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饿兽的自我修养》Conifer

12、生之意义

　　你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尽管你始终无法理解人们为什么那么喜欢你。

　　尼古莱会喜欢你不奇怪，因为你是他有且仅有的一名小观众。伊万和亚历山大会喜欢你也不奇怪，后者大约被你漂亮的躯壳蒙蔽了，而前者已经被D切除了感知痛苦的神经。

　　但不到三岁的西格玛为什么老是黏着你呢？有人说，小孩子对恶意是最敏感的，而你自认不是什么善茬。

　　他总是变着花样讨好你：一开始是送名贵的皮包、香水、鲜花等他认为你可能喜欢的东西；后来，他终于知道你喜欢什么了，送葡萄味的软糖和咸肉干——尽管你一次也没有对他的礼物作出回应……哦，你还是回应过他一次的，你曾善意地劝他：“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由此推测，你大概率也自带精神污染，而且不弱。我是说，很有可能，但并不绝对。

　　这种污染大概有着潜移默化的作用，宛如一剂无色无味的毒药。人们会在看见你的第一眼就对你产生好感，而你的形象将在他们眼中逐渐神化，被捧上救世主的祭坛。

　　如果你生来注定要成为一个引人向善的救世圣女，那么，毫无疑问，虚空中那位不知名的伟大者在创造你的时候捏得很成功。

　　然而，D给你的设定是『灭世灾厄』之一。原本你应当拥有自由选择设定的权利，奈何上一个“你”过于缺德，已经把D能够给予你们的信任全都败光了。

　　于是，你兢兢业业地扮演着一个坏孩子，但很失败。你还是很受欢迎，无论走到哪里。就算你在某个绷带怪人的提议下把某位帽子先生的爱车沉到海里，他对你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再生气也是撸起袖子揍那个绷带怪人而不是你。某mafia的首领尤其喜欢你，他曾不止一次地说过，他办公室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不管你做了什么，你仍然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谁会不喜欢看上去纯白无暇的“好孩子”呢？就算她偶然做错了事，也是白璧微瑕，更何况她并非出于自愿，人们当然选择原谅她，至多说一句“你看她坏的多可爱”。

　　就连D本人也意识到，他多少是有点喜欢你的，只不过他心中的天平不会向你倾斜。准确来说，他心中的天平从不为个体倾斜。

　　你知道他并非毫无感情。他会向全人类的一切苦难下跪＊，会祝福每一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会为每一个无辜死去的孩子祈祷。

　　牺牲掉少数人的利益以挽救多数人的利益，是罪吗？

　　牺牲掉一个人的幸福以挽救许多人的幸福，是罪吗？

　　如果以上两个问题都不好回答，那么请看第三个：

　　牺牲掉可能有害于人类的怪物以造福人类，是罪吗？

　　他会毫不犹豫，立刻动身去做。

　　如果可以的话，当人们还在接受良心的拷问，心中的天平还在摇摆不定时，他就已经这么做了。事实上，对于上述三个问题，他一以贯之，且从不为自己的决定而后悔。

　　为了伟大的征程，牺牲是必要的，哪怕殃及池鱼。为了这样的征程，你必须无恶不作，直到一把夺过“活灾厄”的帽子，牢牢扣地在自己头上，谁也抢不走，然后作为世界大扫除之路上最碍事的那块顽石被清除。

　　大约是上一个“你”过于乖张、过于独立，为了确保事情能如计划中一般顺利进行，为了确保你能毫无怨言地接受自己的命运，你就被塑造成了现在这种看上去对生活缺乏热情的样子。

　　你曾不无证据地怀疑，也许是上一任的业报应在了你身上，你只是一个被迁怒的受难者。有时你会自嘲地想：此生的意义，也许就是为了偿还上一个“你”造下的孽吧。

　　也许这里面有那位伟大者的恶趣味在，但你用不着想得那么深远。你只需要乖乖地被塑造成D希望你成为的样子，然后领死。在此之前，还有不短的一段时间可以用来荒废，做一些你真正喜欢的事情，比如吃。

　　说到吃，你可以洋洋洒洒写一篇三千字的流水账作文，用你贫瘠的词汇和漏洞百出的语法知识，从分析咀嚼、吞咽的动作到赞美食物和生产食物的人，堪称“全是真情实感，没有技巧可言”，然后收到尼古莱“除了能吃一无是处”的无情评价。

　　你当然知道他不过是在开玩笑，因为他很支持你拥有一项爱好，哪怕是吃。但亚历山大和伊万经常不识趣地打断你的进食过程，防止你过于粗野的吃相破坏你在他们心目中的神圣形象。

　　伊万甚至会向D打你的小报告，但你一来二去也不当回事了。毕竟，你那么可爱，D怎么可能不原谅你？再者，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剥夺你仅剩的一点乐趣了。

　　嗳，说起来，你这辈子当真是无聊透顶。哪怕你那么受人喜欢，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没有人生来就是要被打倒的＊”，可是你呢？你不在这个“人”之列。难道你的生之意义就是为了被打倒吗？站在D的角度无可厚非，你是他达成夙愿之路上最大的那块绊脚石。可对你来说，这样一来，生活的味道就像一块碱水面包。

　　如果有人仔细打量过你这双眼睛，就会发现那潭澄碧的水似乎是死水；若再凑近一些，又会发现，那潭死水底部燃烧着幽幽的绿火。

　　你多么希望，你是真的“只知道吃”，这样就不必思考何为意义。

　　你的终点越来越近，人虎的利爪终于伸到了你眼前。

　　人虎自然也是喜欢你的，而且你们平时关系不错，偶尔会在一起分享美食。他教你做茶泡饭，你教他做葡萄糕。但他的身份不仅是你的朋友，更是前来讨伐“活灾厄”的军警队长，“服从命令”早已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

　　在虎爪撕裂异能的作用下，你的躯壳将无法维持再生，而失去在此世凭依的躯壳的你将暴露于世界的巨大排斥下，很快归于虚空。

　　如果不出意外，你将迎来真正的死亡。其实你也在期待着结局快点到来，让这没有意义的一生快点结束吧，然后你将回归本源，不必思考任何事。

　　但……

　　是哪个傻子挡在你面前了？

　　啊，是西格玛。

　　“以前，我一直不知道我诞生的意义是什么，”这个浑身是血的傻子说，“现在我知道了，我就是为了你、为了这一刻而存在的。”

　　又是哪个傻子在哭？

　　哦，是你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加＊表示引用。
又是奇奇怪怪的番外。本章的“你”并非正文中的“你”。
D的人设参考了一下罗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