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饿兽的自我修养》Conifer

16、雨夜奇遇

　　这是发生在结局之前的事。

　　乌云在海面上空翻滚聚集，逐渐遮盖了夜空的靛蓝底色，只有少许丝一般的月光能堪堪穿透。很快，暴雨如期而至，海水如沸腾了一般。

　　近乎无光的雨夜，一对奇怪的父女撑着伞坐海边的礁石上，对野兽般咆哮着冲上海滩的海浪毫不在意，似乎正等待着什么。

　　由于光线太过昏暗，他们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海面上浮出了一个湿漉漉的长发脑袋。那是个名叫霍华德的青年，人称“爱手艺”。

　　年轻的父亲和他可爱的女儿——这是青年对他们的第一印象。

　　雨天水里太闷，青年就浮上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谁曾想还会碰到别人。大雨让他的视野有些模糊，但他还是能透过轮廓辨别出，那是一位有着贵族气质的年轻人，紧挨着他的是一个约摸十岁出头的小姑娘。

　　“实在是太乱来了”，他想，“也许他们并不是父女。”但不管怎么说，一个自身难保的成年人都不应该带着这么小的孩子待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尤其是在这样恶劣的天气。

　　他定睛一看，在撑伞的居然是“女儿”。正当他准备出于道德谴责一下这位不负责任的“父亲”，身形单薄的“父亲”突然微微抖了一下，开始啃手指，疑似癫痫病发作的症状。

　　霍华德准备好的话突然堵在喉咙口说不出来了。

　　尽管对他们有所改观，他还是准备劝一劝这对“父女”，便游近了些。他们的谈话声穿过雨幕传进他耳中。

　　“下雨天真的会有美人鱼吗？”是“女儿”稍显稚嫩的嗓音。

　　“理论上会的，”“父亲”说，“你见过雨天浮上来吐泡泡的鱼吗？在这样的天气，水中溶解氧含量下降，鱼会忍不住出来透气的。”

　　“女儿”似乎对“父亲”的话很是信服。他们安静了片刻。

　　“美人鱼怎么还不出现呢？”“女儿”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耐烦。

　　“天真的孩子，”霍华德暗自感叹，“我五岁起就不信这个了。不过，说实在的，有点可爱。”

　　“再等等，”那位年轻的“父亲”耐心地说，“说不定他已经来了，正在和你捉迷藏呢。”

　　霍华德此时仍未意识到他们在等的就是自己，但这不妨碍他找了块礁石遮蔽身形，收敛起【旧日支配者】章鱼般的触须，以防吓到普通人。

　　“女儿”欢快的声音陆续传来：“好欸，我最喜欢捉迷藏了！”

　　“等我捉到他，一定要尝尝鲜！”

　　她突然犯了难：“家里没有那么大的锅子……”

　　“为什么总想着吃呢？”那位“父亲”温和地诱导她把话题朝正常人的思维方向转移，“你不是说‘想和他做朋友’吗？”

　　“我……有这么说过吗？”“女儿”的声音起初有些不确定，而后又变得坚定了，似乎是选择相信“父亲”的记忆，“对呀，我要和他做朋友，请他吃葡萄，吃不完的葡萄！”

　　一听见“葡萄”，霍华德就条件反射地牙齿发酸。自从他们“组合”的现任首领和D达成了某项交易，他们每顿工作餐的餐前水果都是葡萄，逢年过节都会给员工发放三五箱葡萄，连在孤儿院里长大、小时候将葡萄视为奢侈品的露西都吃吐了。

　　最让他倒胃口的地方在于，吃完一箱后才知道那些都是异能催生的葡萄，是他前搭档的异能发生变异后的产物，天知道吃进去有什么副作用。不行，想多了又想吐了……

　　他控制住自己不再多想，默默探出半个脑袋。

　　那位“父亲”仍在试图让“女儿”像正常人一样思考，这样温馨的场景就算是他也会为之动容。现在，他已经毫不动摇地确信他们是父女了。

　　体弱多病的年轻父亲和他智力残疾的可爱女儿，鉴定完毕。

　　“不幸的家庭祸不单行，”他满怀同情地在心中为他们祈祷，并寻思：女孩的母亲去哪里了？怎么能放心让这一大一小到处乱跑？

　　雨势减小，谈话声愈加清晰。

　　“约翰叔叔不是说就在这附近吗？”“女儿”突然说，“他会不会记错了？会不会骗了我们？”

　　约翰？霍华德忽然警觉起来：莫非他们在说的是被D挖走的他的前搭档，葡萄种植大户约翰·斯坦贝克？

　　他终于向他们走去，蹚水的声音吸引了那对有病的父女，其中的“女儿”猛地朝他的方向看过来，他隔着雨幕看见了她眼中的幽幽绿光。

　　在这一刹那，他嗅到了久违的外神气息，毫不犹豫地掉头就走，重新潜入海中。

　　“是美人鱼！”

　　他听到散发着讨厌的外神气息的“女儿”惊喜地叫起来，瞬间产生了某种不妙的联想，有关“锅子”的虎狼之词在他脑中飞快地掠过。他搞不好认识它的源头，那是个饥饿而疯狂的家伙。

　　在它锁定他的位置之前，他努力收敛了自己的气息，决定离海岸线越远越好。万幸的是，海洋是【旧日支配者】的主场，那条狗应该暂时没法追上来。

　　这位老兄——他愿称这位敢收养疑似外神子嗣的不明生物的先生一声“老兄”，自求多福吧。

　　……

　　雨停了。

　　“美人鱼跑了……”“女儿”收起伞放在一边，失落地绞着已湿透的衣角，似乎在懊悔没有及时抓住“美人鱼”。

　　“但至少见到了，”“父亲”轻声安慰。

　　事情的起因是“女儿”想见识一下现实中的“美人鱼”，为了满足心智不全的“女儿”的愿望，年轻的“父亲”想到了“组合”的【旧日支配者】。

　　这位【旧日支配者】非工作期间一直在海底睡觉，行踪难以捉摸。好在，约翰主动为他们提供了几个可能的登陆地点。

　　“童话故事果然都是骗人的，”“女儿”喃喃，“他本来就有腿，还跑得那么快，也并不会变成泡沫。”

　　“父亲”摸了摸“女儿”的额头，果然有点烫。它竟已变得这么虚弱了。

　　“女儿”倚着“父亲”的肩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做梦时还在说胡话：“所以，真正的happy ending一定是存在的……”

　　那并不是不可实现的——如果祂也会对这样的结局感到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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