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QAQ儿茶酚胺

4、4

　　“···辰，关辰。”
　　“这名字，起的可着实富贵了些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孤要将他怎么的呢。”
　　然而长庚不愿更改：“就这样吧，我即为长庚，他便当启明，既已不相见，就···成了我的妄想吧。”
　　启帝没再反驳，勾着他的小拇指逗他：“关辰，辰辰，我们小郎君，有名字了。”
　　“廷尉昨上言，西延路近处有灭门惨案，便交由你负责了。”
　　关明太恍惚了一下，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启帝说了什么：“是，谢帝下。”
　　“领罚的事情，便由长庚负责吧，孤想来，他必当会愿意好好儿，招待你的。”启帝松了撸毛的手，用完就丢：“退下吧。”
　　为什么还是感觉瘆得慌呢？“臣，告帝下安。”
　　所幸无良并没有心情为难他，只叫他去含章殿门口跪着，待明日便去廷尉查案。关明太瞧着这天色，怕是过不了两个时辰便天亮了，倒是觉出了几分维护之意来。
　　“如何？”
　　“不过是梦到些许儿时旧事罢了，并无大碍。”
　　“当真？”
　　“你既不信我，又何苦寻我问个底儿朝天？”启帝并不是很想理这个木头男人，脚上套了双赤色云丝软绣鞋，便慢悠悠往他处踱去：“长夜漫漫，孤的小鱼儿可还在等孤宠幸呐~”
　　十天十夜，剔骨剜肉，抽筋扒皮，剜目拔鳞。等启帝打开宫门唤宫人们进去收拾的时候，那鲛人已是面目全非，气息奄奄了，几位胆小的宫人甚至瘫软在地上走不动道儿。
　　“磨磨蹭蹭的作甚？若是死了，孤便拿你们练手儿。”在阖宫的宫人心里，启帝肯定是整个帝宫最可怕的人物之一，别看他整日笑嘻嘻没个正经模样，但他若是认真了，那指定是生不如死的下场。
　　能入宫的医官，那本事必定是数一数二的，即便是鲛人这等不常见者，那也是有些许经验，奈何启帝这话说的太重，愣是将他一个而立之人吓成了古稀老人，手抖得不能自己。
　　“你何苦还留他一命。”这样不人不鬼的，活下来也只是一种折磨罢了。
　　“命这种东西，越贱，就活的越长久。”
　　李长庚看了一眼几乎就是一滩烂泥的鲛人，苦笑：“贱命活的长久与否，不全在于你吗？”
　　“所以···我想让他活，他便能活。”
　　时光似乎变得缓慢了，他又掰手指头算了一遍，已经过去整整三天了。这个清冷的帝宫，除了一日四餐波动片刻，便毫无生机。这样的日子，让他想到所能记起的为数不多的儿时片段，他们在深夜静谧的天幕下摆动鱼尾，朝着更深的海里游去，什么声音也不发出，只有潮水一阵一阵的升落声。
　　那是最累、最无趣、最乏味的活动，可如今已成为他对故乡为数不多的执念了。再然后···冲撞、失散、捕捞，日复一日地抽打、织绡、泣珠，颠沛流离。
　　“休息好了，就站起来吧。”他如是说。
　　他是他见过，最美的人，他的声音比他们鲛人一族动听一千倍一万倍，他的头发比最昂贵的鲛绡还要丝滑柔顺，他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纵是看不清，他也觉得对方在发光。他们叫他：“帝下！”
　　“好孩子，站起来，你可以的。”
　　站···起来？他能感觉到他的脊骨和琵琶骨被抽走了，这样的他，还站得起来吗？“帝下。”
　　“站起来。”
　　被拔去鳞片的地方因为挣扎重新崩裂开来，渗出幽蓝的液体，完好时尚且无法直立，何况是这么一副模样下？但他还想要努力一下，就算是为了他曾经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也想要努力一下。
　　“孤给你起了个名字，想知道吗？站起来，孤告诉你。”
　　一旁的长庚一脸木然地好心建议启帝：“你唱歌吓到他了。”都抽筋了，多可怜。
　　“···”启帝默了一瞬，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同他计较为好，毕竟长庚这种人，一看就不像是会学鲛人交流方式的人。当然，学了也不一定学的会。“我在叫他站起来。”
　　“···你还会鲛人语？”
　　“孤这般惊艳绝伦的嗓音，若是不会，那该多可惜啊。”
　　他曾无数次后悔为什么要和这个男人扯上关系，今日依然是后悔的一天。长庚并不想听这人据说是鲛人语的不成调哼哼，也并不想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讨论。
