了一拨人来寻宝了。至于和梦境传说做交易，戴老板是被一个人介绍来的，那人据说是梦境传说的老主顾了。

　　谢笙听了就皱眉，问戴老板还记不记得那个当初给他小道消息的人是谁。

　　戴立行听了就摇头。说这事过去有一段时间了，当初是他的一个手下打听到的，又传到他的耳朵里，隔了这么多层，至于消息的源头是谁，这谁能记得住啊。

　　季棠同时也了解到，这个旧部队和走私也有点关系。89号部队，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旧国民党的部队，和外国侵略军队有点勾结，曾长期驻扎在西藏南部。这里也是出名的走私线之一。崇山峻岭，易守难攻，翻越山地，穿越藏南谷地，往东南亚走，再通过轮船轮渡往大西洋那边送。建国前，大批文物与缅甸玉石被走私。

　　一众人七拐八拐，终于走出地道的那一刻，季棠整个人都震惊了。

　　原来这里真的和那个兵站离得很近。

　　也许不仅仅是近...这一整条隧道或许就是为了兵站修建的！

　　一小时前，喇嘛庙的炸弹引发雪崩，雪崩又引发了意想不到的效果。雪层塌陷，重新露出了兵站入口。

　　红玫瑰协会原本想要杀死他们，结果却没能如愿以偿。

　　恰恰相反，红玫瑰协会千方百计想要阻止他们去的旧兵站，却竟就这样重见天日。有时候，真是事事难预料。

　　眼前，走出地道，冰冷的雪山空气再次灌进呼吸道。眼前豁然明亮。

　　首先映入眼帘的事一片雪。接着是一片空地，空地里竖着杂七杂八几栋破楼。瞭望塔、围场、断了的木篱笆、废弃的阁楼。有的木楼都倒了，有的拦腰被雪压断了，只留着半截，直棱棱刺向天空。戴老板眼睛蹭的一下就亮了。
　　他顾自大踏步地走了过去，拍了拍手，“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看也没有什么守门人啊。八成是那帮混蛋骗我的。”他搓了搓手，看起来很兴奋，“这下可被我找到了。看我不把你翻个底朝天。”

　　谢笙皱了皱眉，提醒他小心谨慎为佳。然而戴老板虽然点了点头，但整个人的精神都不集中了，眼睛老往那边瞟。

　　“谢先生，你放心。虽然用不着你们帮我造梦。但是说好的钱我会给你们的。”戴老板拍拍谢笙的肩，恨不得立即钻进阁楼里。

　　季棠站在篱笆外，瞥见门口竖着一块石头，估计是界碑，上面写着【122师 89号驻藏部队】

　　至少有九十年历史了。这石头竟然保存地还挺完好，估计一直被埋在雪下面，这次被炸弹一震，才重见天日。季棠站在它面前，低头看了一会。

　　和谢笙走进兵站，在围场上四处转了转，就走进了那个看起来唯一保存完整的阁楼。进了木阁楼，里面都是老物件。桌子，西洋钟，搪瓷水杯，手电筒，什么都有。拉开抽屉，也是一堆黄纸，九十年的年头，季棠都不敢碰，一碰就碎成渣了。

　　“看来当初部队撤离的很匆忙。”谢笙环顾四周，忽然开口。

　　“为什么？”季棠愣了一下。

　　“办公桌都很乱，到处都是废纸。但你看他的抽屉，里面的东西都很整齐。这人很爱干净。”

　　季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

　　“是因为什么紧急撤离了呢？”季棠低头思索。

　　这附近虽然很乱，但整体保存良好，连兵站外的空地都很完整，丝毫没有经受过炮火洗礼的痕迹。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了——自发撤离。

　　是上级忽然发下来一纸命令——放弃这个营地吗？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炮火连天，军阀割据，虽然是偏远的西藏，但也有很多军队，尤其是外国人，走私猖獗。
　　但如果是自发撤离，那又为什么连金条都没有来得及带走？就这么草草留在这里？搞得百年之后，还遭人惦记，横遭此祸？

　　这一切，表面风平浪静，实际却处处是谜。

　　季棠低头看着抽屉里的纸，都是图纸之类的，似乎是建某个筑。看起来似乎还是在地下，大概是个什么储藏室，需要背光。她没学过建筑，就只能看懂这么多。还有很多牛皮纸袋，上面有火漆印，“机密文件”之类的字样。无论当时这些文件多么机密，百年之后，也不过一捧黄土废纸。
　　季棠在阁楼里转了转，几乎能够想象出当时撤离的慌乱，兵荒马乱。

