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饿兽的自我修养》Conifer

10、第七章

　　【二十一】

　　画面再度由模糊转为清晰。

　　这次的记忆中多出了两个你不认识的人，伊万和亚历山大。

　　“我说……”“你”的吃相让亚历山大有点看不下去了，“你这个样子真的没关系吗？”

　　他指的是“你”成天不务正业、只知道吃吃吃这件事。

　　这一次的“你”与你较为相似，但当“你”安静下来的时候，就像失足跌落人间的天使，能叫人一眼看出你们的差别。

　　柔顺的黑发瀑布般倾泻而下，澄碧的眼眸还不曾沾染人世的尘埃，脸上挂着恬淡的微笑，仿佛一座移动灯塔，每一分、每一秒都散发着神性的光辉——“你”在伊万和亚历山大眼中的形象或许可以用“圣洁”来形容。

　　看到这样的“你”，谁会把“你”和指定的『灭世灾厄』之一联系在一起呢？

　　不过，进食状态的“你”看起来依旧相当吓人。而自从带着尼古莱友情提供的小零食来到“死屋之鼠”的临时据点，“你”就不曾停下咀嚼的动作。

　　无论吞下多少东西，腹中依然空虚。但至少，在吞咽的那一刹那，“你”，或者说你们，还是能产生名为“愉悦”的情绪的。

　　为了不让亚历山大看着太难受，“你”提出让他一起吃。“你”懂得分享的乐趣。

　　“这样真的没有关系吗？”亚历山大摸了摸头顶日益稀疏的毛发，显然顾虑颇多：“如果被D大人知道了……”

　　“你”表示没关系。“你”会罩着他的，只要不告诉伊万就好。

　　“可怜的伊万……”

　　虽然亚历山大这么说，但“你”和他都不会同情伊万——伊万无法感受到痛苦，只会向D打小报告。

　　转念一想，就算伊万真的向D打小报告也没关系。D一定会原谅“你”的，因为“你”的终点已然不远。

　　记忆片段在这里戛然而止。

　　【二十二】

　　新的记忆片段带着些许精神污染，所以你只匆匆瞥了一眼。

　　“你”被捆得结结实实押送进一个叫作“默尔索”的地方，然后被关进了一个透明囚笼，内壁都是能吸收异能的特殊金属。

　　可笑！他们以为这样就能困住“你”吗？欸，等一下，好像真的可以……

　　“你”试图撕裂墙壁，但过去无往不利、让“你”引以为傲的爪子终于碰到了硬板。

　　“你”吃痛地缩回手，瞳孔略微放大，惊慌之色在“你”眼中一闪而逝。捕捉到“你”微表情的管理人员露出了然的神情。他们放心地离开后，“你”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了一点弧度。

　　“你”分明被特制金属蒙住了双眼，但世界在“你”眼中依然清晰。所谓的异能金属对你而言就像一个笑话，而“你”会像兔子一样乖乖地被关进囚笼，不过是出于对自己的爱护。

　　实话说，“你”对这里的住宿条件很满意。每天一觉睡到自然醒，定时有人送餐，还可以提出一些不那么过分的要求，比如看看书，或者享受音乐叫早服务。而且，这里的每个人内心都住着一个有趣的灵魂。“你”可喜欢这里了。

　　这次的“你”是恶名昭彰的“天人五衰”中的一员，且是一颗试图跳出棋盘的叛逆的棋子。

　　很快，传来了押送人员的哀嚎。然后是扭曲、蠕动、嘶吼的声音。

　　“异能金属……不起作用……”

　　“怎么回事……”

　　“不要和他的眼睛对视！”

