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在梦里见过你》青天收雨

107、【第五卷 藏北雪山】高原反应

　　西藏，11月15日。

　　西藏的冬天并不是非常冷，甚至比一些北方城市要暖一些。
　　只是昼夜温差大。白天的阳光有多好，就有多冷。

　　加查县，位于藏南谷地，峡谷高山交杂，地形崎岖。

　　本来就是旅游淡季，再加上这里就是个偏僻的小县城，没什么人来。

　　村口小旅馆，小破楼，门前的石头上系着几根经幡，大门开着一条缝，缝里飘出白汽。屋里正烧着锅炉。

　　屋里摆着几张小破木头桌子，墙壁被香薰得发黄，挂着几张粘贴画。窗户外面呼呼的风声。

　　柜台后站着一个穿深棕迷彩服的中年男人。男人是旅店老板，叫许屹。

　　许屹在煮酥油茶，从桌子抽屉里翻出了一个小纸包，指甲盖大小，是治高原反应的药。等会叫打杂的送上去。

　　按理说，往年这个时节，许屹都会闲出鸟来。但这次不同了。因为就在昨天，店里来了一大拨人。虽说人也没有很多，以往旅游旺季，每年都会有大批人没订到林芝旅馆，退而求其次，住在加查的。比这波人多的客人许屹也接待过。但这次是旅游淡季，来这么一大拨人实在不太常见。

　　那伙人是三天前的晚上到的，昏黄电灯下一照，都脸色发青，乍一看许屹还吓了一跳，以为半夜见鬼了。
　　那伙人似乎是长途跋涉来的，看起来一个个都累得不轻。这地方相当于民宿，又位置偏僻，虽然便宜，但住宿质量当然不会有多好。尤其大陆来的客人，都不会太满意，城里人本来就娇贵的很。这伙人也不例外，看起来冻得够呛，要说不愧是“文青”，整天嚷嚷着来西藏“净化心灵”，却对这次西藏之旅一点准备也没有。这不，一下了村口的大巴，就起了高原反应。其中有一个小年轻塞给许屹一百块钱，让他尽快搞点药来。

　　这附近有几个喇嘛庙。刚刚就来了几个喇嘛，在许屹这坐了坐，喝点热茶啥的。

　　许屹刚送走他们，开始捣鼓收音机。村里虽然通了电，但信号薄弱，就一台小破电视机，天天播八百年的老电视剧。

　　忽然，楼梯传来一阵脚步声。

　　“老板，有饭吗？”

　　“只有酥油茶，糌粑。”许屹头也不抬，“不知道你们这些大陆来的吃不吃得惯。”

　　“吃得惯。”那人闻言就笑，摆了摆手，从牛仔裤口袋掏出一张纸币，“那您就做一点。一会我们下来吃。”

　　许屹收了钱，答应了声，这才抬起头来。

　　他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是那拨客人里的人。

　　大前天，天都快黑了，许屹琢磨着不会再有客人了。谁知，忽然就来了一大拨人。
　　其中，为首的一个人，穿着黑色冲锋衣，身材高挑，旅店昏黄灯光下，许屹看清了他的脸。相当年轻，头发漆黑，脸皮白净，鼻梁上架了副黑色防风镜。
　　其实这是许屹自己猜的。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防风镜。但那时屋里光线实在昏暗，所以许屹就觉得那应该不是墨镜。否则哪个正常人大黑天还戴墨镜？

　　那小年轻身后还零零散散跟着几个人。什么人都有，小伙子也有，中年男人也有。甚至还有个小女孩，看起来不超过十三岁，裹着件红色羽绒服，抱着个热水袋在烤火。

　　其中还有几个外国人，身材挺高大的。这种人许屹见多了，都是奔着净化心灵之类的由头，大老远跑来西藏旅行的外国人，尼泊尔贩子忽悠的重点对象。那几个外国人和那个墨镜小年轻交谈了几句，几人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许屹听不出是哪国语言，也懒得去听。

　　忽然门口的狗开始狂吠。大概是见旅店忽然进了这么多人，领地意识犯了，摇着尾巴梗着脖子就狂吠。那几个人也吓了一跳，小女孩抱着热水袋往里挪了挪。
　　那墨镜小年轻皱了皱眉，扭头看许屹。许屹懒得去管，摆了摆手，“你让让就行了。它想进来。”
　　小年轻扭头，看了它一会，从善如流，往侧面让了下。
　　结果那狗竟忽然不叫了，扭头跑了。

　　片刻的寂静。然后年轻人转过身来，走到柜台，敲了敲桌子，“老板，住店。”

　　此时此刻，上午十点，他从楼上走了下来，让许屹做点吃的。说实在的，许屹也有点奇怪。自从他们住进来，许屹看见他们的次数屈指可数。连白天也很少出来。一个个都在房间里蒙头睡觉吗？

　　“老板，高原反应的药搞好没有？”

　　许屹这才忽然想起来还有这回事，从抽屉里拎出一个小纸包，递给他，“诺。掐成两半，泡水喝，别喝多。”
　　“哎，谢谢啊。”墨镜青年接过纸包。

　　“有糖吗？我有个朋友，爱吃甜。”

　　许屹内心更加嗤之以鼻，吃药还想加糖？怕不是那个小女孩？他啧了声，“我找找啊。”
　　弯腰翻了翻抽屉，从里面拎出一包糖来，都是大块子糖渣，丢给他，“自己挑挑里面的土。很久没动了。”

　　“成。”青年接过糖，放手里掂量了下。

　　继而凑过来，“老板，咱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吗？”

　　许屹有时候真的无法理解这些城里人，觉得他们的脑子都被驴踢了。要不然怎么一个个都跑西藏来“净化心灵”？净吃风喝土了。

　　许屹摸索了一阵，从柜台的一堆报纸里抽出张地图来，丢给他，“小哥，我把地图给你，你自个看吧。咱们这就是个小破县，你要是想参观喇嘛庙，去拉萨，要是想买东西，去林芝。哪能来我们这个小县城，鸟不拉屎的。”

　　那小年轻闻言就笑，自顾自地笑了一会，低头翻了翻地图。

　　“老板，你这地图不全啊。咱们这是不是有个丹桑喇嘛庙？”

　　许屹眼皮动了动，点头，“是。”

　　“在哪？”那墨镜青年摸了摸口袋，掏出盒烟来。

　　“出了门往南走，路挺远的，在山区里。你得租辆车或者赶明早的大巴去。”

　　“哦。”那青年点了点头，抽出一根烟分给他，还帮他点上火。

　　许屹很久没抽过这种烟了。西藏都是土烟，还有些人只嚼烟草，都是老烟枪了。
　　自从零几年他来西藏这边，开小旅馆定居。让他想起了家乡的感觉，老家是安徽那边的。

　　“你们是从哪来的？”许屹深吸一口烟。抬眼看他。

　　“大北边来的。”青年又笑，耸了耸肩膀，抖了抖烟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