　　小伙伴总是时不时地自闭该怎么办？当然是···以毒攻毒，让他更自闭！“像你这种早年失爱的男人，是不会懂和爱侣踏山涉水，共赏人间的乐趣的。”
　　长庚不想和你说话，并变得更加自闭。
　　今日的战争，依旧是帝下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启帝心满意足地回头继续逗小人鱼：“你还在地上干什么？给孤擦地砖吗？”
　　一人一鱼在这西宫的闻香阁墨迹了一下午，到日头渐西，也没见着那鲛人爬起来，反而因为一下午的挣扎，这会儿连动弹也显得十分微弱了。
　　长庚踏着夜色来接人时，瞧着这惨状也难得激发了他为数不多的怜悯之心：“你既已抽了他的傲骨，又何苦强求他站起来？”
　　“傲骨？你把那玩意儿称为傲骨？这世上，断没有因为少了一块骨头就自甘下贱的道理，人如此，万物皆如此。”启帝的耐心早就耗尽，偏偏长庚这会儿凑上枪口，便理所当然有了撒气的地方，说完这番话，便气咻咻地拂袖而去，到了门口还踹了一脚门，将坏脾气表现淋漓尽致。
　　闻香阁这地带儿最是幽静，常有美人调香制香，颇为雅致。到了启帝这会儿，阖宫不见几个女人走动，便显得冷清了，窗外皆是些可用作香料的植物，如今正是四月时节，满园春桂馨香馥郁，白兰的身影张牙舞爪地贴在窗纸上，衬的夜色越发寂静惨淡。
　　长庚追着启帝身影急急而去，没瞧见那鲛人捏紧的拳。
　　查案这种事情，启帝亲卫一般是不会那么闲去插手的，关明太只需每日老老实实地去廷尉点卯，他的存在就说明启帝对这个案子的态度，自然有人忙不迭去查案。是以关明太在去了廷尉好些天后，才从两个嘴碎的奴仆嘴里听到了些许灭门惨案的细节。“你们在说什么？”
　　“大人！大人饶命啊！”
　　纵然关明太自认自己长得虽然不是风姿绰约，但好歹也不是歪瓜裂枣，也情不自禁地怀疑了一下自己这张脸的可怖之处。“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似乎，并无责罚之意？其中一个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关明太，大着胆子上报：“在···再说西延路的那起子灭门惨案，听说那凶手很是残忍，不仅将人四肢砍断，还···还剥了皮，拿干草儿塞实在了挂在屋里。那日轮差的大人们，好些个都吐了。”
　　这样的杀人法子很是少见，关明太立即便想到了一个人——祁阴驸马狄冶！“那些人，尸体安置在何处？”他到现在还记得，浮玉国天牢里面，那个暗红色被剥皮的尸体，和梁上摇晃的人皮干草娃娃。
　　那个凶手，跟着来了天启。
　　待看完卷宗，又马不停蹄去见了那些枉死的尸身，关明太已经基本确定了凶手就是同一个人，或者是同一伙的。原本负责这起案子的小官心下嘀咕，这是嫌弃他办案速度慢吗？可这样闻所未闻的惨案，要找个丧心病狂的凶手真的很慢啊，他都看不出什么，可不觉得这些就知道抄家灭族杀人放火的十四凶卫会查出什么。
　　“大人，这些左邻右居的，都提审过了，并无甚深仇大恨。”都是些平头百姓，就算是有些不愉快，也干不出这样残忍的灭门之事的。
　　但关明太不这么想，他提审这些人，只是为了了解死者。“老人家莫怕，这高志远，平日里为人怎么样？”
　　“······”
　　老的小的，一连问了十余人，这高志远，是征和26年中的进士，但因征和帝重武轻文，读书人施展抱负的机会并不多，更不要说他连殿试都没进，所以一直有些叹世道不公。平日里也不做活，只作些诗词书画，节里便帮人写写书信字联，家中开销全靠那几个女人。为人也说不上多坏，关明太总结下来，不过“卖弄学识，自视甚高，评头论足，愤世嫉俗”罢了。
　　至于其他人，中馈是高志远之母在把持，听说其为人泼辣厉害，将一家管的死死地，只对自己儿子有几分好颜色，不过是个斤斤计较的老妇人罢了。妻子是个农户女，为人老实，多年来只生了一个大女儿，如今已经出嫁，倒是没有伤到她。那妾是发达时别人家送与高志远的奴婢，颜色倒是还可以，肚子也争气，一气儿生了3个儿子，故而老太太对那妾倒是脸色极好。
　　这一家人中，只高志远一人，被削去四肢被做成了人偶，关明太嘴里咀嚼了一下“卖弄学识，自视甚高，评头论足，愤世嫉俗”这几个词，再与据说“仪表不凡，风度极佳”的狄冶相比较，似乎也没有什么共同点。
　　“大人可有什么要吩咐？”
　　“你觉得···这高志远，和驸马有何共同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