　　信吗？“你”真不是故意的。

　　这次的“你”自带的精神污染格外严重，或许连你也不会放过——如果你继续看下去的话。

　　【二十三】

　　画面一转。

　　这次的“你”正一手搭在一位金发女郎的肩膀上，亲切地称她为“阿加莎”。虽然对方制止了“你”进一步的狎昵行为，但看得出来，“你”和她关系不错，也许应该叫作……闺蜜？

　　“你”从阿加莎的瞳孔中窥见正笑得没心没肺的自己，还有“你”深邃的眼眸。你与“你”变相地对视了。

　　猝不及防地，你从那对深邃的眼眸中望见了发着幽绿光芒的星星。

　　霎时间，更多记忆向你涌来。

　　你的意识经不住磅礴记忆的冲刷，好在这些记忆更加零碎，零碎到你根本听不懂记忆中的人在说什么。

　　唯有一句你听得格外清楚。

　　“我要创造一个没有异能者的世界。”这句话与属于你的记忆中D的声音完美地吻合了。长期以来困扰着你的浓雾即将消散，许多过去留下的谜团都忽然有了合理的解释。

　　太好了。你满怀欣喜地想，你终于知道D想要做什么了。

　　你和你的躯壳依然存在着些许联系。只要你想，你还可以回去。那位虚空中的伟大者默许了你的任性，只是你的时间不多了。

　　你决定回去，现在就回去！

　　【二十四】

　　悠扬的大提琴声飘入你耳中，像薄纱在空中被风吹起，像一条河流在暮色中蜿蜒向前。你假装自己没有醒来，生怕睁开眼音乐声便戛然而止。

　　音乐的强大之处在于它能跨越物种传递美的感受，就算是平日里只知道吃的狗脑袋，也会陶醉于优美的旋律，想要在这一刻跟着乐声哼唱，尽管它一出声便会破坏原本的和谐。

　　你仿佛看见身着礼服的青年端坐着，一手揉弦，一手拉开琴弓。乐声时而低沉时而轻柔，他揉弦的幅度也忽大忽小。仿佛在这一刻，他才摆脱了尘世的蛛网，像个活生生的人。你忽然想起还有话要对他说，于是不再装睡。

　　睁开眼，看见了盖在身上的黑色无袖斗篷，上面似乎仍残留着它主人的温度。

　　自你的意识离开躯壳，已经过去多久了呢？D还在生你的气吗？他的斗篷为什么会盖在你身上？许多疑问在脑壳里乱窜。

　　你像每一个自知做错了事的孩子那样忐忑，但又迫切地想要见到他，然后告诉他你的想法。

　　你终于慢吞吞地走到他所在的房间，所有悔恨的情绪在这一刻膨胀，到达了一个不得不宣泄的临界点。

　　“对不起……”你沮丧地道歉。你一定给D添了很多麻烦吧？早知如此，你就该听尼古莱的话，夹紧尾巴做个乖孩子。

　　“你不需要道歉。”D放下了琴弓。

　　“什么？”你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是说，”他站起身抱住你，轻声道，“你是个好孩子，一直都是。”

　　“那您为什么，不能试着多信任我一点呢？”你呜咽着说。委屈占据了你的大脑，你只想把眼泪都蹭在他的衣服上。

　　“我也可以帮上忙的。”

　　在你看来，根本不需要那么多弯弯绕绕。

　　从前，有一群异能者。一天夜里，他们都在睡梦中住进了你的胃——只要在『书』上这么写，故事不就能结束了吗？

　　D装作认真地考虑了一下你这过于机灵的想法，那对紫葡萄般的漂亮眼睛里流露出无奈的笑意：“那么，你自己呢？”

　　你忘了吗？你是“异能生命体”，你寄宿的这具躯壳也是堪称金字塔顶端之一的强大“异能者”。

　　难道你还能吃了你自己不成？

　　那位不知名伟大者的用意昭然若揭。你既是祂在这个世界的眼睛，也是祂送给D的礼物，更是横亘于D和他的理想之间的最大的挡路石。现在才意识到的你，是不是过于迟钝了呢？

　　那么，你会为他消灭你自己。

　　你认真地看着他说：“我可以解决的。”

　　甚至用不着你自己动手，再过不久，你的意识就会被世界意志强制弹出。

　　D脸上的笑意突然凝固了：“我想到了一件更为严肃的事情。”

　　“是什么？”你突然有了不妙的预感。你的想法还有更严重的纰漏吗？有的。

　　在你有限的生命里，你的爱意与食欲通常纠缠在一起。很多时候，你很难分清你对某个事物的情感。究竟是爱，还是食欲？但对你来说，D无疑是特殊的存在。你真的能做到毫无负担，把你的监护人装进你的胃吗？

　　D在你逐渐凝重的目光中说：“今晚的土豆烧牛肉恐怕已经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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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这篇写完我大概能拉满嘲讽能力（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