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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   17    反正是给囚犯们吃的,采购来一大堆又老又硬,象干柴一样的秋丝瓜,连皮都不削,切一切就下锅煮。

      汤水发黑,黑得象条臭水沟。汤上头只飘着薄薄一层油星,葱花什么的连想都不要想。

      一大锅汤,才下了五根秋丝瓜,用汤勺舀了舀,海底捞月才捞出两三片。

      做人还是得厚道一点,趁着主厨没注意,珠儿又多抓了把盐洒进去。

      流汗干活的人不吃盐可不成,那是要死人的。

      虽说都是些囚犯,总归是条人命,能多活一天算一天。

      若不是上天有眼,公子便会和他们一样,珠儿想想就后怕。

      “你干什么呢?”郑大厨突然一声大吼,冲了过来,“你知道现在盐巴的行情么?那些下贱的囚犯哪里配吃这么多盐?这些盐都是要拿钱买的,下次被我发现就要扣工钱了!”

      珠儿不敢吭声,乖乖靠墙站着挨骂。

      “郑大厨又骂人了!”年轻的校尉走了进来。

      郑大厨忙迎了上去:“什么风把周校尉吹来了?总兵大人有什么吩咐吗?”

      “我爹没吩咐,我就不能到后厨来了吗?”周校尉笑着说,眼光却飘到了珠儿身上。

      这会儿丝瓜该熟了,以免被骂浪费了柴火,珠儿忙将火苗压小,盛出汤来。

      他二人在说话,珠儿悄悄地溜出门,情愿跟毛嫂子一起给那几畦菜地淋粪水,也好过立于危墙之下。

      采石场在山里,到最近的村庄有很远,没法天天买新鲜蔬菜,于是开了几畦地,专供总兵父子和几个校尉。

      菜地里种了豇豆、莴苣、大蒜、辣椒,绿油油中点缀了一点红,还挺好看的。

      最后的丝瓜已经摘了,只剩下空空的丝瓜棚,马上就要拆了。

      毛嫂子擦了擦汗:“你怎么来了?”

      “我来帮你。”珠儿接过了粪桶。

      毛嫂子笑道:“你是城里人,会吗?”

      “这有什么难的?”珠儿舀了一勺就淋下去。

      “别!”毛嫂子忙抢了过来,“一看你就是没做过农活的!一颗菜不用淋太多,菜跟人一样,会撑死的!”

      家里只有珠儿一个劳动力,伺候了主子,还得酿酒,实在是没有闲工夫再去种菜。门前倒是有些空地,也只得撂了荒,珠儿怪不好意思的:“不瞒您说,我还是真没做过。要不,我去拆了丝瓜棚子?”

      “没关系,慢慢来。”毛嫂子道,“农活不难,你很能干,学得会的。”

      “珠儿姑娘想要学农活吗?”周校尉从山坡下笑眯眯地走了上来。

      一地的碎石子,路很难走,偏生这位周校尉还要故做潇洒,不怎么看脚底下的路,走得磕磕绊绊。

      “难得啊,周校尉想起到这边来逛逛。”毛嫂子哪有不知年轻人的心思,冲珠儿挤了挤眼,“这边没有好山好水,只有些不值钱的菜,有啥好看的?”

      周校尉总算是走上来了:“每天吃嫂子你种的菜,还从没来看过,嫂子辛苦。”

      “不辛苦,拿了工钱呢!咱们小老百姓,不辛苦哪里来钱养家活口?比不得周校尉你们吃军饷的,在剑南道不用上阵打仗,在山上坐着就能挣钱,羡慕死我们了!”

      周校尉的目光追着珠儿的背影跑了,随口说:“我倒觉得种田也有趣味。”

      毛嫂子成心逗着他玩:“周校尉来视察,觉着这豇豆还嫩不?莴苣长势怎么样?辣椒辣不辣?哦,辣不辣瞧不出来,要不你尝一口试试?”

      从十六岁就跟着他爹到采石场,没来得及与女人厮混,周校尉是个脸皮嫩的,听得出毛嫂子在消遣自己,涨红了脸说:“嗯,菜种得不错,那个……珠儿姑娘怎么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

      “你问这个呀!”毛嫂子心中早已将老实的周校尉当成了内定人选之一,不再取笑,认真地说,“珠儿姑娘命苦啊!她娘死得早,后娘将她卖了,给个病秧子冲喜。那病秧子连床都下不了,成亲才三天就死了,你说这不是害了人家姑娘吗?”

      “真的?真的连床都下不了?”周校尉面上一喜,又垂眸说,“是,这姑娘太命苦了。”

      毛嫂子挤了挤眼,压低声音说:“这姑娘命苦,周校尉可得对人家好点。”

      周校尉心领神会,大喜过望,忙掏出锭散碎银子:“还请毛嫂子多多美言!”