　　季棠终于翻完了那堆文件，都是些军事战报之类的。一扭头，却发现他不见了。

　　奇了怪了，就这么大的地方，能跑到哪里去？

　　顿时只剩季棠一人待在这里。她感觉有点心慌，走来走去，也找不到他。

　　出去一看，谢笙也不在外面。

　　就在她有点崩溃的时候，这时屋子里忽然响起一声沉闷的哐当声。似乎还是从地下传来的。

　　季棠吓了一跳。

　　刚想去找声音的源头，忽然就听见了一串脚步声。墨镜青年从房间的那一头走来，步履匆匆，走到她身前，伸手紧紧拽住她。她吃痛地皱了皱眉。

　　两人对视半晌，竟然异口同声道，“你跑到哪里去了？”

　　季棠整个人都懵了，心说我能跑到哪里去？我一直在这里啊。你这家伙跑到哪去了？刚刚我找了半天都没看见你。

　　他听了她的话，顿了一下，也皱眉，忽然放开了她。

　　谢笙环视屋子，开始围着房间四处走，但都没有走远，大概在离她五步远的圆圈内活动，而且还时不时扭头看她一眼，似乎是怕她又忽然不见了一样。就这样打量了一会，他没有说任何话，表情也没什么变化。沉默中，她却能感觉到他紧绷的神经，收到他的感染，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这房子有问题。”

　　季棠一听就愣了，心说，有问题？有什么问题？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进来的吗？”谢笙低头看她。

　　季棠一愣，心说这有什么难的？算起来，她也只在这里待了不超过十分钟，她又不是白痴，肯定记得出大门在哪，诺，就在——

　　...那啊？

　　季棠抬起的手指抖了一下，心说，怎么回事，她明明记得那里有一道门来着。怎么现在是实心的墙？
　　“...这不可能啊,我明明刚刚还出门找你来着？”季棠喃喃，就要往那面墙的方向走。

　　“别乱走。”他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拽住她。她感到他的手也凉的要命，估计心里也感觉不妙。

　　“这房子里有机关。刚刚在你认真翻抽屉的时候，估计机关就启动了。当时我在往一个书架后面走，发现书架后面还连着一个小房间，也就在那边闲逛了一会。我想回去找你的时候，却发现那面墙已经变成实心的了。估计是那种暗门。隔一会就会自己翻回去。”谢笙说。

　　“...可是我刚刚的确出门找你来着。现在那门怎么不见了？”

　　“你再仔细想想，你刚刚出门时看见的景物是我们来时候的样子吗？”

　　“...是啊，怎么不——”

　　“我在门口插了根树枝，做了个记号。季棠，还记得吗？”

　　季棠话说到一半，忽然戛然而止，硬生生打了个冷战。

　　...没有。

　　刚刚她在外面找他时，没有看到那根树枝！

　　“刚才肯定是你出现了幻觉，季棠。估计我在做那个记号的时候，你也没留意。所以刚刚在你的幻想中，就没有出现它。”谢笙点了点头。

　　“幻觉？”季棠心里抖了一下。也许是神经崩地太紧，条件反射就忽然有点想笑，这也太扯淡了吧。

　　“没错，是幻觉。”谢笙深吸一口烟。“你看看这间屋子里，不觉得有样东西有点眼熟吗？”

　　季棠看了又看，仔细观察了整整三圈。最终视线在路过某个深棕色木制物体时，彻底僵住了。

　　...西洋钟。

　　是西洋钟。

　　黑河老司令档案馆地下室的那种西洋钟。

　　她记得那时她就出现过幻觉。

　　顿时心如坠冰窟，季棠僵硬抬头，看了他一会。

　　他低头看她，估计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看出她有话想说，于是安静等她开口。

　　良久，季棠轻轻地说，“...那你呢？你也是幻觉吗？”

　　“......”

　　他闻言一顿，也低头看她。

　　“你有这份警惕心是好事。季小姐。”对视良久，他摇了摇头，极轻地笑了一下，“但我不是。”

　　“放轻松，季小姐。这种幻觉，我曾经也经历过一次，那是在松山疗养院的西洋镜里。话说回来，这种名字里带‘西洋’的玩意，怎么都这么邪性。”谢笙叹气，“当时，我就看到了一个人的幻影。起初我没认出来，被它骗地很惨。但后来，我戳穿了它，幻影马上就消失了。”

　　“...你是怎么看穿它的？”

　　“好问题。因为，幻影都是没有心跳的。”

　　季棠一愣。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捉住，拉了过去。猝不及防，她整个人都被拽了过去。

　　纤细手指触碰到冰冷的黑色冲锋衣，被紧紧按在青年胸前。

　　指尖下传来微弱心脏跳动。

　　那种微弱的，温冷的，却又真实存在着的跳动。让人仿佛想起那些在苍白皮肤下的血液，流动，碰撞，汇聚，最后来到这里的生命之源。

　　她听见他的声音响在头顶。

　　“这里估计不止那一扇暗门。因为我并没有再一次穿过书架，就找到你了。当然，也有可能，你也在不经意之间到了另一个空间。所以，我们现在可能都不在最初的房子里了。”他的声音有点低，“所以，季小姐，眼下，你最好不要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