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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人的天性 ...

  •   有时候,柳非非会想起第一次见季棠的时候。

      彼时后者刚大学毕业,一脸很傻很天真,一脚踩入三流小报社,成为菜鸟记者,每天奋斗于水深火热中。小姑娘穿着白布裙,头发又黑又直,扎成高马尾,和一把刷子似的,刷地人心痒痒。

      小姑娘就那样站在报社门口,提着一只小手袋,低了一下头,向众人问好。

      柳非非于是就成为了她的同事。柳非非性格算是外向,跟谁都挺好,当然跟这个姓季的新人也不错。俩人办公间离得近,平常经常一起吃零食,但也没有很熟,属于有两句就聊两句,没话就不说的那种。
      但后来,柳非非渐渐发现,这个人有点奇怪。逢年过节,她都不回家。甚至春节也不。柳非非觉得奇怪,于是有一年春节,下班后她提着年糕,来季棠租的小公寓里找她。

      季棠自己在B市租了一间小公寓。之前柳非非去过几次。挺小的小屋,布置虽然并不少女,但走的是简单风,看起来还是挺赏心悦目的。但那次是第一次,没有提前通知,她就忽然到访。于是她就见识到了毫无防备的季棠,以及这间出租屋平常就应该呈现出的样子——乱的一比。

      那天柳非非站在大门前,摁响门铃,等了好久,才从门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脚步声停止,寂静了五秒,门忽然被拉开。
      门后的人穿着宽松睡衣,左脚踩一只拖鞋,头发蓬松凌乱,看起来睡眼惺忪。彼时是傍晚六点多,无论怎样都不该睡觉的点。

      屋子里,光线昏暗,桌子上摆着几个泡面碗与空啤酒罐,沙发堆满外套内衣。

      “......”

      “......”

      两个人站在门口,大眼瞪小眼了半晌。

      然后睡衣女子揉了揉眼,整个人后退了一步,睁大眼睛,显然在“你怎么来了”和“等等我先收拾一下屋子”这两句话间犹豫了一下。因为在门砰地一声关上的那一刻,柳非非听到了她的口误般地大叫,“你怎么没收拾屋子!”

      “......”柳非非站在门口,大约五分钟后,门又开了。刚刚嘴瓢了的年轻女子羞涩站在门口。
      然而柳非非内心已经嗤之以鼻,别装了,你丫根本就不是那种整洁的人。

      不过,大过年的,竟然也不出去,而是在家里,拉起窗帘,吃泡面,睡得天昏地暗,也是个人才。

      于是柳非非看了眼屋子,几乎没变样,大概实在太乱,季棠也放弃了。于是她们就坐在衣服成山的沙发上,吃年糕,柳非非下楼,在楼下的便利超市里又买了两袋速冻饺子。随便烧了锅水,柳非非坐在沙发上,看着小彩电(积灰太重,以至于她怀疑这人平时根本不看电视)上的春晚,有一种魔幻的感觉。

      也就是从那一次,柳非非知道了,她家里情况有点特殊。从小就没有父亲。母亲也常年不在家,东跑西跑的,最后也在她上初中的时候去世了。

      她从小跟着奶奶,在郊区生活。她奶奶家倒是挺有钱的,□□前是地主家小姐的那种。
      季棠高中毕业后考上了B大,就只身来了B市,专修精神心理学,大三有个出国交流的机会,于是她凭借之前打工攒的钱,自费出国了。当时,她在巴黎人生地不熟,还被骗了,深陷梦境传说,作为一名精神分析师,一起参与犯罪。
      回了国后,她才知道奶奶已经去世了,就在她出国后的第三个月。老人去世,家里亲戚也是一堆破事,老人生前也算是有点积蓄,甭管亲的远的,又开始争家产。又是一笔坏账。
      虽然季棠从小跟着奶奶,祖孙关系很好,但她当时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自然争不过一帮混人。而且早在她还在巴黎的时候,家产就几乎被瓜分完了,连老家的房子也拆迁了。毕了业,她无家可归,索性就定居在了B市,自己租房子住。