      “这……”毛嫂子低头看了一眼,只见那锭散碎银子足有三钱之多,足够称五斤好肉,全家吃两天鲜肉馅的大饺子了。

      山里人自给自足,难得见到这么大的一笔巨款,要说不心动是假的。

      她的心思全写在了脸上,周校尉将银子塞到了她的手中,悄声说:“谢毛嫂子成全。”

      这锭银子象是火烧火潦的木炭,烫了她的手,毛嫂子顿时清醒过来,忙不迭地还了回去:“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不等周校尉开口,毛嫂子又笑嘻嘻地说:“只要你好好对珠儿,成亲时请我喝杯喜酒就好了。”

      说完,毛嫂子大笑着跑开了。

      一只叽叽喳喳的鸟儿飞走了,四周寂静无声。

      那个倩影就在不远处,周校尉却踌蹰了。

      磨磨蹭蹭半天,周校尉才挪了过去。

      珠儿已经解开了大多数的绳子,可是有一个结打得太紧,总也解不开,她急得出了一身汗。

      “我来。”周校尉轻声说。

      这个人就是在后厨帮着解围的,刚才又看到他与毛嫂子说了一阵话,看起来不象坏人,珠儿点点头,让开了。

      男人力气大,可是周校尉用了吃奶的劲儿,还是对付不了这个小小的结。

      珠儿在旁边轻声说:“没关系,我自己来,不敢劳动尉校大人。”

      “还是我来吧。”周校尉的脸又红了,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三两下就割断了绳索。

      这是最后一个结,刚一解开整个丝瓜架就倒了。

      无巧不巧,正是朝他们两个的方向。

      周校尉一个转身,拦在了珠儿身前,用后背挡了下来。

      丝瓜架并不重,砸不死人,疼是一定的。

      珠儿好生感激:“伤了没有?这可如何使得?我才来第一天就让校尉大人受了伤,真是罪过!”

      虽然有些疼,但是得了美人心,周校尉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绷着:“不碍事,一点儿小伤。我本就是军人,不怕的。”

      珠儿扶住周校尉的胳膊:“来,我扶你过去坐一坐,看看伤着了没。”

      两人距离好近,近得能闻到她身上的幽香,周校尉觉得真是值了!

      一声重重的干咳,有人在他们后方冷冷地说:“男女有别,授受不亲,你们在干嘛?”

      听声音便知道是谁,珠儿不想理他,扶着周校尉便走。

      周校尉回过头,用对大舅子的热乎劝儿笑着说:“张先生什么时候来的?来看你妹子吧?”

      如枫公子走了过来,一把拉开珠儿,冲周校尉扬起下巴说:“谁告诉你她是我妹子?”

      “这是……”周校尉茫然地看向珠儿。

      不到两个时辰的工夫,整个采石场就传遍了,都说如枫公子的妹子来了,是个俏生生的小寡妇。

      采石场几乎全是大老爷们,来个母的就已经够稀奇,更何况是个小美人,男人们都化身成了长舌妇。

      人人都在传,小寡妇亲口说自己是他的妹子,说错了吗?周校尉疑惑地看着如枫公子。

      这人是要坏了事么?珠儿圆眼一瞪,凶巴巴的:“哥,我千辛万苦地找了来,你可不要不认我!”

      好不容易找了来,就是为了救人,难不成真想在采石场干一辈子?

      如枫公子咬了咬牙:“无论如何,我娘亲只生了我一个,我不能让你往她老人家脸上抹黑!”

      迂腐!此刻珠儿恨透了这书呆子,委委曲曲地说:“以前还好端端的,你每月托人寄钱给我,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我是成寡妇了,你嫌晦气吗?我担心你,想来看看你,你别赶我走!”

      周校尉总算是听明白了,劝道:“小兰姑娘能来就不容易,张先生别骂她了。听说你还没成亲,那么她就是你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不要寒了亲人的心。我倒是觉着张先生好福气,到这个份上还有亲人来探望。全采石场,包括我们这些当兵的也没有张先生的命好。”

      “亲人?”如枫公子冷哼一声,“我可没有这么一个妹子!”

      “哥!”这一声珠儿唤得肝肠寸段,隐含了只有如枫公子听得出来的威胁之意。

      周校尉看看如枫公子,又瞅瞅珠儿,糊涂了:“你们不是兄妹,那么是……”

      如枫公子心一横,揽过珠儿的腰,让她紧贴着自己:“她是我的女人,怎么了?”

      周校尉惊得合不拢嘴,刚刚萌芽的情种被无情摧残。

      “你胡说什么?”珠儿用力挣扎却脱不开身,只得冲周校尉挤出一个笑容,“我哥开玩笑呢!他不准我来,怕我吃苦,怪我没听他的话,生气了。”

      如枫公子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这是他要发作的先兆。

      平常珠儿尽管跟他闹着玩儿,但不能过火,只要一看到他这副模样就得赶紧收手。如果还接着闹,如枫公子也不会发脾气,但一定会做出让人后悔的事情来。

      珠儿吞了吞口水,心知自己这回又惹恼他了,迎接自己的不知会是怎样的惩罚。

      如枫公子低下头,侧脸避开周校尉的目光,凶神恶煞的脸,却说着心痛至极的话:“小兰啊小兰,你怎么不肯说实话?再过七个月孩子就要出世了,你打算让他管我叫舅舅吗?我是孩子他爹啊!怪我没早点给你一个名份,让你急着上山来找我。我不是不认账的男人,只是现如今自身难保。我没答应你,不是不管你,是想着为你找条更好的出路。做人要讲良心,你再急也不能……不能害了人家周校尉,他是无辜的啊!”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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