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QAQ儿茶酚胺

3、3

　　大晋的陵寝在离帝宫两城开外的连云山脉之中，历代君王，或文成武德，或荒淫无道，最终也不过是趟入玉棺，在属于自己的一方灵室内长眠。更不要说那些败落的皇子皇孙，贤妻美妾，也不过是一副棺椁，带些自己心爱之物，往那悬龙梯上一放，便算完事。
　　建国八百年，悬龙梯上的棺木密密麻麻，最前头的，纵是万金难求的金丝木，也已经风化的差不多了。明太一边走，一边看，他第一次入这陵寝，好奇心难以抑制。
　　“大人小心些，虽说是年年休整，但有些悬龙梯太高，匠人们也上不去，难免有些怠慢。”守灵的一般都是些出宫无望又没有什么门道的老宫人，一年也见不得几个新面孔，絮絮叨叨的。“这些年也没来几个人，宫里边拨下来的那起子钱，都被上官给贪了，唉···”
　　他是知道我干的是抄家灭族的活计，所以在跟我打小报告么？明太漫不经心地想着，一边往里边走。
　　“我说，你们这些个少年郎，怎的这般沉闷，没点儿朝气···诺，便是这儿了，找个地方停灵罢。”
　　“小心！”
　　“砰！”巨大的棺椁由上砸下，掀起一大片的灰尘，饶是闪避的及时，明太一行人还是吃了一嘴一身的灰。他恨恨地揪着那老宫人：“你们上官是谁？年久失修便也罢了，这刚刚开辟的墓室，为何会悬不住棺！”
　　陵寝里面一直便是下辟一处帝王棺，上辟一处悬龙梯，启帝在位不过20余年，怎会风化的如此严重？定是有人胆大包天偷工减料了，真是胆大包天肆意妄为！
　　“大人小心！”暗处刺出一杆长枪，被眼尖的兵卫瞧见，急急地迎了上去。“恐怕有刺客。”
　　这群人是穷疯了还是咋的？连陵墓里面都有刺客？关明太心中气急：“留五人保护公主，其余人随我上！”本来这差事他干的不漂亮，这会儿要是再让人把棺材给掀了，启帝还不知道要怎么罚他。
　　“砰！”
　　又一个棺椁落下，关明太往上瞧了一眼，咬牙：“注意头顶，我去追他。”他地上的本事倒还算好，这天上的本事实在不够看，但是这一队人中，也就他还能看一点，他不上说不过去。
　　悬龙梯上的棺木，全部重量皆是由四根大腿粗的铁链承重牵拉，按着先后尊卑来摆出一个起伏的龙形，所以上去虽麻烦，但一旦站了上去，除了有些晃悠不稳之外，还是很好施展身手的：“逆贼，哪里跑！”
　　送个灵而已，这世道还没有穷到连死人棺椁都要打劫的地步，所以关明太进陵墓的时候只带了普普通通的佩刀而已，哪成想还真有来捣乱的人，尤其是对方并不正面交战，只一边躲避，一边砍着棺木，这就更让他火大了。
　　“你这瓜怂儿，你有本事进来，你有本事别跑啊。”
　　“···”
　　“你这么能跑，你上辈子是没腿还是咋的，一次性跑个够啊？”
　　“···”
　　“跟个耗子精似的你消遣谁呢？”明太收了刀，回头看了一眼离自己有一段距离的墓室，挠了挠头：“对吼，我跟你在这儿消遣什么？我守好启帝的墓室不就完了？”
　　“嗡！”耳旁传来破空声，明太忙往前蹿了几步，回身瞅着终于主动向自己动手的刺客：“还真是在消遣我，不过，小爷这会儿不想跟你玩了。”
　　关明太边战边退，复又回到了启帝墓室上方，也不同那刺客再废话，纵身便往下方跳去。哪料斜刺里冷不丁冒出一只短箭，他正是往下落的时候，身边也没个借力的地方，只能险险地扭了下身子，用上臂接了这一箭。
　　被这箭一捅，疼的他乱了好几息，原先预备的缓冲也没来得及做，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头还没来得及抬起来就脑袋一痛，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唉，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啊！
　　“瞧这模样儿生的，一看就是个有福的，五娘子，往后您的日子啊，可好过了。”
　　“就是就是，这白白净净的，看着便是讨喜！”
　　“中贵人还在外头等着呢，早些收拾完。”
　　这声音起起伏伏，听得不大真切。稍后，关明太感觉自己被托了起来。“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中贵人，这便是犬子。不知帝下···”
