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在梦里见过你》青天收雨

116、用海飞丝

　　季棠很难形容那一刻她自己的感觉，只觉得一股电流从大脑里流过，她头脑一下子空了。她从原地站起来，走到别的尸体旁，依次检查后腰，动作如行尸走肉。

　　戴老板一旁看着，见她这幅样子，也有点意外，“不就是个纹身吗？你没见过？”

　　季棠说不出话来。

　　“看起来像朵花。黑色的花。”戴老板眯眼看了一会，嘟囔道。

　　“...是玫瑰。黑玫瑰。”谢笙低低地说。

　　女人后腰的纹身不是别的，正是黑玫瑰。

　　黑色的玫瑰，在火光下闪烁妖异的色彩。

　　“看来这批人成分不纯。已经混进外人了。”幽暗火光下，墨镜青年低头，深吸了一口烟，狠狠掐灭，神情晦暗不明。

　　季棠几乎是立即就明白了，接着浑身冰冷。红玫瑰协会。

　　是红玫瑰协会。

　　梦境传说的这批队伍，已经混进了红玫瑰协会的人。

　　寂静片刻，谢笙扔掉烟头，忽然转过脸来，说。“季小姐，你认识她吗？”

　　“......”他语调很平静，却让她心里一跳。季棠连忙摇头，自顾自地摇了一会，才想起来他看不见。

　　于是连忙说，“...我不认识。”

　　她是真的不认识。当看到黑玫瑰纹身的那一刻，她也整个人完全懵了。然而她这么说，谢笙会信吗？将心比心，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季棠是梦境传说红牌通缉犯，有一天她差点被一个红玫瑰协会的家伙杀了，她身边就有一个现成的，曾经是红玫瑰协会老大儿子的人。然后这家伙这时候忽然站出来说，我不认识这个刺客。

　　......

　　季棠心里悲叹，心说别说谢笙了，这话她自己也不信啊。

　　但谢笙没再说话，只是皱了皱眉，神色难以辩驳。

　　“戴老板，你可能要跟我们去一趟兵站。你们的队伍被人渗透了，你不知道吗？可能兵站里埋着的东西，远远没有金条那么简单。”

　　戴老板一听也懵了，似乎完全不懂谢笙在说什么。但毕竟是老江湖了。他还是立即反应了过来，明白自己这是被人算计了。遂低头看向那个已经死掉的金发女人，面色铁青。

　　“看来，我们之间确实是个误会。戴老板。”谢笙笑了笑，略微压低枪口，“看在戴老板这么实诚的份上，那我也澄清一下好了。陆琪瑞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失踪，这件事我也不知道。所以，我不是有意骗你们的。”

　　季棠听着内心冰冷，心里颤颤巍巍地给两人跪了。心说，尼玛，你们搞了半天就是一个误会。

　　要说这红玫瑰协会确实是把挑拨离间的好手，竟然只派出了一个人，就使两方队伍彼此之间的信任完全崩塌。反目成仇，彼此厮杀，几乎全军覆没。细细想来，的确令人不寒而栗。

　　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放心的信任陌生人，季棠浑身发冷。就在那一刻，她忽然想起在松山疗养院的时候，她托谢笙营造了一个梦境，梦境中，她再次看到了十多年未见的母亲，着一身淡紫色旗袍站在老槐树下，侧影纤细，说，季棠，不要相信任何人。

　　难不成陆琪瑞他们已经遭遇不测，被那个来自红玫瑰协会的金发女人给杀了？季棠想了想，心里就一抖，连忙摇头，心说不会的。那女的虽然有两把刷子，模仿秀是把好手。但终归是本事不大，否则也不会只来得及割一道疤就死翘翘了。

　　想到这，季棠忽然心里一跳，扭头去看谢笙。后者站在原地，一手拿着枪，墨镜下一张似笑非笑的脸，看着和没事人似的。但她看到他脖颈上仍然有一道鲜红的伤疤，看起来伤得不浅，还在往外渗血。挺渗人的。