      只有在每年清明节,才回老家扫扫墓。毕竟也没什么别的事可做了。

      季棠不是一个好命的人。这一点柳非非早就知道。
      她不是那种会好好收拾自己的人。平常在家,柳非非感觉季棠整个人都是那种破罐破摔,浑浑噩噩,睡到天昏地暗的那种姿态。她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她总是对别人很好,对自己却很糟。

      所以当柳非非第一次看到谢笙的时候,她就有一种预感。
      季棠有麻烦了。
      这种对自己很坏的人,往往很缺爱,缺关注。而那个青年可能恰巧能给她这些。无论是出于真心,还是逢场作戏。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公司联谊会上。那天表演小提琴的妹子临时有事,在柳非非的努力游说下,季棠就硬着头皮顶上去了。结果出人意料的好。
      表演的时候,柳非非在布置会场,那时她就看到,台下站着一个人。那人独自站在后面,离人群远远的,整个身体都被笼在阴影里。当时光线太昏暗,柳非非没能看清他的脸。
      不过很快就看清了。
      表演结束,她去后台找季棠,猝不及防,就看见两个人吻在一起。

      青年大约二十出头,身材高挑修长,穿皮夹克黑靴子,漆黑短发,左耳还戴了枚耳钉,不知为何,光天化日之下,脸上戴了副墨镜。
      鼻梁高挺,一张脸轮廓分明,很帅,而且是那种带点痞的帅。

      那是柳非非第一次见到他。那时,她就觉得他有点怪。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很难形容。
      就好像他这个人是“假的”。

      他一直在笑,言谈举止也很得体。但没来由的,她就是有点怕他。

      人总是条件反射地害怕自己看不透的东西。这是人的天性。

      未知永远是恐惧的本质。

      柳非非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可季棠偏偏要和他混在一起。那会她简直猪油蒙了心。
      所幸,现在她终于清醒了。

      至于沈敬言,柳非非其实挺高兴他们俩在一起的。

      季棠这个人,大脑迟钝,反射弧长的要死。但柳非非知道,沈敬言对她很关注。

      以他那个冷淡性子,如果不关注,可能连夜在黄浦江旁边的那片废城区里找她吗?不仅去找她,还因为一个短短的暗号,就当机立断去东北瑷珲找她。

      这尼玛要是没点奸情就见鬼了。

      回B市后,季棠曾跟柳非非说过一次,她在S市地下的遭遇。
      那天柳非非没跟着去。季棠跟她说,那天她有点事,不能陪她逛街了。估计也是怕她担心。柳非非不知道事情始末,于是她也就真的独自去逛街了。在黄浦江边的步行街逛了一天,从早逛到晚,直到夜里,接到郑易的电话,才知道季棠出事了。眼下正昏迷着,躺在医院里。

      自从醒来,季棠都没跟她提起过那天的事。柳非非去医院陪过几次床,也没有详细问过。估计季棠也不想跟她说。
      虽然季棠看起来挺正常的,但是柳非非看出来了,季棠心里是有点避讳的,每次柳非非提起,她都顾左右而言他。

      直到前几天,季棠来上班了。两人这才聊起来。

      季棠说了她在地下尹宅的遭遇。柳非非听完了,几乎吐血。心说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又遇上了那个墨镜奇葩?

      这傻丫头又被人算计了,稀里糊涂就进入了梦境,最后还是靠杀了人,才逃出去的。

      否则,她将永远被困在梦境里。

      柳非非刚听说的时候,也唏嘘不已。起初愣住了,心说那个姓谢的还算有点良心。

      同时心里就忍不住地叹气。柳非非明白,季棠这回算是栽在他手里了。
      这段位也太高了,欲擒故纵啊。握着“爱人”的手,亲手完成自杀,只为将她推出梦境。这要是换了柳非非,柳非非也打怵啊。
      太他妈感人了。

      但柳非非仔细一想,就觉得不对。

      后来又和季棠两个人分析了一下。真相才大白。

      “路易”人格,是谢笙少年时的自己,那个还在巴黎街头落魄流浪的,叫做路易的混混少年。萤火虫“2551”的纸条上,是他自己的笔迹。他又怎么会认不出?
      谢笙那么谨慎的人,观察力敏锐的吓人。没理由的。

      如果有,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他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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