　　虽然他也不知道，但是场面上不能露怯：“帝下的事儿，不是奴家能说的。云麾将军放心，帝下于令郎有缘，
　　于令郎并无大害。”
　　他这是死了吗？原来死了之后，便能立即成为儿童吗？为什么他还记着，他叫明太呢？难道，他这是借尸还魂了，亦或是鸠占鹊巢？明太一脑袋奇奇怪怪的想法。他这是进了个瞎子的身体吗？为什么黑漆漆一片？
　　“我来吧。”
　　这声音有点耳熟啊，等等，刚刚说带我见谁？帝下？帝下为什么要见一个婴儿？
　　身体被带入一个僵硬的怀抱，明太能感觉到自己哼哼了两声，然后便不受控制地放声大哭了起来，远远的似乎有一阵铃铛声，这是···拿来哄他的吗？
　　“殿···大人可放松些，这婴孩儿喜欢软乎些的，您这般用劲，过不了多久便会累的。”那中贵人似乎和对方很熟，语气亲昵，还上手帮忙调整姿势。
　　“多谢。”
　　“不敢当不敢当，奴婢这便告退了。”虽然不知这孩儿哪里特别，但是，能拿来逗乐一时也算是他的福气了。唉，世人皆苦，有情人最苦。
　　“哟，还哭呢？不是我说，定是你这一身凶神恶煞的黑吓坏了人家。这小孩儿本就魂魄不稳，你若总是吓他，保不准生出什么意外！”
　　这准是帝下的声音，还这么调笑别人，真是坏透了。
　　“···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这种鬼话我一个刚出生的小孩子都不信啊喂~
　　启帝垫了垫抢过来玩儿的孩子，伸手便将严实的襁褓给扒拉松了，一只手还不老实地往里面伸。“你瞧你瞧，就说得穿些桃儿红，柳儿翠的吧，一到我手里头便不哭了。”
　　下一刻，关明太感觉自己的腮帮子被一个硬物狠狠地捣了两下，连他没长牙的牙床都开始隐隐作痛了。“哇~~”
　　长庚忙就把人抱了回去，眼瞧着启帝还想上前戳两下，忙后撤了几步，出声警告：“你莫要欺他！”
　　“这怎么叫欺负呢？小孩儿嘛，多哭哭才是好的，显得活泼有生力。”
　　“···”这下，长庚也不信他了，抱起孩子便走。
　　明太越发肯定自己已经重新成了一个婴孩了，但是这成了婴孩之后的事情有些奇怪啊，那么冷飕飕的无良大人，居然这么有爱心有耐心吗？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他喜欢小孩子呢？
　　除了喂奶之外，他几乎是亲力亲为，从开始的手忙脚乱到如今的熟练，竟是从未假手于他人。关明太把心里那个“故意找人破坏陵墓，把他弄死”的猜测给划掉了，人是冷淡了点，但看起来心肠似乎不坏。
　　“说起来，后日便要满月了，可想好了他的名？”
　　翻书的手停了下来，那一阵阵的松墨香也渐渐平息，关明太等了良久，才听见长庚低低的嗓音：“···不能，再等等吗？”
　　等等？等什么？虽然你这一个月把小爷照顾的很好，但是小爷还是不想在你和帝下的眼皮子底下长大啊！请放过小爷！总感觉会活的比上一世还有短命！
　　“你应当知道，他有自己的路要走。”
　　“···辰，关辰。”
　　关辰？这不是他的名字吗？这么有缘两辈子都用一个名字？他记得云麾将军姓吴啊，是换人了还是他当鬼太久跟不上朝中变动了？
　　“阿辰···明太···明太···”
　　关辰猛地一个记录，挺身而起，差点将撑在身上的男人掀翻，待定睛仔细一瞧，忙便翻下了床请罪：“臣失仪，还请帝下降罪！”夭寿了，他错过了什么？为什么他会在帝下榻上？
　　凭自己实力让额头免受伤害的启帝瞥了一眼已经落下的床幔，慢腾腾爬到床边坐下，示意明太小狗崽到面前来。“说说吧，怎么回事，连个死人都看不住。”
　　“是臣失职，有负帝下重望，还请帝下降罪！”
　　当然要降罪，他在殿里抽筋扒皮好不快活，结果被那李长庚一脚踹烂了大门拖了出来，能不气吗？平日里怎么没看出来那小子武功精进了那么多呢？启帝把小孩儿的脑袋扳起来些，摸猫儿似的顺头发：“差你接个死人，你倒好，真真的就带回来个死人；差你去扶灵，你倒好，差点儿将自己给扶进棺材。孤瞧着，你这危燕，竟是比那十四位姑娘还吉祥几分。”
　　启帝二十八亲卫，十四凶皆为男子，干的是抄家灭族的活儿，十四吉皆为女子，行的是升官发财等喜事。他15岁束发起为启帝亲卫替补，去岁还蒙恩受帝下召见，正式加入十四凶，赐字“明太”，上任第一件大事儿便是去接祁阴长公主的灵，却是什么也做不好。“求帝下责罚。”
　　哪敢呐，外头有人要拼命的。“既如此···”