　　这么一来，双方也算解开了误会，暂时达成和解。虽然也谈不上任何信任，但也不用举枪相向了。

　　三人走出山洞，走进地道。

　　才刚出门，季棠就眼皮一跳。这家伙看起来又要直直往墙那边撞了。
　　她赶紧拽住他。他倒是很听话，一拽就停，垂手乖巧站在那里。

　　“...你刚才的神气呢？”季棠没好气道。

　　连杀十几人的神气。

　　“你来之前。我已经把那个山洞里的几乎每一块砖头都摸过了。”谢笙拍了拍她的肩，语重心长道，“季小姐，记住，如果有一天你失明了，就先把你所在的环境摸透。否则到时候，你连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季棠听懂了他的意思。意思就是说，他熟悉山洞的构造，不熟悉山洞外的构造。所以，撞墙也是正常的。

　　她不敢再怠慢，牢牢抓着他的胳膊。

　　几人就这么走了一会。季棠和谢笙走在前面，戴老板走在后面。起初季棠感觉哪里不对，后来再遇到一个岔路口的时候，季棠才反应过来，他们并不是在乱走，这人知道路。

　　“...你怎么知道路？”季棠压低声音。

　　“刚才我在山洞里发现了记号。上世纪曾经有部队路过这里，前往87号部队兵站，沿途留下记号。我在加查县招待所的水井里也找到了这种记号。那个姓许的老板不简单。”谢笙点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这里离那个兵站很近。走路大约半小时。”

　　“...原来如此。”季棠点头。

　　思考片刻，她再次开口，“你是什么时候看见的？”

　　“刚刚。”他点了点头。

　　“所以你现在眼睛看得见了？”

　　季棠一直在扶着他走，态度堪称兢兢业业。她拉着青年的手臂，与他走地很近，他的手就那样随意地搭在她的肩上，随意地令她怀疑人生。

　　“......”
　　他忽然沉默了一下，摇头。“没有。我说的是，我一个人在山洞里的时候。”

　　“可你明明说的是‘刚刚’。”

　　“你听错了。”

　　“.......”季棠感觉哪里不对。但又不知道是哪。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哦，对了。刚才你开枪那么果断，一点犹豫都没有.....你就不怕杀错了人？”季棠心脏一跳，脑海里再次浮现刚刚那个金发女人的身影。实话说，直到此时此刻，她心里还在发凉。

　　你就不怕判断失误，一个不小心把我给崩了？

　　“不会的。我闻到了。”他摇头，“她身上没有你的气味。”

　　“......”

　　季棠一愣，心说原来我身上还有气味？什么气味？鼻子这么灵，这家伙是狗吗？冷静思考片刻，她好久没洗澡了，该不会是臭味吧。

　　她低头闻了闻身上，并没有啊。

　　“...你是不是在骗我？”

　　“骗你我有什么好处吗？”他叹了口气，弹了弹烟灰，“你身上确实有一种气味。自从我的眼睛不行了，鼻子就就好使了。”

　　有道理。季棠点头。沉默半晌，忽然扭头。

　　他看起来颇为随意，嘴里叼着根烟。吸了一口，侧过脸去吐烟。

　　“...所以我身上到底有什么气味？”季棠忽然觉得这个话题有点诡异。

　　他并没有立即回答，气氛瞬间陷入安静。
　　几乎就在同时，她就后悔了。

　　因为他忽然低头看了她一眼，收了收搭在她肩膀上的手，顿时她整个人就被拽了过去。她还没反应过来，接着就感到他低下头，脸埋进她的头发里。

　　她感到他深吸了一口气。青年的呼吸沉在她的脖颈深处，让她感觉痒痒的。她不由自主地身体发僵。

　　尽管只过了几秒，她却感觉仿佛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

　　一个世纪后，他终于开口了，“你最近用的海飞丝吗？”

　　“......”

　　似乎是被她的表情逗笑了，青年忽然也笑了一下，似乎看到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似的，笑得止不住。笑够了，才叹气，“好了。不逗你了。这次是骗你的。”

　　“季小姐，你身上真的有种气味。像盛夏的蔷薇花。”她抬眼看他，墨镜青年抿了抿薄唇，手指擦了下她的侧脸。

　　如果此时有一面镜子，照出来此时二人情景，黑衣青年与年轻女子挽手走在一起，一定神似黑白无常，前者还搂着后者小蛮腰的那种。

　　她被他揽着肩，整个人几乎被圈在他胸前。直到他的手以一种极其自然的方式搭到她的腰上，她才又一次感觉到哪里不对。

　　那种感觉又返上来了。
　　一种微妙的，不甘心的，被什么混蛋给骗了的感觉。

　　季棠扭过头去，看来他一会，幽幽开口，“你丫其实眼睛早好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